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葉崢不自覺地抓緊了散在身後的弓，這個時候好像只有緊緊地握住陪伴了她很久的弓柄，那才能讓她壓下心上翻騰起的奇異的害羞感。畢竟那樣一個動作實在是讓人太不好意思了，就算面前的不過是條魚……可它又不僅僅是一條魚。

　當人魚將最後一小塊紅腫的地方貼上海藻的時候，葉崢猛然收回了腿，立刻從沙灘上站了起來。

　人魚還趴在沙灘上，爪子還懸著。

　葉崢爬起來後，它慢慢地放下爪子，仰頭看著她。在太陽當空的時候，它的眼睛又重新變成了豎瞳。人魚沒有表情，當它用豎瞳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股殺氣騰騰的感覺。

　葉崢覺得它該不會是生氣了吧？葉崢仔細想了想剛剛自己的舉動：在山洞裡對它發脾氣，然後上岸了之後光顧著看自己的傷口沒有理它，而現在它才給自己塗完海藻她就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它。

　這樣一下，葉崢覺得自己的行為是有點不大好。

　“哈、哈。”她乾笑了兩聲，又重新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人魚帶著滑溜溜膠裝‘頭髮’的腦袋，“需要我扶你起來嗎？”

　她說的話人魚當然是不能明白的，但是這不妨礙它理解葉崢的動作。葉崢一邊說著，一邊握著人魚的胳膊往上提。

　“天哪，你可真沉。”她喃喃地說道。

　別看這條人魚站起來身高只比她高一個頭，還沒有到她尋常見過的白人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但是她此刻手上卻是沉甸甸的，葉崢覺得它絕對不止幾百斤。

　若是人魚不願意，葉崢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能強迫它站起來的。但是這會兒，它冰涼的手也握住了葉崢的胳膊，也就這麼順從地站了起來，立在葉崢的面前。

　“咳，”葉崢咳了咳，“謝謝你……”

　她又有點語塞，從開始到現在，她對這條大魚說過多少次謝謝了？別說是條壓根聽不明白她語言的魚，就是個能和她正常溝通的人類，光是說謝謝也太過小氣了吧？

　葉崢一面想著，一面在心裡盤點自己有的東西，弓、碎布、箭頭……她下意識環顧四周，發現岸邊長了不少蘆葦般的長條型的東西，

　葉崢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你能坐下來等一等我嗎？”

　葉崢說著，伸出手指了指地面。

　那條魚順著葉崢的動作往下看，然後順著她指示的方向重新趴下來……摸了摸她的腳趾頭，冰涼涼的，帶著點癢。

　……就知道會這樣。

　葉崢無奈地想著，乾脆直接往後退了幾步，輕輕地坐在了那一叢叢長片野草的邊上。

　那條魚再次順著葉崢的動作看去，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不確定地問道：“你能過來嗎？”

　葉崢說著話，伸出了兩隻胳膊，手心朝內，招了招，然後再次拍了拍身旁空著的泥沙地。

　這一回，人魚像是看明白了的樣子，它上半身支起來撐在沙面上，然後大尾巴拖了一下，滑過沙灘，看上去是要往葉崢面前爬去的樣子。

　葉崢內心還沒暗喜完，人魚就停了下來。它重新躺回到地上，然後將大尾巴折了過來用它靈活的爪子拍拍尾巴上蹭到的沙子。拍完沙子後，它就那樣蜷在了離葉崢兩步遠的地方，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葉崢，顯然是不想再動了。

　“好吧，這樣也行。”葉崢嘀咕道，在陸地上爬行顯然不是它喜歡的行動方式。

　葉崢用鋒利的箭頭割斷了看上去柔韌性很好的葉子，然後開始試著編織了起來。她手上的動作吸引了這條大魚，它用胳膊將自己撐起來，專注地看著在葉崢指尖翻飛的長條葉子和梗莖。

　葉崢發現了這條魚木呆呆地看著她的手指，抿嘴衝著它一笑，故意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人魚，手上還編個不停。

