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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沉默》第40章
第四十章

  落了水,又受寒,再加連續一月的高強度拍攝,魏北第二天就沒從睡袋裡爬起來。

  這發燒來勢兇猛,魏北許多年都撐著不敢倒下。可能是沈南逸在身邊,也可能著實太勞累,魏北的身體終於承認自己不是鐵打,轟轟烈烈燒了個通透。

  昨晚到底沒讓沈南逸再進帳篷,所以工作人員發現魏北感冒時,不知道他已難受多久。他臉頰發紅,意識不太清醒,嘴唇乾得起了一層皮,緊緊蜷縮著。

  魏北覺得自己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他眼睛緊閉著,怎麼也沒能出汗。半夢半醒間如墜雲端,眼前是白茫茫一團霧氣,有點濕。

  沈南逸進帳篷時,魏北哼哼唧唧地嚶嚀。王克奇也來了,抽著煙蹲在外面朝里看。

  “我就跟他說別那麼拼,這孩子實誠,什麼非要自己來。”

  “你看看他那黑眼圈,這你媽和國寶有一拼。”

  “老沈你別這樣看著我啊,當演員哪有不吃苦的。我也說了嘛,讓他早點睡早點睡。”

  後勤拿來退燒藥,沈南逸爬進帳篷掀開一點睡袋。這帳篷不算大,當初分配時,原本給主演準備大型帳篷,可以往裡放行軍床。魏北拒絕了,他說喜歡空間小點,背靠著大地,踏實。

  各有各的怪癖,大家都理解,便也隨他去。可這會兒沈南逸鑽進去,帳篷頓時顯得擁擠。

  魏北感知有人靠近,先是本能地向外躲。大概是聞到熟悉且令人安穩的氣息,又不自覺地靠過去。沈南逸摟著魏北肩膀,讓他支起上半身,再拿著藥和水杯遞到嘴邊。

  “吃藥。”

  魏北燒迷糊了,暴露任性本質。帳篷門簾大敞,冷空氣不斷刺激他。魏北閉著眼,只想趕緊鑽進睡袋。於是他抬手揮開沈南逸,順勢滑下去。

  暖意又將他包圍,舒服得喟嘆一聲。王克奇蹲在外面看熱鬧,差點笑出來。沈南逸冷淡地瞥他一眼,王導便開始假正經。他輕咳幾下,體貼地關上拉鍊和門簾。

  “我去場地看一圈兒,老沈你好好照顧我的未來新星哈!”

  魏北嫌他們吵,嘟囔著吼了句,“閉嘴。”

  王克奇挑眉,這小東西脾氣還挺大呵。

  沈南逸垂眼,定定地看著魏北睡顏。額角已生汗,頭髮胡亂粘在臉上,特可憐狼狽。他眼尾發紅,睫毛隔幾秒便輕顫著,嘴唇也乾得不行,發白。

  瘦了。沈南逸仔仔細細審視,真瘦了。

  魏北又要轉身側躺,沈南逸忽然按住對方。他把藥片吞進,喝幾口水,繼而俯下身緊貼著魏北嘴唇。

  牙齒挑開唇瓣,強勢地擠進去,擠開牙關,霸道地渡著藥片。水順著嘴角向外淌,魏北吞嚥困難,立刻開始咳嗽。他緊張地掙脫,苦味繞著舌尖蔓延。

  “水、咳、水......”

  沈南逸將水杯遞到他唇邊,魏北反射性地喝下幾口。太苦了,以前怎麼沒覺得藥片這麼苦。

  眼裡有些淚,浸得睫毛也濕。溫水交由魏北喝乾淨,沈南逸無處發洩自己嘴裡的苦味兒。他就俯身下去,再次吻上魏北。這次吻得溫柔且慢,他含著魏北的唇珠舔了舔,最後才攻陷口腔內壁,吮吸對方軟舌。半晌,嚐了甜。

  沈南逸將手臂撐在枕頭上,魏北半窩進他懷裡。年輕人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皺。沈南逸伸手給他揉開,不料這下揉得魏北清醒一些,半睜著眼。

  “你怎麼在這兒......”

