第三章

　造型古典優雅的街燈與銀白的月光相輝映，使得夜晚的「埃米爾國際服裝學苑」顯得十分寧靜優美。

　望著眼前燈火璀璨，哥德式華麗的建築，艾茗實在一點也提不起興致。舞會什麼的，實在有夠無聊。一堆人吃吃喝喝，唱唱跳跳，再發發酒瘋，做出一堆愚蠢到極點的事，然後就曲終人散，留下一屋子的垃圾！艾茗曾經在外燴公司打工，這種場合他見多了。

　「嗨，艾茗！你終於來了！」林紫媛不知從哪裡笑眯眯地蹦了出來！

　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平口貼身禮服，下擺如雲朵般飄逸，立體的剪裁和高貴優雅的設計將她的曲線烘托得濃纖合度，美麗絕倫。

　林紫媛看到艾茗眼中光彩四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心中暗喜，但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差點吐血！

　「這是安亞隆大師設計的作品嗎？」

　林紫媛沒好氣地說，「是又如何？」

　艾茗興奮地問，「安大師在雜誌專訪中說過，這件禮服是他為一位很特別的女性設計的，不對外販售，你……你這件是原件嗎？」

　林紫媛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廢話！本小姐才不屑穿盜版！」

　艾茗焦急地繼續追問，「那你怎麼會有這件衣服？」

　林紫媛挑起眉，「嘻，原來你也是安大師的粉絲啊？」

　「他是我的偶像！雖然他很神秘，不常曝光，但他的作品每一件我都如數家珍！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這件衣服是？」

　一向不愛搭理人的男孩一遇到熱愛的服裝，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

　林紫媛神秘地一笑，「你答應跟我做朋友，我就告訴你。」

　艾茗一愣。

　「走吧！晚會要開始了，我們快進去！」

　林紫媛才要去挽艾茗的手，卻被他立刻閃掉！

　艾茗剛剛根本是下意識的反應，看到女孩表情受傷地看著他，心裡浮上一絲愧疚，「對不起，我不習慣。」

　林紫媛看艾茗還算有良心，懂得愧疚，大方地揮揮手，「算了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l's party！」

　一走進迎新晚會現場，立刻感受到時尚界的震撼！

　按照往例，從「埃米爾國際服裝學苑」畢業的知名服裝設計師都會應邀前來，因為學長學姐們個個都頗負盛名，讓現場的菜鳥學生都瘋狂了，湧起一陣追星浪潮！

　「天啊，那個是趙雲老師吧！我好喜歡她的作品哦！」

　「右邊那個是王碩耀老師，上次舉辦的服裝發表會很成功呢！我有托關係拿到vip入場券哦。」

　「哎呀，他們這些都不夠看啦，我有最新消息，聽說今晚安亞隆大師會來我們的迎新晚會！」

　「啊啊啊啊！不可能吧？！」

　「對啊，怎麼可能？安大師一向不輕易曝光的，何況他那麼忙，我前天看報紙說他人還在巴黎呢，怎麼有空來我們這種小晚會？」

　「話不能這麼說啊，他也是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學長，應學校邀請前來也不是不可能。」

　「天啊，要是能和他見到面，我死而無憾了！」

　「見面就要死？你的標準也太低了吧，起碼要到簽名啊。」

　「簽名算什麼？起碼和他共舞一曲吧！」

　艾茗站在落地窗旁的角落，將幾位像母雞一樣嘰嘰喳喳的女學生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安大師要來？我能見到他了？我終於能見到他了嗎？

　林紫媛在一旁略微吃味地看著艾茗一臉恍惚和藏不住的欣喜，「切，不就是個四十歲的大叔嘛，有什麼稀罕啊？」

　艾茗回過神來，略微不快地皺起眉頭，「如果你不欣賞安大師，為什麼要穿他的作品？」

　「你以為我喜歡啊？還不是為了你，這可是我唯一一條裙子，我還比較喜歡穿褲裝呢。」

　「為了我？」艾茗簡直莫名其妙。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她在玩什麼自來熟？「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擁有安大師這件作品？」

