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葉崢一開始是真的被人魚的舉動嚇到了。

　它的牙齒、利爪、魚鰭在陽光下泛著刺人的冷厲的光。葉崢聽見它的那一聲，音色明明還是稚嫩的如同幼崽的嗷叫，但是居然卻發出那樣令人驚懼的恐嚇聲。

　也許是因為聲帶還沒有發育完全，人魚只尖嘯了那一聲，就沒有在發聲。但是它卻依然保持著時刻要攻擊的姿態，支撐起來的上半身還在高高地聳立著，它的眼睛還在搜尋可能藏身暗處的敵人。葉崢能看見，它身上的肌肉都在憤怒地戰慄，警醒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葉崢突然就不覺得害怕了，她知道人魚現在可怖的樣子卻是因為她。葉崢當然知道這是個烏龍，人魚也不可能找到它認為存在的敵人。

　葉崢顫抖地慢慢伸出手去，嘗試著讓人魚冷靜下來：“我...我...”

　人魚的腦袋轉過來，懼人的眼睛瞪著她，卻沒有對葉崢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

　葉崢的手碰到了人魚的背脊處，她感覺到人魚的整個身體顫抖了一下，依然是兇惡的樣子，卻沒有掙脫葉崢的碰觸。葉崢小喘了一口氣，接著小心的靠過去，避開它尖銳的魚鰭，攬住了人魚的頸脖，輕輕地將腦袋靠在人魚冰涼的臉頰處。

　她顫抖的右手一邊輕輕地揉著人魚頸脖外面的一小塊皮肉，試圖讓它繃緊的肌肉放鬆下來。左手一下又一下地小心拍著人魚的肩膀。

　“我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葉崢在人魚扇狀的耳朵邊上小心地反反復複小聲念著。就算人魚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葉崢希望自己的行為能讓人魚明白，這並不是一件大事情。

　葉崢的手摁在人魚順滑的膠質頭髮上，讓人魚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邊繼續輕聲細語地安慰著人魚。過了一會兒，人魚放開了握著葉崢腳踝的爪子，它將那只爪子小心地放在了葉崢的脊背上，然後輕輕地將葉崢帶過來了一點，將葉崢保護在它的臂爪和胸口之間。

　這幾乎就像是個擁抱了，人魚身前的魚鰭已經收起來了，但是它肩背上的魚鰭依然展開著。人魚的腦袋一直竭力昂著，從葉崢肩膀的上方向外面檢視著。

　也許是人魚怎麼看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也許是葉崢不斷地在它耳邊的低語，人魚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沒有再擺出警戒的姿勢了。

　葉崢感覺到在自己的手心下，人魚漸漸放鬆下來的肌肉，不由地放下心來。

　葉崢抬起頭來，對人魚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你放心.....哎呀！”

　還沒等葉崢說完，人魚就已經將她推進了石窩裡面，然後放倒了她，讓她躺在了乾草杆堆上。

　葉崢沒想到，人魚不再懷疑有敵人攻擊她之後，就轉而開始關注她了。

　人魚擠進了葉崢的雙腿間，解開了葉崢內.褲的帶子。

　“你要做什麼？！”葉崢驚慌地尖叫一聲，用力推了一下人魚，身體往後挪去想要避開人魚的動作。

　葉崢的力氣對於人魚來說不過是蜻蜓點水，人魚不為所動地繼續它的動作。在葉崢試圖踹它的時候，它的兩隻爪子握住了葉崢的膝蓋，將她的兩條腿向兩邊歪去。

　“停下來！你這個混蛋！”葉崢驚慌失措地喊道，聲音裡都帶著哭腔了，她的手臂用力地推著人魚的胸膛，試圖讓它離開。

　人魚不為所動，打定注意要看到葉崢的“傷口”。人魚無視葉崢的動作，它在葉崢的腿間趴下來，注視著那一處。

　被人魚的一眨不眨的大眼睛盯著那裡，葉崢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葉崢羞憤欲死，恨不得即刻暈過去。

　然而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大概是因為動物的本能，人魚慢慢地低下頭，湊近了那裡，想替葉崢舔一舔正在慢慢出血的“傷口”。

　葉崢及時地用手擋在了前面，趁著人魚鬆開一隻爪子來撥開她的手的時候，一腳踹了出去，直接踢在了人魚的臉上。

　“我說了不要啊！”

　那種羞憤的情緒極大的影響了葉崢，她根本什麼都沒想，用盡全力一腳踹在了人魚臉上堅硬的地方。那大概是顴骨處，她突如其來的力道將人魚的整個腦袋都踢地偏過臉去了。

　但是同時，葉崢聽見了自己的腳踝處發出了“哢嚓”的聲音，也不知道腳踝是扭到了還是斷裂了，那種痛到骨髓的疼痛漫上來，葉崢再也保持不住半抬起的上半身，喘息著躺下了。

　葉崢不僅僅是腳疼，更多為了被人魚這麼對待她感到委屈，她終於忍不住掉了眼淚。

　人魚被葉崢踹到的那一刻，受到了攻擊本能地立起了身後的背鰭，但是當它生氣地轉過臉，低頭看她的時候，又被葉崢的眼淚驚到了。

　人魚停頓了一會兒，收起了才露出來的獠牙和打開的背鰭，低頭慢慢地湊近了葉崢的臉。

　葉崢正紅著眼睛，眼淚不停地往外淌，淚眼迷蒙中看見人魚這張大臉，更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人魚急的甩了甩尾巴，然後低下頭，認真地舔著葉崢的眼角，葉崢有多少眼淚，人魚都舔進了了嘴巴裡。