　葉崢一面飛快地將三條葉子編成一條，一面分神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不一會兒，一個冰涼的東西搭在了葉崢的肩膀上，葉崢微微偏過頭一看，正是那條人魚的爪子。

　她再仰起頭來，人魚的腦袋正在她的肩膀上方，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葉崢手裡的葉子。

　葉崢再次示意它躺倒自己身邊的空地上，這一回人魚就乖乖將自己的尾巴抱到了葉崢的身邊。但是它的腦袋卻放在了葉崢支起來的膝蓋上，還用爪子扒拉著她的小腿，生怕錯過了葉崢的動作。

　它的腦袋倒是不算沉，但是時間久了，葉崢還是覺得有些累。她乾脆放下了腳，轉過身子面向著人魚讓它看到自己翻飛的手指。

　漸漸的，葉崢手裡的東西也成型了。期間她不斷地割著長條葉，到了後來，甚至不需要葉崢自己動手了。人魚用它尖利的指甲替她割斷了很多的長條葉，多到葉崢不得不握住它的爪子讓它停下來。

　葉崢最後編出了一個邊上垂著葉子流蘇的頭環，為了好看，她還特地將這種植物上面帶著的小花摻了進去。

　她最後將成品往自己腦袋上一扣，衝著人魚笑道：“看？怎麼樣？”

　人魚當然沒有辦法回答她，但是它的動作卻代表了一切。

　它直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撐著葉崢的膝蓋抬起了上半身，抓住了扣在葉崢腦袋上的頭環。之後……戴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人魚將自己的腦袋左晃晃，然後又右晃晃，確認它不會掉下來後，抬起尾巴小幅度地甩了甩——葉崢猜測這大概是它表示高興的意思。

　然後它再扯了扯眼前垂下來的葉子，這才慢吞吞地取下頭環，重新遞給了葉崢。從它取頭環的速度和還頭環的速度對比來看，它歸還頭環的時候明顯有些捨不得。

　葉崢接過頭環，又重新伸手過去，再次戴在了人魚的腦袋上，她還順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小聲笑著說道：“這是給你的呀。”

　她將剩下的一條稍微短一點的已經成型的小繩子拾起來，抬起人魚的爪子將那條小草繩系在了人魚的腕骨上。

　人魚一隻爪子捂著還戴在腦袋上的，另一隻爪子乖乖地停留在半空中，仍由葉崢擺弄著。

　葉崢系好後，它好奇地動了動爪子，然後又甩了甩爪子，發現這條草繩還是掛在了自己的腕骨上。

　它將爪子抬到自己的臉前，認認真真地打量著這條草繩，尾巴小幅度地啪啪啪拍打著地面，很明顯它對自己收到的這兩件東西非常滿意。

　它放下爪子，又盯了葉崢一會兒，然後帶著這兩樣東西一躍而起，跳回了大海裡。

　隨著人魚入水的動作，它腦袋上帶著的草環立刻浮在了海面上，葉崢看著它伸出一隻帶著草繩的爪子握住了草環，然後將頭環拉回了海裡。

　很快，又有一個東西落在離葉崢只有五六步的地方。

　那是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大海螺，有葉崢四個拳頭那麼大小，它的殼在陽光下是彩色的，在光線的照射色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葉崢往海裡看去，人魚的大尾巴在海面上歡快地擺了擺，然後消失不見了。

　葉崢拾起那個大海螺，海螺的內部已經被人魚掏空了，輕飄飄的，沒有葉崢想像的那樣沉重。葉崢愛不釋手地將它翻來覆去地看著，這殼面摸上去有些粗糙，但是整個殼面確是完好無損，連人魚剛剛的那一下投擲也沒有損壞它。葉崢心念一動：或許她可以用它來裝東西？

　葉崢終於想起來要查看周圍的環境了，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面前的這一大從“蘆葦”上，她可以用它編些簡陋的衣服，也許還可以編出點別的東西，比如草席。

　葉崢想著等到查看完整個島的環境，她就可以著手自己的新衣服了。這時候，葉崢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了。

　她的嘴角不知不覺地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