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行刺
郁赦放心了,給崇安帝行禮後就出宮去了。
崇安帝被郁赦氣的夠嗆,好半天了胸口還疼。
崇安帝的貼身太監進了內殿,一面跪下來收拾地上散落的書折一面笑道,“小王爺走的時候臉色還不錯,不像以前似得,每次走時都陰沉著臉,挺難得。”
“他說什麼朕依著什麼,他還有什麼可不高興的?”崇安帝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道,“你說這孩子到底隨了誰?朕明示暗示了多少次了,他好像真看不懂似得。”
老太監歎息,“這麼些年,小王爺從不同旁人親近,人情世故上……較旁人稍木訥了些,正常。”
“他那是木訥嗎?子宥他方才不是沒聽懂朕的意思,這麼要緊的時候,他不問問朕是如何打算的,不問朕將來如何處置郁王,頭一個想的是得捎著鐘宛。”崇安帝搖頭,“難得,皇家竟真出了個情種,”
老太監笑道:“說起這來,奴才跟皇上說個笑話,前幾天突然下了陣兒雨,春雨貴如油,也沒下多大,但咱們小王爺在內閣坐著不放心啊,鐘少爺每日都來接他,小王爺怕鐘少爺來早了,怕他沒帶傘,特意跟奴才們要了一把傘,讓宮人送出去了。”
“鐘少爺當時果然已經在宮外等著了,可外面的雨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鐘少爺可能是怕用不上那傘了,特意從馬車上下來,打著傘在雨中等。”
崇安帝失笑。
老太監忍俊不禁,“光等著也罷了,鐘少爺還很不老實,凡是平日同小王爺不對付的人從他身邊經過,他就轉一轉傘柄,炫耀展示一番,人家四殿下那日進宮面聖,走的時候本就不大痛快,跟鐘少爺走了個對臉,莫名其妙的被鐘少爺轉了一臉的雨水,鐘少爺還問四殿下,說你為什麼不打傘?是不是不怕淋?你這臉莫不是不怕水的?把四殿下氣的啊,差點跟鐘少爺動了手。”
崇安帝撐不住笑出了聲。
老太監笑道,“這樣有趣的人,不怪小王爺喜歡,皇上以前不也很喜歡鐘少爺嗎?”
“是,那孩子從小就很討人喜歡,當年……”崇安帝慢慢道,“在寧王寧王妃膝下,就將那小夫妻哄的十分疼他,朕原本也很是看重他的。”
老太監頓了下,咂摸了下這個“原本”,小心的轉了口風,“不過鐘少爺畢竟是個男子,小王爺這樣喜愛他……也不大好。”
崇安帝出神道,“是不太好啊,可朕同子宥的父子之情剛剛修復了一些,不好在這個關頭上做什麼,再傷了情分。”
老太監謹慎安慰道,“沒准也就是三五年的事?等兩人年紀再大一些,總不能還這樣如膠似漆的吧?”
崇安帝不置可否,“這不好說了,子宥這孩子一向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萬一就要磕死在這堵牆上呢?”
老太監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氣息,不太敢接話了。
崇安帝唏噓搖頭,“為人父不容易啊,要替他拉攏閣臣,要替他料理郁王,還要替他處置這種小事。”
老太監聽出了崇安帝的話外之音,硬著頭皮道,“皇上,您是清楚小王爺那性子的,發起狂來六親不認,您要是出手結果了鐘少爺,奴才怕小王爺震怒之下,做出些什麼過激的事來。”
崇安帝一笑,“你猜到哪兒去了,朕好好的殺鐘宛做什麼,朕只是要替我兒鋪一鋪以後的路罷了,他既要這大位,就會聽話的。”
五日後,崇安帝辭別百官,帶著皇室宗親們,浩浩蕩蕩的出宮往行宮去了。
崇安帝將自己的兒女們都帶著了,除卻皇后外,沒再帶其他嬪妃。
鐘宛坐在馬車上,倚在軟枕上撩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搖搖頭小聲道,“皇帝夠心狠啊,後宮那麼多人,一個也沒捎著,好歹也是皇子的生母,他就不怕郁王抓了誰當人質嗎?”
郁赦低頭看書折,頭也不抬道,“你以為誰都同我似得,去哪兒都要把你捆在身邊。”
鐘宛笑了下,把車簾放好,道,“我替你看看?”
皇帝不在京中,每日自有人往來於行宮與內閣之間傳遞書折,崇安帝沒精神處理政務,索性全推給了郁赦,郁赦不想耽誤事,從上了馬車就在批復。
郁赦將一遝書折一分為二,分給了鐘宛一半,問道,“皇帝方才同你說了幾句話,問什麼了?”
鐘宛沒說話,他拿起一支筆,在一封空白書折上寫:問我,要不要帶著從心和宣瑜。
郁赦皺眉,兩人目光交匯,郁赦寫道:他起疑心了?
鐘宛搖頭:說不好,我不信他不知道雙胞胎不在京中了,故意問我一句,更像是在試探。
鐘宛想了下又寫:宣瑞被劫殺的消息還沒傳到京中來,他應當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把京中空出來。
郁赦沉默片刻,寫道:聰明反被聰明誤。
鐘宛笑了下,把滿是字跡的書折拿了起來,撕成碎片,一點點丟進了馬車中的小香爐裏。
兩人繼續看書折,鐘宛看的比郁赦快,批復好後左顧右盼,小聲道,“皇帝大概什麼時候動手?”
郁赦沉默片刻搖頭,“他沒同我說,但……應該很快。”
鐘宛歎口氣,“我沒去過行宮,還想好好玩幾天呢。”
郁赦不太當回事,“將來讓你住個夠。”
鐘宛笑了,“剛哪兒到哪兒啊小王爺,這就這麼篤定將來能讓我隨便住行宮了?”