  嗓子沙得太難聽,彷彿拉動破風箱。沈南逸不答話,只凝視他。魏北不想吵,煩悶得閉上眼。“不是叫你走,怎麼還不走。”

  沈南逸問:“希望叔叔走?”

  魏北昏沉沉的,前半秒還意識清醒,下一刻又糊塗。他說話不過腦子,也沒精力考慮後果。他不曉得是在對誰說:“趕緊、趕緊讓沈南逸......那個王八蛋走......走開......”

  “那你想要誰留下。 ”

  “沒、沒有人會......會留下。我、我喜歡的也不會......留下。”

  沈南逸皺了眉:“你喜歡誰。”

  魏北口齒不清,艱難地努動嘴唇:“奶奶......囡囡......霍賈......”

  “還有誰。”沈南逸耐著性子問。

  “還、還有......”藥勁兒上來,實際魏北已快要睡著。他撐著最後一點理智,想到今天是江媛囍例行給他報備魏囡病情的日子。他想問有沒有看到江媛囍的微信,於是張了口,“江、江媛囍她......”

  多年來,魏北很少和某個女性走得近,更別提如此高頻度地互發消息。之前養老院的看護說奶奶想看孫媳婦,魏北當時沒轍,既內疚且自責。

  後來認識江媛囍,魏北甚至萌發過要帶她去見奶奶的想法。其實他與沈南逸是兩種人,沈南逸能做到六親不認,魏北不行。他甚至還想,萬一哪天能夠結婚也未嘗不可。

  魏北一直以來渴望的都是家庭,有一個人在他身邊——無論是誰——對他好,他就會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而不是像父親那樣。

  但這個想法始終在搖籃里處於臨危狀態,偶爾會有瘋狂生長的徵兆,偶爾又被理智狠狠扼制著喉嚨。

  左右搖擺。

  江媛囍是個陌生名字。

  沈南逸沒聽清,是西還是喜。他的耐心在漸漸消退,手指捏住魏北下巴。

  “那你喜歡叔叔嗎。”

  “叔、什麼叔叔......”魏北記憶中長期叫叔叔的唯有一人,“不喜歡、沒......沒關係了。從來都、不喜歡......”

  沈南逸眼神一黯,沒能控製手上的力道。魏北被掐疼,睏意差點又消散。他猛地偏過頭,循著方位狠狠咬去,牙齒與嘴唇鎖住沈南逸的虎口。

  真咬,沒留情。他彷彿感覺不到疼,只皺眉盯了會兒。

  良久,沈南逸嘆口氣,他掰著魏北的下巴取出手。虎口差點咬破了,印著一圈整齊牙齒印,沾上亮晶晶的口水。

  小狼崽子。沈南逸氣得發笑,從上衣袋裡取出手帕擦乾淨。

  沒人再繼續干擾,魏北翻身睡去。迷糊中聽他低喃,煩死了......

  王克奇回來時,沈南逸站在帳篷外打電話。他上前沒幾步,沈南逸剛巧把線收了。

  “魏北睡了?你擱這兒給誰打電話呢。”

  沈南逸摸根煙點上,“天諭老總。”

  王克奇咂摸幾圈,雖然知道啥事兒,還是忍不住問,“老沈,你找他幹嘛呢。”

  沈南逸話不多,只將四指併攏為刃,沿著脖頸緩慢拉了一下,殺。

  王克奇咬著煙頭立馬爆了,“我操,我操.你個老東西!”

  “你他媽仗著自己入資最多,毀老子電影!那他媽好歹也是另一個主演,你大爺!”

  “不影響電影播出,”沈南逸說,“拍你的。”

  王導恨得咬牙切齒,沈南逸這人真要狠起來,說不定連自己都敢毀。王克奇還要繼續嘮叨,沈南逸叫他小聲點。男人又俯下去,半邊身體進入帳篷內。他本想給魏北搭層衣服,放於被子上的手機倒亮了。

  沈南逸不在意地瞥一眼,卻沒能再移開視線。屏幕上“江媛囍”三個字相當醒目,是微信消息:北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囡囡說想你了。

  隔了幾秒,又彈出一條:我,我也想你了。嘻嘻。

  原來是“囍”,不是“西”。沈南逸想,雙喜臨門,倒是個好名字。

  他沉默著給魏北加了層衣服,將手機放在枕邊,退出去。

  王克奇見他臉色不好,也沒再討論有關電話的事,“今天就走啊。前天晚上不才到麼。”

  沈南逸讓助理給他提上行李箱,“明天有事,雜誌社那邊前期準備還很多。”

  “至於......”

