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思過
有微風在靜心林中起舞,捲起樹梢上如火般艷麗的鳳凰花,舞起一場落花雨。
雲曉霧看著這人間少有的美景,有一瞬間的晃神,她眨了眨眼睛,轉眸看向沉默的男人。
男人垂至腰際的黑髮亦在微風下輕輕擺動,濃黑的髮絲間摻著幾抹緋紅的花瓣。
姜離臉上空蕩盪一片,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無法觸碰到他心底的痕跡,許久之後,他無力地挑挑唇線:“是嗎?”
沒有理由的,雲曉霧驀地升起一種窒息之感,她抿了抿唇,帶著點不安地握上姜離的手臂,稍稍揚起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輕聲喚道:“阿離?”
“……嗯?”姜離心不在焉地應了聲,他斂了斂眸子,將渙散的目光凝聚回雲曉霧的身上。
雲曉霧有點遲疑,困惑地問:“你不開心?”
她反復回憶著兩人的對話,又低頭打量系在自己腰後的雙劍,兩劍安靜地躺在劍鞘裡,交叉別在她腰後。
劍柄與劍鋒渾然一體,皆是青色或白色,散發著仙器特有的微光。雲曉霧的目光在劍體上移動,最後落在通透水潤的玉佩上。
她摸了摸微涼的玉佩,然後小心翼翼地鬆開。
這種東西看著好值錢的樣子。0.0最近玉價貌似幾度上揚,她如果把這玩意弄壞了,時珩會不會搞死她?
可是掛在劍上好危險唉?
要摘下來嗎?雲曉霧思考著,可是這上面會不會刻了什麼吊炸天的法陣?
不然好端端地掛個玉佩幹嘛……礙手礙腳的。
雲曉霧頓了頓,發現自己歪樓了,她不太好意思地瞄了眼姜離。
姜離站在一片火紅之中,不言不語。恍惚之間,雲曉霧只覺對方身上湧現出一種若隱若現的寂滅與絕望。
她心口處又湧起那種窒息的感覺,雲曉霧不適地蹙起眉頭,可是……為什麼呢?
總覺得,從這回見面後,他倆的頻道就沒搭上過……
姜·腦洞帝·離,她錯了,跪求分享腦洞吧,她現在一點都不介意脫離正常人的世界了,真的qaq。
姜離微長的睫毛輕輕地動了動,他將眼珠子轉向雲曉霧,但眼神依然是散著的,他低聲問:“我……可以抱抱你嗎?”
雲曉霧愣了愣,她猶豫了片刻,便點了下頭答應了。
姜離抬臂環過面無表情的女人,他用一種極輕的力道擁著她,像是怕傷著一件易碎的珍品,又彷佛怕褻瀆了他心中最後的聖地。
雲曉霧只覺心口的窒悶漸漸引起了一陣淺淺的痛感,她頓了一下,也抬手摟上男人的背部。
似是被女生主動的動作刺激了,姜離的雙臂越收越緊,他稍稍垂頭,鼻翼間溫熱的呼吸灑在雲曉霧的頸窩處。
雲曉霧想了想,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姜離的背部,她盡量柔聲問道:“阿離,你怎麼了?”
灑在她頸項間的呼吸濃重了起來,雲曉霧還沒反應過來,頸窩處便傳來一陣強烈的劇痛。
【臥槽,老娘好心好意安慰你,你tmd還咬我!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天理!】
雲曉霧猛地大力推開懷裡的小白眼狼,十分憂心自己的脖子被啃掉一層皮。
姜離恍惚地退後兩步,眼神迷離,他的唇際染著鮮豔的血紅,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雲曉霧對姜離怒目而視。
男人怔了怔,疲憊地閉上眼睛,彷彿他才是被狠狠傷害過的受害者一樣。
他抬手摀上自己的眼睛,低聲呢喃:“就這樣吧……”
後半句的聲音太弱了,弱得云曉霧只能從他微動的唇形中猜測。
似乎是……'結束吧'?
就這樣……結束吧……?
