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曉霧張了張嘴，視線滑向一邊的床幔上，如同困獸一般掙扎了許久，才聲如蚊吟地哼了句：“接著……不喜歡你了唄…… ”

　如果是個普通人，能不能聽清她這句含糊的呢喃得打個問號，然姜離作為一個強大的金丹期修真者。

　自然是不會錯過她任何一個聲響的。

　雲曉霧說完，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忐忑不安地等著姜離的反應。

　她想過，他也許會暴怒而起，也可能憤恨難耐，氣得一把掐死她。

　而現實卻與她的預想完全不同，姜離僅僅是有些怔愣地坐床榻上，眼神微微空洞、死寂，過了半晌後，他才疲憊地揉了揉額心。

　雲曉霧無法抑制地感到納悶，怎麼這麼平淡呢？他應該恨她吧？

　如果是她等了一個人幾十年，最終卻只得到這麼一個結果。

　她一定恨不得和那個人同歸於盡。

　她無法理解他的反應。

　亦如她全然不能理解，一段分別了四十年的感情，是靠什麼維持下來的？

　為了她這樣的人渣、大騙子……根本不值得吧？

　他明明有那麼多更好的選擇。

　玄天劍門裡一大堆明眸皓齒的各種類型的大美女等著他挑……咳，雖然說她們確實沒她美啦。

　但長得漂亮又不能當飯吃，有個毛用？

　容貌美醜，並不是使一段感情存在幾十年的理由。

　雲曉霧摸了摸下巴，她忽然想起一句話。

　你不理解，只是因為你愛得不夠深。

　是這樣麼？

　姜離愛她……？

　他用五十年的時間，將一段感情沉澱成了愛。

　而她則不同，減掉他年幼的時光——她再怎麼禽獸也無法對一個小男孩產生男女之情的。

　她與成年的他統共相處了不足月餘，這麼短的時間她又一心一意地撲在了大忽悠的事業上。

　她對他……大約就是有些好感罷了。

　這不公平，她知道。

　然而愛情這種事情，哪裡有公平可言的。

　她渣，她該死，她懂的。

　說得更清楚直白一些，是她欺騙了他的感情，她曾經絲毫不考慮後果地試圖刷著他的好感度。

　卻從沒想過好感度太高，刷出了戀愛支線怎麼破？

　雲曉霧的眉宇間少見地流露出一絲苦惱與懊悔……算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既然發展成了這樣，就努力把它掰回正途吧。

　錯誤已經犯下，便沒有退路了，只能前進前進再前進……披荊斬棘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

　雲曉霧這頭正在給自己打氣，準備好了planabcd以糾錯，而那頭的薑離卻不怎麼想，他一如既往地延續著某個錯誤。

　並拼盡全力地妄圖把雲曉霧也拖下水。

　姜離低頭沉思了半刻鐘，隨即他嘲諷地瞟了眼雲曉霧，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撒謊請打草稿”。

　雲曉霧一挑眉。

　什麼鬼，她說的是真心話好麼？

　男人風輕雲淡地一揚眉頭，自認為一針見血地道：“如若你對我已無半分情感，為何還要回玄天劍門？”

　聽到這話，雲曉霧語塞得想死，每回穿越，他們都要討論一遍這個問題，每次她都無法好好回答，每次她都只能瞎掰亂編……根本不能愉快玩耍。

　而這一次她顯然不敢繼續沿用以前慣使的“為了你”，也不好從門派本身找目的，以免又偏去了“挑起仙魔大戰”這樣的陰謀論裡。

　雲曉霧支吾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作為盆友，來看看你。”

　好嘛，最後還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回答，不過是加了個限制詞，怎麼看怎麼假。

　姜離果然無力地撫上了自己的額頭，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無奈：“你就不能好好想一個理由麼？”

　雲曉霧也萬分無奈：“這理由不好麼？”

　“… …好。”姜離放棄深究地點了點頭，他抬手幫雲曉霧攏了攏略顯凌亂的發冠，輕聲道，“反正……那不重要了。”

　聞言，雲曉霧不由地蹙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她打量了一眼，被她拒絕後毫無異樣的薑離，心底升起迷惑之情。他一點也不像被戳了心窩子的人，是沒聽見她的話嗎

　還是……他實際上對她的感情已經並不怎麼深切了？

　思及此，雲曉霧心中湧起一股矛盾的情緒，有點慶幸，又有點失落，也有點澀然。

　她閉上眼睛，再次強調了一遍：“我不喜歡你了。”

　按在她發冠上的手一震，繼而就像什麼也發生過一般，如故地整理著她的長發。

　雲曉霧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向一臉鎮定的薑離，伸手按上他的手臂，用力握緊，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說：“我不喜歡你了。”

　姜離鬆開了她的發冠，雙手垂落在身側，他臉上並無多餘的表情，沉靜而隱忍。

　“我已聽見……你不必重複了。”沙啞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出音色，“但……那又如何？”

　雲曉霧呼吸一頓，她藏在雲錦下的另一隻手悄悄地握成拳頭。

　加油，跨過這一道坎兒！

　長痛不如短痛，一刀斬下去幹乾淨淨，清清爽爽。

　再之後……他是想讓她贖罪也好，或是想讓她滾蛋也罷。

　總之，別再繼續這樣一段看不到希望的感情了。

　她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清了清隱隱作痛的喉嚨，打算再來一記狠的。

　她張了張嘴，最終……蔫乎了下來，她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喪心病狂、這麼缺德、這麼狼心狗肺的事情……

　她受不了了，快讓她升天！

　老天爺自然不會搭理她奇怪的要求。

　姜離忽而勾唇一笑，帶著點悲涼的味道，他雙掌握上雲曉霧的兩肩，稍稍垂頭，掩飾住眼底密布的陰雲，他輕聲道：“你已成了我的心魔。 ”

　“什麼……鬼？”雲曉霧被這句話嚇到了，她稍稍瞪大眼睛。

　心魔這玩意……一听就好可怕好麼？

　縱觀各色修真小說，主角要克服心魔什麼的，多是勘破大道，將該人斬於劍下，浪漫一點的，也是將人綁架了然後糾纏一生。

　兩個她都不想要好嘛。

　但如若真要選一個的話，她選、選選後者……讓她苟且偷生吧qaq。

　姜離牽起雲曉霧的手，按在了他的丹田之處。

　雲曉霧下意識地摸了下對方小腹上的肌肉……手感不錯哎。

　她還未讚歎幾秒鐘，便驀地一頓，挺直小爪子，不敢亂動，她第一次摸別人腹肌，也是有那麼一咪·咪的害羞的。

　姜離輕笑了一聲，垂首，在她耳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你已被刻在了這裡……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再放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