  “我知道我知道,接下來幾天本就沒有魏北多少戲份,”王克奇拍著胸口打包票,“走你的!走你的!”

  “甭操心哈。”

  沈南逸走了。

  魏北昏死般睡到第二天。他醒來時渾身乏力,帳篷外吵吵嚷嚷。睡袋上搭著之前沈南逸穿的外套,可人已不在了。

  他弄不清沈南逸到底是什麼意思,又隱約認為彷彿感知到點什麼。可他沒往那方面想,沈南逸是什麼人,那顆飽浸淫欲與浪蕩的心,怎可能為誰歸岸。

  已十一月初,再有一月便立冬。魏北捂著空蕩蕩的胃,犯疼。時間真快,又一年。

  接下來的日子,直到外景部分完全結束,魏北的戲份都不多了。他原本可以沒事就離開,許多大牌明星是如此,趕通告滿世界飛,真正留給拍戲的時間並不多。

  魏北除了演戲無事可做,他一直留在劇組,偶爾也幫忙後勤。工作人員見他很有親和力,一來二去都挺喜歡這位年輕演員。最初多數人覺著魏北“不值當”,見識過他的演技,再接觸過其為人之後,他們又說王導簡直選對人。

  但事實上魏北清楚,他有很多缺陷。演技演技,始終有個技巧在裡面。光靠那點虛無縹緲的靈氣,不長遠。

  有天夜戲結束,魏北睡不著,王克奇也沒睡。兩人坐在篝火邊閒聊,他問王導:“拍戲的時候,怎麼才能更快更準確地拿捏住人物情緒呢。”

  王克奇刨著火堆,煙頭叼嘴角。煙霧熏得他左眼疼,於是閉了一隻眼,看起來頗為滑稽。

  “小孩兒,拍戲這個事急不得。演員分很多種,有的人以代入法去演,比如他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角色,對方是什麼角色,他們分別處於什麼立場,又該爆發怎樣的衝突。想清楚了,他就能演。而有的人以自然情感為導向,他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他,自然而然地抒發真實內心。所以好多時候啊,你看那些演員過戲,哭得肝腸寸斷,喊卡了也沒能緩過來。”

  “所以是時間問題嗎。”

  “可以這麼說,也不全是。有的人很有天賦,包括你。但天賦恰恰是最值錢,且不值錢的東西。因為普通人也可以靠努力達到某種程度,只是有天賦者稍快一些而已。”

  魏北覺著,他在劇組度過的這段時光相當珍貴。與王克奇合作,不僅能換來翻身機會,他是真從王導這兒學了不少東西。雖然兩人也會爭吵,對劇情或人物理解不同時,他們沒少鬧得面紅耳赤。

  不過這才是個性,王克奇說,我很喜歡。

  老沈也很喜歡。

  提到沈南逸,魏北往往沉默不語。劇組裡唯有王克奇曉得他們過去那點八卦緋聞,這個機會是怎麼得來的——即使魏北不想承認,也明白——就算靠著自己那點靈氣,還有一半要歸功給沈南逸。

  沒有沈南逸的引薦,他今天就沒資格站在這兒。

  王克奇砸吧著嘴,將煙頭扔進火堆裡。他說,“魏北,你拍戲的時候,沈南逸就一直站在遠處看。他把衣服脫給你,之前你凍了多久,後來他也凍了多久。哥跟你撂個底,老沈以前從沒對誰這樣。

  “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誰有空把情啊愛的掛嘴邊。他在書裡寫了那麼多愛情故事,生活中早就懶得講了,膩。一個人是否在意你,聽他怎麼說是沒用的。你好好想想,老沈一直以來怎麼做的。”

  魏北冷笑,“想他怎麼養情人?”

