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葉崢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感覺很是惱火。但就算是溝通不良，她也知道對於人魚來說，它的做法是沒什麼大錯的。一般來說，動物受了傷，同伴都會幫忙舔一舔傷口或者幫忙找到可以吃的草藥。人魚身上畢竟也不可能隨時帶著海藻，所以它看見她手心受了一點點擦傷本能地舔一舔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葉崢木著臉不說話。她倒是沒對人魚生氣，只是在跟自己心裡那道坎較勁。一方面她覺得自己都到這地步了還計較這種小事，一方面她又覺得自己好歹是個受過現代教育的人，這種原始的療傷方法又太過……

　葉崢自己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呢，面前的這條人魚歪著腦袋看了她一會兒，看葉崢像是沒有事的樣子，又“噗通”跳回了水裡。濺起來的水打在葉崢的臉上，喚醒了還在艱難思考的葉崢。

　回過神的葉崢發現那條人魚很快就游向了它的同伴們——它的同伴們從頭到尾都一直在盯著葉崢這邊看。葉崢尷尬了：它們該不會把剛剛的情況看了個清清楚楚吧？比如人魚怎麼掛在她身上，比如她怎麼被人魚壓倒。這感覺真是太羞恥了！

　羞恥著的葉崢不好意思地看著人魚群，希冀能從它們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但是葉崢發現，隨著人魚游回它的同伴身邊，它的同伴都沉回了海裡面，不再將腦袋露出來了。

　人魚群要走了嗎？

　還沒等葉崢松一口氣，她就聽見海裡傳來了非常大的動靜：一個巨大的東西在離小島還有三四米的地方越水而出，“轟隆”一聲重重地砸在了葉崢百米開外的空地上！那動靜太大，隔得這麼遠葉崢腳底下的地面都隨之著顫了顫。

　葉崢慢慢地踱步過去，看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那居然是一整塊珊瑚礁石！還是拱形帶中空的！

　葉崢湊近了看，才發現這不僅僅是珊瑚堆起來的，中間的主體部位還是以岩石為主，只是周圍有不少珊瑚。因為是被扔過來的緣故，它底部的珊瑚碎了好些。但因為離得近的緣故，這個礁石整體還是完整的。

　葉崢比劃了一下，它的高度大概只到葉崢的胸口那裡，裡面中空的地方倒是可以躺下兩個半左右的葉崢。作為石頭來說算是很大塊了，但是如果當做房子的話，還是很低矮窄小的——不過那也比她自己紮的草棚好多了。

　葉崢狐疑地看著已經重新爬上岸的人魚：這個…是給她的？

　重新趴在岸邊的人魚看著葉崢，大尾巴甩了甩，然後回頭像是對著它的同伴又說了點什麼，它的同伴們才漸漸離開了岸邊。

　葉崢又聽見了人魚的歌聲，這一次，它們唱著唱著，聲音就漸漸小了，直至消失在遠方。

　這下子小島上也就只剩下葉崢和那條人魚了。

　人魚群離開後，葉崢的心態也放鬆了不少——畢竟那麼多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也讓她壓力很大。

　那條人魚先是在地上爬行了一小段，然後才站在了葉崢的面前。因為爬行的緣故，它的身體前面沾上了不少的沙子。

　葉崢想了想，取了一小把還算柔軟的草杆揉了揉，然後開始輕輕拍打人魚的身體，將它身上的沙子掃下來。

　人魚居然乖乖地舉起了它的胳膊，讓葉崢連它身側沾染上的沙子都能被拍打到。葉崢覺得它的姿勢看上去真是十分地舒服。也許是因為它的皮膚比尋常人類都要更富韌性和結實的緣故，對葉崢來說算的上粗糙的草杆對於人魚而言大概也就是個癢癢撓。

　它顯然非常喜歡葉崢用這個“癢癢撓”在它身上拍來拍去，葉崢將它身上的沙子拍打乾淨後，它還握住葉崢的手腕讓她再多刷一會兒。如此再三，直到葉崢的手都酸了，掙脫開人魚的抓握扔掉那一小把草杆，人魚才遺憾地看了一眼被拋棄的草杆。

　葉崢用另一隻手拍了拍這條大魚的身體，然後衝著這塊大石頭比劃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這是給我的嗎？”

　人魚用爪子推了推葉崢，葉崢慢慢地彎下腰來，然後整個身體探了進去，最後在石頭中央半蹲了下來。

　期間，葉崢一直觀察著人魚的動作，人魚看著葉崢，在她鑽進石頭裡面之後也沒有不高興的反應。葉崢放心了：這座石頭應該就是給她的了。

　難怪人魚要帶那麼多朋友過來，葉崢知道人魚的力氣極大，但是單憑它自己，肯定是沒辦法把這座石頭送上來的。不過連未成年的它都已經是個大力士了，相比那些已經成年的人魚肯定更為強壯。