郁赦沒說話,鐘宛一心想跟郁赦膩歪,挨挨蹭蹭的湊到郁赦身邊來,舒服的靠在郁赦肩膀上,暢想道,“這邊的行宮就算了,太大了,我住不過來,將來真一切順利,你替我修個小一點的吧,年輕的時候當行宮,過上幾十年後當養老的別院,好不好?”
郁赦點頭:“好。”
鐘宛曲起長腿,把手搭在膝蓋上,笑著問道,“到時候你陪不陪我?”
郁赦依舊點頭,“陪。”
鐘宛眯眼看著郁赦,突然覺得有些話不必再問了。
不知為何,鐘宛就是篤定,從心擔心的那些事永遠不會發生。
他和郁赦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現在,不是為了將來漸行漸遠形同陌路的。
一行人走了足足有一天,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行宮。
郁赦毫不避嫌,不許鐘宛離開他身邊半步,鐘宛神情也很自然,好似兩人本應如此一般。
崇安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旁人也不敢說什麼,一頓熱熱鬧鬧的晚宴之後,眾人各自回自己的院落。
崇安帝留給郁赦的宮苑位置十分好,地方距主殿不遠,卻又足夠幽靜,郁赦和鐘宛裏外賞看了一番後回了內殿,摒退眾人後,鐘宛輕輕吐了一口氣。
郁赦一笑,“終於等到這一日了,怎麼?倒害怕了?”
鐘宛搖搖頭,“不是害怕……子宥,你今天時時刻刻牽著我,剛才還故意當著旁人的面要他們給我準備這個準備那個,是有什麼深意?”
郁赦頓了下,“這會有什麼深意?”
鐘宛咬牙:“沒什麼深意你那麼大聲的跟宮人說,我睡前必沐浴,澡盆裏要放花瓣,花瓣要新鮮,還只要大紅色花瓣是什麼意思?!巴不得別人都知道我矯情?我何時洗澡要花瓣了?!”
郁赦尷尬的轉過身,沒說話。
“你……”鐘宛抿了抿嘴唇,問道,“你是不是擔心,皇上會順手結果了我?”
郁赦沉默片刻,“不無可能。”
鐘宛坐在床上,挑眉,“所以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睡在一起,你要讓皇帝投鼠忌器,怕殺我時傷了你,是不是?”
“有備無患。”郁赦坐了下來,淡淡道,“皇帝對你一向很溫和,別就這麼被他糊弄了。”
鐘宛道:“自然不會。”
“我只是突然有點擔心別的事。”鐘宛把手搭在郁赦腿上,在郁赦腿上寫字。
“宣瓊是被郁王連累了,皇上不想郁王將來擺弄新帝,又被你迷惑了,覺得你將來會對郁王心慈手軟,所以索性棄了這枚棋子,那還有別人嗎?”
“除了我,誰還有可能影響到你?”
鐘宛看了郁赦一眼,又寫道:皇太后攝政……
郁赦心中一沉。
鐘宛輕聲道,“子宥,來的時候不是帶了不少茶點嗎?讓你的人,給安國長公主送一點過去吧?”
郁赦同鐘宛目光交匯,已明白了鐘宛的意思,片刻後點頭,“好。”
丑時,郁赦和鐘宛躺在床上,都沒闔眼。
鐘宛抓著郁赦的手玩他的手指,郁赦由著他揉捏,輕聲道,“睡吧,有事我叫你……”
郁赦話音未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淩亂的叫喊聲,窗外燈火晃動,似是有不少人沖進了院落。
鐘宛呼吸急促,崇安帝動手果然很快。
片刻後,外面一個宮人急促的拍門,大喊道,“小王爺?小王爺沒事吧?小王爺?出事了!出大事了!!!”
郁赦起身披上外袍,抽出床頭佩劍,將門打開,“怎麼了?”
“出事了!!!”宮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不知怎麼的,這行宮裏竟混進來好些刺客!他們不知藏了多久,方才趁著夜色突然出手,皇上和長公主遇刺了!”
黑暗中郁赦眸光一閃,“公主如何了?”
“還好還好!”宮人急切道,“外面有人撞見了那些刺客,發現的早,侍衛們沖進去的也及時,公主只傷到了手臂,沒有大礙!”
屋中的鐘宛鬆了一口氣,郁赦臉色冰冷,“皇上呢?”
宮人著急道,“皇上洪福齊天,也沒事,但不知這是來了多少刺客,不知還有多少藏在行宮裏的,皇上不放心,讓公主皇子們馬上去正殿!那邊侍衛多,不會再出岔子!”
郁赦收起佩劍,“好。”
一盞茶後,郁赦帶著鐘宛趕到正殿,宣璟宣瓊他們剛受了驚嚇,面色不佳的立在一邊,殿中的老太監見郁赦來了,忙將人請了進去。
內殿中,崇安帝披著一件袍子,臉色冰冷的坐在床上,聽罷侍衛的話後問道,“查清楚了嗎?刺客是從哪兒進來的?”
侍衛不確定道,“園子裏……有處竹林,林深葉茂,疏於防守,臣等搜查時,發現了一條密道。”
殿中一時靜謐無比。
崇安帝慢慢道,“這是朕的行宮,朕自己都不知道,這行宮之中,竟有一條密道。”
侍衛額頭冷汗淋淋,“密道不知修了多少年,掩在地下,那處又是個高坡,也不易被雨水侵蝕,輕易塌陷不了,實在……不易發現。”
崇安帝身邊的一個老太監上前半步,輕聲道,“皇上,老奴如果沒記錯,這行宮,當年是郁王督見修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