……………………………………………………
那天后來兩人是怎麼離開靜心林的,雲曉霧一點印像都沒有了,她腦子裡一直迴盪著那句“就這樣結束吧”。
害得她整宿都沒睡著。
當然沒有席夢思,竹床太硬也是她失眠的一個重要原因啦。
她半夜閒得蛋疼查看系統面板,發現世界危機度又上漲了一千點,已經漲到了四千六百五十點,她估摸著是在靜心林漲得,大約是她神思不屬地沒注意到播報吧。
還有,修真和劍道的經驗條漲了一大截,修真那項幾乎快滿了,雲曉霧猜測是她和陳嫣對戰後獎勵的。
無論如何,雲曉霧正式地成為了玄天劍門的一名內門弟子,拜在掌門座下,上頭還有一個師姐墨茶,尚在思過崖修行。
入門後,雲曉霧得到了玄天劍門低階精英弟子生活作息表,具體如下。
卯時三刻起床,梳洗打坐晨練自行安排。
辰時初刻到問道閣上早課,每天的課不一樣,有紅笙的道源課,真武長老的劍法課,還有道術課、丹藥課、煉器課等等。這些課都是最基礎的常識教育,修真界向來遵循著'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的傳統,待他們基礎牢固了,便會被趕回自己師傅的山頭自行修煉。
午時休息,自行玩耍。
未時二刻去劍舞坪自行練劍。
看過修真者的作息安排後,雲曉霧是萬分羨慕的,那麼多個自行下來,幾乎全是自己開心地玩耍好嗎。
地球人表示羨慕嫉妒恨。
而跟踪過姜離整個月的痴漢·雲曉霧,表示阿離的行踪如下。
卯時二刻出現在劍舞坪,習劍。
辰時初刻,問道閣,上課
午時休息,靜心林發楞。
未時二刻,劍舞坪或者靜心林,習劍。
然而,在發生過上回的靜心林咬脖子事件後,姜離似是把靜心林列為了他人生中的禁地。
再不曾踏足那裡。
雲曉霧本以為姜離是打算不再理會她了,結果姜離對她的態度似乎與往日無異。
上午,他會特意坐到她身邊,一起安靜地聽課;下午,他會在劍舞坪教她御劍,教她玄天劍門那浩如煙海的各色劍法……
但是,雲曉霧卻莫名感到,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有什麼東西隨著那漫天的落花,被姜離深深地埋在了泥土裡。
是什麼呢?
雲曉霧冥思苦想,她一心一意地回憶著兩人那幾天的對話,差錯到底是從哪出來的?
忽然,她靈光一閃。
'腳踏兩柄劍,會翻。'
'那……每次禦一柄?輪著禦?'
'我不願意。'
這幾句對話……按著姜離第一次運用的暗指物套套的話……
臥槽,炒雞可怕,嚇死寶寶了!
難不成,阿離以為她想np他?她想np他?想np他?np他?p他?!
怎麼能這樣誤會她?她可是熱愛一對一的言情黨好妹子。
雲曉霧無語地摸著自己結疤的脖子,沒一會兒她又產生了另一個疑問。
如果他以為她要腳踏兩隻船,為什麼沒有暴怒而起,掐死她?或者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雲曉霧自己代入了下這個情景……
一個有女盆友的路人甲:曉霧,我喜歡你,你也當我女朋友吧,讓我輪著禦。
她的回答一定是這樣的:呵呵噠,神經病。
或者是這樣的:呵呵噠,滾粗。
怎麼可能像個小白菜一樣扭啊扭得扭出一句我不願意啊?
於是,這幾個問題困擾了雲曉霧好長時間,她睡覺想、吃飯想、練劍想、上課也想……
於是,有人實在忍受不了。
道源課上。
“雲曉霧!”紅笙忍無可忍地大喝,“回答我,《煉氣之道》的作者是誰?”
雲曉霧面無表情地挺直腰,淡定回答:“稍等,容我思考片刻。”
紅笙額際浮現了些微青筋,手上的羽扇也卡鏰兒卡鏰兒響。
雲曉霧將目光投向她旁邊的薑離,並不著痕跡地推推他。
哪知,姜離卻一臉迷茫,如夢初醒般疑惑地“嗯”了一聲。
雲曉霧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兩下,這關鍵時刻賣什麼萌,快告訴姐答案啊。
紅笙一拍教台:“你!給我滾去思過崖!”
雲曉霧瞧了眼滿臉怒容的紅笙,無奈地站起身往閣外移步而去。
她一邊走,一邊聽著道閣裡其他幾個青年微小的竊竊私語。
“近來姜離師弟似乎神思不屬的?”一個女聲問著。
“噗,你才察覺嗎?他連續幾日未記錄道源重點了。”這個應該是陌風的聲音。
“啊!道祖在上!”一個略微年幼的聲音驚呼,“那我們過幾日的考核怎麼辦?”