　林紫媛促狹一笑，「你跟我跳一支舞，我就告訴你！」

　「你——」艾茗剛想罵她得寸進尺，突然會場一陣騷動！

　「安大師來了！」

　「天啊，真的是安大師嗎？在哪裡？在哪裡？」

　「哇，我看到了！好高好帥啊！」

　「太有型了！你看到大師的穿著了嗎？那套銀藍色禮服的線條和剪裁都好棒哦！」

　「對啊對啊，完全烘托出他高大健壯的身材，尤其搭配的那件黑色襯衫解了三顆扣子，露出那古銅色的胸肌，天啊！我一直聽說安大師是大帥哥，果然名不虛傳啊！」

　安大師被瘋狂仰慕的學生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個水泄不通，艾茗因為不能和人有肢體接觸，也不敢擠到前面去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

　「大家安靜。」喬藍這個閻羅王一開口，學生立刻鴉雀無聲，「我知道大家都很仰慕大師，但人數實在太多了，大師無法一一與大家簽名合照，今天安先生為了回饋大家的熱情，特別開放三個名額，念到名字的同學立刻到前面來。」

　喬老師一宣佈這個消息，全體學生都瘋了！

　「天啊！誰會是這個幸運兒啊？一定是我！」

　「才怪！是我！是我！」

　艾茗聽到能和安亞隆老師簽名合照，心臟開始狂跳！

　但轉念一想，自己從小就沒什麼好運氣，絕對不可能會抽到他，心頭又是一沉。

　林紫媛實在看不得艾茗這麼患得患失的樣子，「跟個大叔簽名合照有什麼了不起？看你像失戀似的。」

　「你——」艾茗剛要發火，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麥克風傳來，頓時愣住了——

　「艾茗？艾茗有來嘛？」

　艾茗如大夢初醒，連忙大喊，「我在這裡！」

　「剛剛怎麼不回答？還不快過來。」喬藍有點不悅。

　他對這學生實在沒什麼好感。看他那副挫樣竟然這麼幸運從名單上被亞隆點到了，實在令人不爽。

　艾茗被點到名，心臟跳得幾乎要蹦出胸口，他急忙跑上前，被引導到舞臺布幕後方。

　「等下就輪到你了，快整理一下。」

　「是。」艾茗順了順身上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褲子。

　等前兩位學生合照完，終於要輪到艾茗上臺了。

　仿佛窮了一輩子的乞丐突然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財富，那種突然美夢成真的感覺裡的太不真實了……

