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葉崢將那條人魚送來的龍蝦吃光了，滋味比第一尾更好。吃完了龍蝦，葉崢才真正開始考慮接下來的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她該怎麼辦？

　如果再跳一次海，就能回到加勒比海——雖然她可能還是會掉在海裡——那麼葉崢會這麼做的。但是她沒有把握，葉崢沒有辦法把自己好不容救回來的性命賭在這上面。

　葉崢覺得，目前看來，她還是準備長久地呆在這個環境下比較好。她隨後痛苦地想到了也許還在等她回家的爸爸媽媽。

　“不，”她對自己低語，“你要忘掉這些，打起精神來，一切都會好的。”

　“對，一切都會好的。”葉崢默默地給自己鼓勁，然後背起了她的弓和箭，又向著前方進發。

　她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一個能最大可能避開毒蛇和猛獸的住所，最好是能遮蔽風雨，然後附近有清潔的水源。

　葉崢並不敢肯定自己能有多好的運氣，但是她一直沿著海岸線往前走。她希望最起碼能找到一個入海口，那樣她也不用深入森林裡，也要安全得多。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但是在這個晝夜都被拉長的地方，她從繁星滿天一直走到了太陽——姑且也管那個發熱的恒星叫做太陽吧——都懸在了天空的正中央。

　葉崢覺得自己快要被頭頂的太陽蒸騰地脫水了，汗水不斷地往下流，將她身上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地打濕。

　葉崢最後一屁股坐在了一棵汁液繁密的大樹下。

　現在她見到了，已經不再是椰子樹那樣大部分硬葉子都長在腦袋上的樹了。她面前的樹，樹葉都是寬寬大大，無數的枝幹從主幹中分離出來，四通八達地向四周延展著。

　她大口大口地喝完隨身帶著的最後一點點大果實的汁液，然後脫力地將空殼丟到了一旁，閉著眼睛急促地喘息著。饒是她事先就做好了心裡準備，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並不容易，此刻的葉崢仍然被失望籠罩著。

　當她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聆聽動靜的時候，她聽見了……水聲。

　不，那並不像是水聲，確切地說，更像是瀑布的聲音。

　葉崢心念一動，更加仔細地聽著，沒錯，那的確像是瀑布的聲音，而不是浪潮拍擊海岸的聲音。

　她的精神再次振作起來，葉崢等到身上的最後一層汗都幹透了之後，再次從地上爬起來。

　這次葉崢走一段，就閉上眼睛仔細地聽著那個聲音，然後再次往前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這一次，好運眷顧了她。

　葉崢在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拐了幾個彎，咬牙淺淺地穿過了一片樹林後，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不算寬的瀑布的邊上。

　瀑布很高，大概有五十米左右，但是這條河流從瀑布翻出來之後，只流淌了十來米，就淌向海灣。

　葉崢此刻就站在被瀑布砸入的海灣邊上，大概是因為水流沖刷的關係，海灣附近更多的是堆起的大石。

　葉崢沿著岸邊慢慢地走到這一條瀑布邊上，濺起的水花一絲絲清涼地撲在葉崢的臉上，給又渴又熱的她帶來了一絲又一絲的涼意。

　她俯下身子，淺淺地掬起水喝了一口，久違的淡水滋潤了她已經乾涸的咽喉。瀑布下被衝擊成的小池塘異常清澈。葉崢能看到很多小魚在水裡快活地游來遊去，沒有奇怪的生物。

　葉崢的心稍稍安定了一點，她將被撕成條的牛仔褲脫下來，然後一隻腳慢慢地伸進了水裡。

　很涼快。

　她很快又將身上的衣服除下來，將自己整個人都泡了進去，泡在水裡的時候，她順手將衣服和都用清水戳了戳。然後將它們平攤在被太陽曬得熱熱的岩石上，自己則光著身子爬起來，坐在另一邊晾曬著自己。

　用清涼的水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憊後，葉崢開始考慮如何給自己準備一個住所了。

　她將曬得半乾的衣服重新套回到了自己身上，然後抓著瀑布岩壁旁凸起的棱角往上爬。葉崢剛剛觀察自己四周的時候，發現懸在水潭上方的三四米的瀑布後面有黑色的陰影。她疑心後面有洞穴。

　當葉崢趴在岩石上往裡面望去的時候，她驚喜地發現，這裡面果然有一個洞穴！她小心翼翼地光腳踩著被沖刷地非常光滑的石頭，費力地挪了進去。

　這個洞穴不大，但是因為它被外面嘩啦啦的水流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這讓葉崢感覺到了安全。