那女聲接著追問:“他遇著煩心的事兒了?”
陌風壓低聲音回答道:“大約是戀愛了。”
“安靜!”最後以紅笙的怒喝聲結尾。
雲曉霧向思過崖行去,她尚未去過玄天劍門的思過崖,一來是依姜離沉穩的性子,向來與那種地方無緣,他不去,她自然懶得去。
二來,聽聞思過崖有掌門刻下的'思過'陣,不僅對進出有限制,在裡面待久了,還會產生又累又餓又冷的幻覺。
這對於喜歡偷偷下山尋樂子、尋美食的淘氣弟子而言,莫過於最殘忍的極刑。
雲曉霧走進思過崖。
思過崖很荒涼,這裡沒有一寸土地是有植物的,入目全是石褐色,有一個巨大的山崖高聳而起。
雲曉霧環顧四周,在一塊大石頭上看到一個閉目打坐的少女。
有點眼熟。
真的很眼熟。
雲曉霧摸著下巴沉思,想起墨茶一直在思過崖反思,她又仔細觀察了一遍少女的外貌……確實是墨茶。
她依舊是一身藍白色的玄天劍門弟子服,只是不再是昔年的那套修改版了,人當然也不再是昔年那個萌噠噠的小蘿莉了,纖儂合度的身材配上她那一身清雅的氣質讓當初的那個小蘿莉突然有了幾分女神的樣子。
清麗精緻的相貌讓她即使不聲不響也會成為目光的聚焦點,只是她仍然稍帶著嬰兒肥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稚氣。
“啊咧?”她忽而睜開了眼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透出一絲喜悅,“有小伙伴來了?”
她站起身,朝雲曉霧揮揮手,露齒一笑:“我在這兒。”
雲曉霧腳步一頓,有點躊躇不決。
上回的穿越,墨茶是除了姜離之外,唯一一個見過她的人。
她與姜離有舊,他自是不會將她暴露出來,但墨茶卻不一定了,當年她年紀尚小,不明事理。
現在再遇見她這個曾經的入侵者,她會作何反應,雲曉霧無從推斷。
她正心生退意,沒想到墨茶一個眨眼,便閃到了她面前。
“……是你?”墨茶瞪大了眼睛,她眼中湧出通透的青玉色。
她用這雙詭異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省視雲曉霧,接著她又湊到雲曉霧跟前,擤著鼻子嗅來嗅去,她驚嘆:“真是你哎……咦?你竟然是個人類! ”
雲曉霧一時無語凝噎,她不由地撓撓臉:“額……抱歉。”
墨茶失落地垂下了腦袋,然很快她又抬起頭,抓緊雲曉霧的手:“不如……我給你作靈寵吧。”
雲曉霧:“………………………………………………………………”
求說人話,修真界太可怕她要回家。
墨茶傲然地一仰頭:“別看我小小一隻,我可是出了名的神獸。”
雲曉霧看看墨茶的大臉,又垂眼瞪瞪她的胸部。
哪裡小了?
還有神獸什麼的,她只能想起草泥馬、法克魷、潛烈蟹……
“我聽聞,你是掌門的孫女?”雲曉霧疑惑地問。所以掌門的孫女怎麼變成神獸的?
“對的。”墨茶點點頭,一條大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一抖一抖的,“我母親是一隻青玉狐狸啊。”
雲曉霧望著少女青玉色的眸子,心中恍然,當年她頂著隱身符,在整個門派亂轉,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卻除了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她自是有幾分不凡之處的。
可是,就這麼隨意地把驚天動地的人妖戀暴露給她,真的沒有問題嗎?
半人半妖過得這麼滋潤……真的科學嗎?
好吧,這個世界本來就不科學。
姜離那隻半魔半人也過得很滋潤。
“先不說這個了。”墨茶邊說著,邊摸上雲曉霧胸口的口袋,她急切地問,“你帶吃的來了嗎?”
雲曉霧怔了怔,從袖子裡的口袋摸出了辟穀丹:“只有這個。”
墨茶動作一停,淚眼汪汪地盯著辟穀丹,控訴:“你竟然只帶了這個嗎……我想吃雞腿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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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飢寒交迫地在思過崖蹲了一下午,在日薄西山之刻,姜離開啟了'思過'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