　葉崢欣慰地想到：這條人魚也不是那麼調皮嘛，知道自己錯了還還了個住處給她。

　葉崢在石頭裡面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她發現這石頭雖然比草棚堅硬結實，但是也不能直接睡在裡面。大概是珊瑚蟲和海水侵蝕的緣故，這石頭才形成了內部拱狀的形態。但同時，這塊石頭的表面也有不少被侵蝕出來的小洞。一言以蔽之，這石頭不擋風，也不擋雨。

　除此之外，葉崢還在石頭的內部發現了用她送給人魚的草繩綁著的貝殼，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貝殼夾在了石縫中。葉崢將那些貝殼取下來看，發現那些貝殼無一例外的表面都非常好看，大概是裝飾用的。

　這該不會是這條人魚自己的窩吧？葉崢不確信地嘀咕著，她知道有些動物喜歡裝飾自己的巢穴。就連人類，也會在盡可能地情況下將屋子裝修的好一點。可惜這些貝殼有不少都震碎了，葉崢只能將這些貝殼的碎片清出來。

　正當葉崢打算將貝殼碎片扔掉的時候，人魚伸出爪子接過了這些貝殼，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被它捧在手心裡的碎片。

　它應該是在難過吧？

　葉崢心想，連它胸前的魚鰭都垂頭喪氣地聳拉著，而剛剛她替它刷身體的時候，它身前的小魚鰭還開心地撲閃了兩下呢。

　葉崢想了想，跑回到樹下她堆著的衣服邊，然後將牛仔褲上的金屬扣子割了下來。葉崢將那枚普普通通的扣子小心地放入人魚的手裡，期待地看著它。

　她的這枚金屬扣嚴格說來其實不好看，就是最普通的銅色。但是葉崢覺得人魚應該沒見過這樣的東西，而且說不定金屬扣上原本對於她來說相當簡陋的花紋也能吸引它呢。不過葉崢自己也不確定，這枚扣子是壓在她的腰帶下面的，人魚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取走它，葉崢不知道它是沒看見，還是看見了也不感興趣。

　不過好在人魚在用爪子摸了摸扣子的表面後，扔掉了手裡的貝殼碎片。這枚扣子顯然安撫了失落的人魚，它將這枚扣子塞進了石頭的縫隙裡。

　葉崢放心了，她轉而開始考慮該怎麼處理這座石頭。在繞著石頭轉了幾圈後，葉崢想了個不錯的主意：先將草杆薄薄地鋪上一層，做個臨時的屋頂，如果有剩餘的話，剩下的草杆可以鋪在地上或者蓋在身上。

　在又一陣忙碌後，葉崢終於將草杆都鋪好了。如果不是期間人魚試圖阻止她的行為，她還能更快點。對於居住在海裡的人魚來說，石頭上的小孔隙根本就什麼關係，它既不要考慮擋風遮雨的問題，又不要考慮保暖的問題。

　葉崢猜想它選擇自己的屋子大概只有兩個要求，足夠它窩進去，也足夠漂亮。

　尤其是後一點，人魚表現的太過明顯了。

　它送給葉崢的這個小石窩，上面的珊瑚非常漂亮。碎掉的那些就不說了，保持完整的都是粗粗壯壯的。在星光下仔細分辨，葉崢還能發現這珊瑚有綠色有藍色，有紅色有黃-色，要是是大白天，這珊瑚肯定更好看。

　葉崢辛辛苦苦綁好了這邊，然後轉到另外一邊去綁。抬頭一看，好嘛，搭在珊瑚上的草杆全被割斷了！人魚選的這個小石窩上可不止一點點珊瑚，它這麼一搞，葉崢基本上是白做工了！

　簡直不能更心塞！葉崢忍著氣，將人魚割斷的草杆又重新綁好，再抬頭一看，另一邊又遭了央！

　如此再三葉崢的火氣終於上來了，在人魚再一次試圖割斷草杆的時候她拍開了人魚的爪子，然後朝著人魚一陣怒吼，也不知道人魚聽沒聽懂她的意思，反正最後它往地上一趴，也不管了，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葉崢。

　葉崢頂著那股視線頑強地再次鋪好了簡陋的屋頂，然後抱著一堆被人魚割斷後變短的草根鑽了進去，鋪好了一小片地方。

　葉崢躺下來，將那一小把草杆胡亂地蓋在了自己身上，這一晚上的折騰已經讓她有些筋疲力盡了，她已經極度疲倦了。

　很快，她能感覺到那條魚也跟著鑽了進來，學著葉崢的樣子躺在了沒有鋪草杆的地上。葉崢睜開眼睛看了它一眼，發現它這次倒是乖乖地躺在她身邊，也沒有往葉崢身上擠。

　葉崢雙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好吧，既然常言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那睡了人家的窩……也就要陪.睡了吧？

　葉崢還沒想完，就已經昏昏沉沉陷入了睡眠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