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完結章

　雲曉霧猛得一震，只覺一種莫名的冷意，從心底一直涼到手心。

　她久久地說不話。

　半晌後，雲曉霧才呼出一口濁氣：“你都知道了啊？”

　女生的聲音又輕又緩，似乎在怕驚擾了什麼。

　“嗯。”姜離微微闔起眸子，斂去了眼底的陰沉，“大乘以後，觸及了幾分'法則'的本質。”

　雲曉霧又深吸了一口氣，她眨了眨眼睛，試探地說道：“這個世界明明很美好啊。”頓了頓，她繼續道， “你看，你有那麼多厲害的手下，還有一個這麼大的地盤，你……”

　“……阿離？ ”雲曉霧吶吶地住了嘴，茫然地看著姜離越發陰鬱冷漠的眼神。

　“美好？”姜離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情，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唇角，“你覺得這個世界好麼？”

　雲曉霧怔了怔，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姜離靠過來，抬手揉了揉她的額際，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想听了，你先休息一下罷。”

　******

　雲曉霧再次恢復意識時，只覺得全身僵硬無比，脖頸間生疼生疼的，就像在高鐵上坐著睡了四五小時一樣。

　女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確實在坐著睡覺……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她正半靠在某人的懷裡，兩人正坐在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邊，河中鋪滿了明亮溫暖的花燈，極目望去，整條小河彷若一條炫麗的通天之路，與漫天星辰遙遙相接。

　一種熟悉感湧上雲曉霧的心頭。

　“咦，這是幾個月……呃，多年前的那個小鎮嗎？”

　鎮上熙熙攘攘得，到處都是提著花燈的人們。

　“大概吧。”姜離隨口應道，他收了收手臂，問懷裡的姑娘，“冷嗎？”

　雲曉霧翻了個白眼：“雖然很水啦，但我好歹也是修過真氣的啊。”

　“我們去那邊看看。”雲曉霧扯了扯姜離袖子。

　姜離沒有異議。

　待走近後，雲曉霧才忽然發現，小鎮裡的“人”並非人類，而是實打實的魔族，火樹銀花的熱鬧之景也掩不去漫天的魔氣。

　雲曉霧也沒在意，她興致不減地走向花燈攤位，拎起一個惟妙惟肖的小狐狸花燈，衝著姜離搖了搖花燈，說：“阿離，你看，這個是不是非常像墨茶？”

　姜離瞥了眼花燈：“你想讓它進地牢陪墨茶麼？”

　“不不不，我要放進河裡。嗯，我要許一個'墨茶明天會被釋放'的願望。”說著，雲曉霧將手伸進了姜離的袖袋裡，摸了會兒，奇怪道，“咦，你的銀子呢？你沒帶銀子出門嗎？”

　“大人！”剛一直僵在一邊的魔族小商忽然出聲，“大人不必付錢。”

　“這不好吧。”雲曉霧蹙了蹙眉頭，又往自己袖子裡掏了掏。

　“真不必。”見雲曉霧這架勢，小商急得直冒汗。

　“沒事，走吧。”姜離捏了捏雲曉霧的小手。

　兩人在小鎮四處逛了逛，可惜因為姜離存在感太強，雲曉霧玩得很是不盡興，比如花燈解謎項目，他們剛過去，人攤主直接把獎品獻給了他們。

　夜更深，雲曉霧的生物鐘起作用了，她開始有點犯迷糊，打著哈欠，默默跟著姜離，沿著小河往前行走著。

　人煙越來越稀少，最終，連花燈都不剩幾盞了。

　小河的盡頭是一個平靜如明鏡的湖泊，平靜得竟能倒映出漫天星辰。

　雲曉霧又抬頭看了看夜空，不由得驚嘆：“那是……銀河嗎？”

　常年居住在污染嚴重的城市裡，平時能見到幾顆星星就不錯了，更遑論這璀璨的星河。

　“好漂亮啊。”雲曉霧感慨，“心都變得開闊了。”

　“很喜歡？”姜離也抬頭望著天空，語氣卻淡得聽不出起伏。

　雲曉霧點點頭：“是啊，我家那邊，都看不到這樣的天空，污染太嚴重了。”

　“你的世界不好麼？”

　“談不上好不好吧，不過現在相較而言，我更喜歡這邊。”雲曉霧眨了眨眼睛，回過頭頗為正經地看向姜離，“我們，一起在這邊，好不好？”

　光線過於暗淡，雲曉霧實在看不清薑離是個什麼神情。

　雲曉霧正想再說什麼，忽然聽到不遠處響起一連串急吼吼的叫聲。

　“咦咦咦，終於找到你們了！竟然拋棄小肉，獨自地浪，過分過分過分！”時音迅猛地沖向雲曉霧，並順勢張開雙臂，“要抱抱！”