  王克奇撇嘴,“你也二十好幾的人了,有些事不能僅僅以好壞定論。人呢大多都是看表面,站的立場又不同,理應為自己的視角辯護。但這樣就少了理解其他更多方面的可能性,在不道德和道德之間,有一片田野,我們都在這片田野裡*。

  “王導我是個話癆,就多跟你說幾句。拿這電影來說,以你為主視角,那朝廷簡直就是古代黑.社會,十惡不赦啦。但要以朝廷來說,殺你這禍主的狐狸精,是為了江山社稷、皇室血脈。立場不同,愛憎就不一樣。

  “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要放在生活裡,怎麼就跟傻逼似的只曉得黑和白了?”

  魏北皺眉,下意識撇過臉。他知道王克奇這番話完全戳中痛點,就因為對得不能再對了,魏北才品出一點悲哀。

  是,哪怕沈南逸當初待他薄情,他也毫無理由去指責對方是個壞人,更何況其實沈南逸對他還算溫情。

  王克奇的觀點又準又狠,扎得魏北透不過氣。

  他幾乎是固執地不願回頭,認准了南轅北轍,空歡喜一場。

  “但我跟他沒關係了,王導。”魏北起身就走,“您也不用勸,我現在只想好好演戲,做好本職工作。”

  “是吧,保准明年就大火了,畢竟你可是我的'奇女郎'啊!未來鐵定......哎哎哎!魏北!你走什麼走!”

  “我去看台詞!你自個兒先玩著吧!”

  “嘿!這孩子! ”

  沈南逸離開劇組後,回錦官城的第二天去了一趟醫院。他是探望魏囡。不過沈南逸沒進入病房,僅是站在門口,透過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看望這個女孩。

  恰巧週末,魏囡在書桌邊寫作業。她最終沒有進入單伍辦理的學校,而是沈南逸推薦距離醫院最近的一所小學。公立,但資源很好。

  做完骨髓移植後,恢復期內暫時不能再上學。她戴了口罩,小心預防感染。不過這女孩人緣挺好,聽院長說總有小朋友給她送筆記送作業。

  長大鐵定萬人迷。

  院長以為魏囡是沈南逸領養的孩子,或是私生子。反正那話裡的意思,暗中奉承沈南逸有眼光,未來給女兒挑男友才頭疼。

  沈南逸清楚,但沒否認。

  魏囡趴著寫作業,有個護士坐於她身邊。沈南逸雖不認識江媛囍,從那一瞬他卻感知到了,給魏北發消息的就是這個人。

  江媛囍看魏囡的眼神不同,不同於普通看護。她是真心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愛屋及烏地喜歡魏囡。

  江媛囍坐在那兒,護士服白得發光,杏眼,翹鼻,嘴唇紅潤。身材也好,前凸後翹。

  沈南逸看了會兒,正打算離開,魏囡忽然抬頭。

  他們視線對上了。

  只一剎那,沈南逸掉頭離開。可很多年後他們才明白,這一眼於魏囡、於沈南逸來說,意味著什麼。

  十一月初,萬物低沉的季節。

  錦官城難得安靜下來,交通動脈被冷雨淋得流速緩慢。那些喧囂、熱鬧、瘋勁兒刻在這個城市的根骨中,每個來往之人都承載著那些古老基因,再運往每一塊屬於秋天的沉寂土地。

  於是世界也顯得安靜了,秋雨滴答下,這場從春而來的人間喜劇即將落下帷幕。

  這天沈南逸接了個電話,是李象旭的。李少在那頭哇哇大叫,顯得極沒見過市面。

  “我說沈爺!您不是跟那個小情兒分了嗎?啊?咋還上頭條了啊!”

  “這他媽全圈開始傳,說他帶資進組,壓根靠的就不是實力! ”

  “各路粉絲都罵起來了我操啊。”

  “好他媽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在不......野裡”——蘇菲派詩人魯米

原句為:在道德與不道德的區分之外,有片田野,我將在那裡見到你。

私以為這句話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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