　但是它的缺點也非常明顯，洞裡面非常潮濕，會和瀑布接觸的地方就不說了，洞穴的深處也長滿了青苔。而且外面被沖刷的石頭太滑了，她很容易一腳踏空跌入下方的水潭。

　但是在這個洞穴裡轉了幾圈後，葉崢還是決定將它作為自己的臨時居所，起碼在找到下一個合適的地點之前，她希望自己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就在這時，她聽見“嘩啦——”的一聲響聲，這響聲讓她本能地看向了外面，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在瀑布的外面。

　葉崢的腳比她的認知更快，她立馬跑向了另一邊，然後飛快地拉開了弓。電光火石間一個大傢伙穿過了瀑布的簾幕，重重地砸在了滑溜溜的地方，然後滑向了前方，直到它的腦袋撞上洞穴最裡面的壁石。葉崢聽到了響亮的“哐當”一聲，它才停了下來。

　葉崢緩緩地放下被她拉滿的弓，緩緩地走近了這個趴著一動不動的大傢伙。這正是那條送過她食物的人魚。

　它看上去撞得不輕，葉崢走近了它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葉崢放下手裡的東西，蹲在它的身邊，有些擔心地，不確定地問道：“嗨…你還好嗎…”

　它沒有反應，葉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它腦袋撞上石頭的地方。

　在人類本該是頭髮的地方，它的腦袋上長著的是滑溜溜的，有點像海藻似的膠質狀的東西。

　葉崢看它沒有生氣的樣子，輕柔地在它的腦袋上一下又一下地揉著，希望這能緩解它的疼痛。

　半晌，它碩大的尾巴甩了甩，尾巴敲擊在冰涼的苔蘚石地上發出“啪啪”的清脆響聲，它埋在胳膊下的腦袋轉過來，眼珠子動了動，看到了葉崢。

　“你……還好嗎？”葉崢遲疑地問道，她不確定人魚是不是真的撞到腦袋了。

　它的耳朵動了動，葉崢這才發現它長著一雙似魚鰭又似扇貝的耳朵。

　人魚伸出爪子，冰涼的爪子，握住了葉崢的腳踝，然後在她的腳背上撫摸著。

　葉崢有些失語，默默地拍開了它的爪子，然後扶著自己的膝蓋站起來。

　人魚看上有些失望，它直愣愣地看著一眼葉崢後，也爬了起來，再次立在了她的面前。然後它的腦袋轉過來轉過去，像是在打量著這個洞穴的環境。

　“很棒吧？”葉崢說道，也不管這條魚能不能聽懂。

　短短的不到兩天的時間，葉崢對它的感覺很快就從恐懼變為了親近，也許因為她覺得這條人魚看上去也是智慧種族的樣子。

　“我打算暫時住在這裡，先找點樹枝鋪在地上，然後鋪些葉子和乾草，如果能找到的話…..我還打算在附近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別的住處……”

　她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話語，因為那條人魚它的心思很明顯沒有關注面前的這個人類在做什麼。

　它用指頭勾起了被葉崢放在一旁的牛仔褲碎布。

　葉崢剛剛簡單清洗的時候將那條牛仔褲脫了下來，但是出於不要浪費的原因，她還是將已經變成一條一條的牛仔褲帶在了自己身邊。

　人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葉崢光溜溜的大腿，然後將牛仔布遞給了她。

　“謝、謝謝。”葉崢莫名其妙地接過這一堆無法上身的布料，呐呐地說道。

　布料？她想起來水裡面也有這樣柔軟的東西，就像…就像它的頭髮一樣。

　“你能找到這個嗎？”她有些急切地說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上衣。比劃出寬寬的，長長的樣子。

　“柔軟的，很寬，太陽一曬或許會有點乾巴巴的…..”

　她按照映射裡海帶的樣子來形容，笨拙地比劃著。葉崢心裡想著，就算這裡的海草不能穿，也是海帶那樣乾巴巴的樣子，但最起碼她能將它們絞起來做成繩子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在她的印象裡，海草的韌性是很好的。

　她連比帶劃了很久，那條人魚一直微微歪著腦袋看著她，眼神專注。

　葉崢生怕它不能明白，捏著自己的衣服領子扯了扯：“這樣、這樣的……”

　那條人魚也許是明白了，它慢吞吞地將爪子也放在了葉崢的衣服領子上。

　葉崢的笑容還沒展開，那條人魚就學著葉崢的樣子，也將她的領子扯了扯……

　“刺啦——”

　布條被撕裂的聲音在洞穴裡面顯得特別的響亮，葉崢傻眼了。

　她遲鈍地低頭看著自己因為前襟被撕裂而暴露出的，白皙的皮膚和一點點隆起的丘壑。

　葉崢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