　雲曉霧看勢頭不對，下意識一躲。

　時音十分可憐地一頭扎進了水里。

　“我靠！”時音驚叫了一聲。

　平靜的湖面一剎那間如同破碎的鏡子，千瘡百孔，可恍惚間，漫天星辰彷彿仍倒映於湖中。

　而且，似乎越來越亮？

　“咦？怎麼回事？”四周龐大的靈氣湧動，龐大得讓雲曉霧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湖中的星光互相連接，形成了詭異的星座圖，下一刻，細線向大地蔓延開來。

　雲曉霧不安地攥緊姜離的袖子，卻見銀髮男人神色平淡地站在一旁，此時湖中星光大盛，男人赤紅的眸子卻反射不出一丁點的光澤，他無力地勾了勾嘴角：“她……果然是你的血脈。”

　“什麼意思？”雲曉霧懵了一下。

　“這個陣法只有你的血脈能開啟。”

　“什麼陣法？”

　“……”姜離沒有回答。

　雲曉霧心中的不安感驀地擴大。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什麼？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久違的系統音在雲曉霧腦中迴盪。

　雲曉霧猛得拽過姜離的手臂：“阿離，快停下！你冷靜一點。”

　姜離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定定地盯著宛如星空的靈湖，淡聲問道：“你接觸過天道吧？”

　他似乎不需要雲曉霧回答，自顧自地嘆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天道何其不公……年幼時，我總是想，熬過這一劫，熬過去了，就好了。後來才知道，怕是永遠熬不完的。”

　“同為芸芸眾生，為何天道獨獨對我如此？”

　最終，他直直地望著雲曉霧，眼神卻猶如一灘死水，泛不起一絲漣漪。

　“曉霧，給我個理由吧——活在這個天道之下的理由。”

　雲曉霧突然說不話來。

　【不能握手言和嗎？】雲曉霧在心中問系統。

　【啊啊啊啊殺了他！】

　刺耳的尖叫聲響徹雲曉霧的腦海。

　有那麼一瞬間，雲曉霧覺得這樣的天道，幹掉也好。

　正在這時。

　“救命救命！媽媽。嚶嚶嚶，媽媽。”時音原本是會游泳的，但在陣法的作用下，整個靈湖化為了一個巨大的靈力漩渦，將時音往下拉扯。

　雲曉霧心中一急，沒多想地跳進靈湖，舉起小時音。

　等她再回頭時，眼見著天地倒置，彷彿下一秒即將歸於混沌。

　【啊啊啊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雲曉霧喘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岸邊的銀髮男人，揚聲道：“我會死，我會死的！這個理由夠不夠？”

　姜離笑了笑，這一回他倒是笑地挺真摯。

　他將水中的雲曉霧拉起來，時音夾在兩人中間，一臉懵逼。

　“我知道，我們一起死。”頓了頓，他聲音轉冷，緩慢而深刻地說道，“天地倒置，沒有人能活下來。”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系統的聲音愈發尖利，天地間一種莫名的力量湧進她的身體，不斷地撕裂、破壞。

　雲曉霧呼吸愈發地沉重，額際浮現細密的汗珠。

　要死了嗎？

　還真是一個無解的循環。

　雲曉霧垂下視線。

　“媽媽？”

　雲曉霧驀地抬頭。

　不對，時音？！

　一定會有某個雲曉霧能活下去。

　“阿離。”雲曉霧提起最後一口氣，虛弱地開口，“阿離、阿離……”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著。

　“你不會死，你會永遠活著。”

　“你要找到我。”

　“什麼？”姜離茫然。

　“我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中國，z大，找到我……然後阻止我……一定要阻止我。”

　雲曉霧呼出最後一口氣，感覺整個神誌都要渙散了。

　“對了……我……我的雙劍……”女生竭盡全力地集中精神，“我還……想要……一……樣……”

　下一刻，在天道的力量下，雲曉霧碎成千千萬萬片。

　下一刻，所有的一切重歸混沌。

　但有些人是不滅的。

　姜離的意志浮於混沌力量之上，緩慢地鍛煉、重聚。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龐大的混沌能量逐漸凝聚為人型。在聚化的前一瞬間，混沌能量中殘餘的天道意誌發出了它此生最後一聲怒吼。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你將失去我賦予你的名字，你將失去我賦予你的身軀，你將失去我賦予你的容貌，你將失去我賦予你的過往。”

　作者有話要說：二十一世紀，某天，某個女生突然驚醒。

　“咦？我還活著？”她很是吃驚。

　“開心嗎？”

　“啊，莫名覺得自己缺少了什麼？”

　“嗯，有幾片靈魂碎片落在他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