　不僅是葉崢的眼角，人魚笨拙地伸學著葉崢剛剛的樣子拍著她，力道是遠低於平時的輕，生怕碰碎了葉崢。

　人魚的嘴巴上像是有小小的毛刺一樣，它刷在葉崢的臉上有微微的癢。葉崢忍不住撇過臉去，不肯讓人魚再碰她。

　人魚洩氣地用胳膊抬起自己的上半身，盯著葉崢的表情瞧。

　葉崢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尤其是腳上的疼痛越發厲害，她在倒噎了一口氣之後，只覺得下腹一緊，又有液體從小腹中湧了出來。

　這不同於剛剛的一點點血漬，那種她每個月都能聞到的，特有的氣味頓時濃重地彌漫在了小石窩中。

　人魚當然也聞到了，它的眼睛又往下看去，看樣子還想再看一眼葉崢那裡。

　“你、你走開、走開......”葉崢隨手抓起手邊的草杆，就往人魚身上揍去。她的動作牽扯到了自己的右腳，葉崢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都、都怪你！滾！”

　葉崢抓起一個空的海螺就往人魚腦袋上砸去，海螺砸在人魚的腦袋上彈開了。就在海螺快要砸到葉崢的腳的時候，人魚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海螺，然後它看到了葉崢已經紅腫起來的腳踝。

　人魚動作一頓，伸手碰了碰葉崢的腳踝。

　“啊！”葉崢尖叫一聲，人魚一個哆嗦，放下爪子茫然地看著葉崢。

　葉崢咬著下嘴唇，憤恨地看著人魚，她覺得自己對這條魚的憤怒越來越烈了，她又伸手抓了個空海螺砸它。

　“滾！”

　人魚接住海螺，又睜著它的大眼睛看了葉崢一會兒，真的就挪出去了，它還放下了早被拉扯地破破爛爛的海藻門簾。

　它避開了葉崢生氣的臉，但是葉崢卻更傷心了。明明她已經這麼艱難了，叫它滾它就真的滾了，它平時怎麼就聽不懂自己的說話？

　人魚的身影消失後，葉崢哭得更加厲害，她都沒法控制自己的淚腺，只覺得自己簡直委屈，遭受了無妄之災。漸漸地，腫著腳，還在生病行經的葉崢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只有在睡夢中，她才覺得自己好過一些。

　雖然在夢中，半睡半醒的葉崢還是覺得腳踝的疼痛一陣緊似一陣，直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將她從睡夢中拖出來！

　葉崢驟然睜開眼睛，眼前是人魚趴在她腳邊的身影，人魚此刻正握著她受傷的腳踝，將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抹在她紅腫的部位。

　它看樣子是在處理葉崢的腳踝，葉崢只覺得抹上那團冰冰涼黑東西的腳踝的時候，簡直如同被刀劈斧砍一樣，一瞬間痛到失去知覺了，然後是更加劇烈的疼痛漫上來了。

　葉崢尖叫著想要避開人魚的爪子，連葉崢掉眼淚都會替她舔掉的人魚這下子直接壓住了葉崢的大腿。以它的力氣，葉崢完全沒有辦法掙開。

　葉崢疼的渾身都在打擺子，上半身彈跳起來，又重重摔下。她咬著牙齒，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掉，冷汗濕透了她身下薄薄一層的草杆。

　人魚依然牢牢地壓著她的腿，直到那股疼痛勁下去，葉崢才感覺到涼颼颼的腳踝好了很多。雖然腳踝還是一陣又一陣的疼，但最起碼沒有疼得無法忍受了。

　見葉崢終於平靜下來，人魚親昵地湊上來，舔乾淨葉崢新一輪的眼淚，學著她以前做過的那樣，揉了揉葉崢細軟的長頭髮。

　葉崢這會也知道人魚是在為她好了，她收起眼淚，不甘地瞪了人魚一眼，扶著石窩內不平整的凸起小石塊坐起來。她剛剛出了一身冷汗，乾草杆被浸濕後很不舒服。

　葉崢能夠坐起來了，人魚顯然很高興，它的尾巴在地上敲了敲，然後抓起放在身邊，還帶著點點海水的一條海藻。

　這條海藻和它尋來給葉崢披蓋房子的海藻不一樣，它短短的，葉崢能看到它的葉子周圍是細細碎碎的鬚子。雖然葉崢沒見過這種海藻，但是她總覺得它的色澤看上去有點眼熟。

　在葉崢的注視下，人魚將這一條海藻塞進嘴裡，嚼了一會兒又吐出來了。

　果然，這個海藻的墨綠色葉崢曾經見過，那是人魚曾經用來處理她腿上的擦傷的。

　人魚捧著這團被嚼爛的海藻，就想往葉崢的那處糊過去。

　它還惦記著葉崢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