　我終於要見到我的偶像了！

　老師，你知道嗎？是你拯救了我，在我要放棄自己人生的時候，是你的作品鼓勵了我，讓我立志成為揚名國際的服裝設計師！

　見到你的時候，雖然不能擁抱你，但我想讓你知道，我會永遠跟隨你的腳步，視你為我一生的恩師。

　「到你了，快去！」

　布簾一掀開，艾茗連忙走上舞臺。

　啪啪，一陣鎂光燈閃爍，艾茗又興奮又緊張，全身激動地顫抖不已。眼睛被鎂光燈閃得有點花了，艾茗努力想睜大眼看清偶像的長相——

　眼前高大的男人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嗨，艾茗，我們又見面了。」

　艾茗瞪大了眼，渾身僵直，像見鬼似地看著男人。

　「快笑啊。」安亞隆摟住他的肩膀，對著鏡頭微微一笑，在他耳邊輕聲說，「怎麼身體這麼僵硬？你不會又要吐我一身吧？」

　艾茗這次沒有吐。

　他雙眼一閉，直接暈倒在男人懷裡——

　◇◆◇

　「哎，你說這算什麼？他一見我不是吐，就是昏倒，我安亞隆好歹也是個人見人撲倒的大帥哥，他這不是存心讓我難堪嗎？」

　高大俊美的男人在林秘書家的客廳踱著方步，急欲宣洩心中的不滿。

　林秘書連續兩次看到老闆和男孩對峙的場面都比連續劇還精彩，實在很想爆笑出聲。不過為了他的飯碗著想，他當然得極力克制。

　「咳咳，老闆。這跟你沒關係啦，應該是艾先生自己的問題。根據調查顯示，他五歲時母親去世，父親又整天不在家，艾先生都是一個人隨便吃，所以就得了胃病。後來他們一直在躲債，光搬家就不下三十次！有些地方住沒半個月就跑了。十歲那年還差點被賣到妓院，幸好第一天就被員警救了出來，不過他從此得了恐懼症，害怕跟任何人有肢體接觸，就算社會局安排了心理輔導還是無濟於事。」

　「什麼？」安亞隆震驚了！「這件事你怎麼沒告訴我？」

　「報告裡都有寫啊。」林秘書委屈地說。

　「我為安子君那個混帳的事氣都氣瘋了，哪裡還有閒情逸致看報告？！」

　「說到子君少爺，老闆想聽聽最新調查進度嗎？」

　「廢話！我怎麼可能不想聽？」

　「因為老闆最近一直在忙艾先生的事啊。」

　「我忙他的事也是為了小君啊！難不成我還會對那個小鬼感興趣？父債子償你沒聽過嗎？」

　「是是，老闆英明。一定要讓艾先生父債子償。」

　切，老闆，我看你別把自己賠進去就不錯了。艾先生昏倒時，看你緊張的，連老相好喬先生都不管了，抱著人就往門外沖，還急call王醫師過來呢。

　不過揭老闆的底不是一個好員工該做的事，因此林秘書繼續往下說，「目前我們追蹤到子君少爺和艾立曾經去過西班牙和義大利，後來到了巴黎。之後就——」

　砰——

　客房傳來響聲，安亞隆還沒等林秘書說完就往裡面沖——

　男孩赤著腳站在床邊，低頭看著碎了鏡片的眼鏡。「又壞了……」

　安亞隆小心翼翼地觀察男孩蒼白的臉孔和失去焦點的眼神，輕聲說，「沒關係，壞了我再買給你。」

　男孩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低頭玩著衣角，喃喃自語，「我不是故意的。」

　安亞隆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麼憐惜，「我知道，我知道。」

　「為什麼會這樣……我這麼這麼努力了……為什麼會這樣……好不容易有了開始……為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安亞隆不明白男孩在說什麼，但他語氣中的絕望讓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連忙開口，「沒有結束，還沒有結束。」

　「真的？」艾茗倏地抬頭，眼睛終於有了一絲光彩，「你不會讓我退學？」

　「退學？」安亞隆眯起了眼睛，「你很怕被退學嗎？」

　艾茗臉色一白，咬著牙說，「只要你不讓我退學，我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都願意做？」安亞隆心中的憐惜被倏地澆熄，一團莫名的怒火在熊熊燃燒，他不怒反笑，雙手抱胸斜睨著男孩，「好，成交。」

　艾茗深吸一口氣，「你要讓我做什麼？」

　「做我的學生。」

　艾茗像被雷劈中似的，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語音顫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你不願意？不願意也不行，別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上。我會親自給你上特別的課。」

　艾茗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老天終究還是給了他一線生機嗎？

　做安老師的學生？這是他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事啊！

　看到男孩還是怔怔看著他沒有回答，安亞隆怒了！「不願意就算了！」

　看到男人要轉身離去，艾茗突然大叫！「我願意！」

　男孩這麼一喊，兩個人齊齊愣住了。

　怎麼有一種在說神馬誓詞的感覺？

　艾茗窘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無意識地扯著領口，意外露出了胸口一小塊雪白。

　安亞隆一看，猛吞了口口水，「我讓林秘書送你回去。」

　看到男人以奇怪的姿勢走出房門，艾茗一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