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萬子懷睜開眼,發現自己跪在地上,身體趴在沙發上,兩腿已經發麻,他掙扎著站起身,踉蹌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他張開右手,掌心處果然躺著一塊玉佩。
不是夢!
萬子懷面上一白。
就在這個時候,厲文煥推門而進。
他手裏體拎滿了祭品:“東西都買好了,你看這些夠嗎?”
明天是中元節,按照萬子懷老家的規矩,要提前一天給先人燒紙錢。
萬子懷抬起頭,面上半是茫然半是惶恐,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為什麼此刻看起來卻是這麼的陌生。
他無力指摘厲文煥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因為他知道對方這麼做都是為了和他在一起。
說起來,他何嘗不是罪魁禍首。
“你怎麼了?”厲文煥眉頭微皺,抬腳向萬子懷走去。
“你別過來——”看著厲文煥的動作,萬子懷驚叫著喊道,寒毛卓豎,瞬間紅了眼眶。
厲文煥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他眉頭微皺,語氣微緩:“子懷,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萬子懷捂著臉,腦子裏亂成一團,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厲文煥,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
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怎麼可能不介意厲文煥的過往。
可那又怎麼樣,他連反抗的權力都沒有。
別忘了,他之所以會和厲文煥在一起,原是因為厲文煥的強迫。
不是有一句話叫做,生活就像被人強姦一樣,如果你無力反抗,就只能閉著眼睛去享受了。
他只能在心裏暗示自己,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了吧,只要未來好好的就行。
許是暗示的多了,他也就當真了。
後來,他愛上了厲文煥。
他總以為,這是上天垂憐。上一輩子,他被情字害的太慘,所以這輩子,老天爺賠給了他一個厲文煥。
可到頭來,這代價未免也太傷人了。
萬子懷哽咽不止,他現在只想靜一靜。
他說:“沒什麼,就是想到了一些傷心事。”
厲文煥沒說話。
萬子懷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胡亂說道:“我餓了。”
厲文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我去給你買晚飯。。”
萬子懷笑得比哭的還難看:“好。”
厲文煥一走,萬子懷繃緊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整個人癱在沙發上。
當年他死的時候有多絕望,活過來的時候就有多欣喜若狂。
他發誓復仇,卻也知道現在的何明遠(渣男)站得太高,想要扳倒他絕非易事,除非他比何明遠站的更高。
沒等他施展抱負,厲文煥就纏了上來。
他惶恐,厭惡,心驚膽戰,最後也沒能敵過厲文煥一腔溫情。
厲文煥對不住所有人,卻唯獨對得住他。
厲文煥救過他的命。
厲文煥幫他殺了何明遠(渣男)。
他反感厲文煥冰冷的觸摸,隔天他的身體就有了溫度。
他說不喜歡厲文煥胡作非為,他慢慢的就改了,雖說這些都是厲文煥裝給他看的。
最主要的是,厲文煥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他只是貪念這一抹溫情。
可現在,他該怎麼辦?
幫謝廣生殺了厲文煥,他怎麼捨得,他怎麼對得起厲文煥對他的一腔深情。
可由著厲文煥作惡多端,他良心不安。
萬子懷淚如雨下。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他。
也就在這個時候,厲文煥拎著食盒回來了。
萬子懷手忙腳亂的擦著眼淚。
厲文煥看在眼裏,不動聲色,他一邊從食盒裏把碗筷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一邊說道:“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烤鴨和八寶冬瓜盅,還有你之前不是念著麻辣小龍蝦嗎,不過你這兩天上火,所以我也沒敢給你多買,就三隻,不能再多了。”
他依舊是這麼的體貼。
萬子懷忍不住的又紅了眼眶。
厲文煥沉了沉氣,抬腳走過去,坐在萬子懷身邊,扶住他的肩膀:“你到底怎麼了?”
萬子懷看著他,忍不住撲進他懷裏,痛哭起來。
厲文煥也就這麼抱著他。
等到他哭累了,就又想起了正事來。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捨不得厲文煥去死——
他能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萬子懷抽泣著,而後靈光一閃。
厲文煥不能死,那就他去死好了。
要不是因為他,厲文煥也不會對鄭秉仁他們下手。
這個念頭一出,隨後一發不可收拾。
什麼報仇,什麼名聲,都不如厲文煥重要。
萬子懷坐直了身體,看著厲文煥,他顫抖著聲音:“文煥,你愛我嗎?”
“愛。”
“那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願意。”厲文煥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好,”萬子懷笑了,腫著眼睛:“我現在不喜歡你身上的溫度,你換回來吧。”
厲文煥面色一變:“你說什麼?”
萬子懷淚眼模糊:“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收手吧,文煥。”
“你怎麼知道的?”厲文煥兩眼一暗,周身的溫度瞬間低了三分。
“你別問,我也不會說。”萬子懷輕喘著氣:“就這樣吧,你收手,我們做一對自由自在的鬼夫夫,環遊世界,品嘗各地美食……”
萬子懷絮絮叨叨的說著,安慰厲文煥也安慰自己。
畢竟要是能活著,誰會願意死呢。
厲文煥眉眼微垂,輕聲說道:“好。”
萬子懷喜極而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推開厲文煥,抓起身邊的錦盒,從夾層裏翻出一包藥來。
“這是什麼?”厲文煥面帶警惕,直覺告訴他,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看著厲文煥戒備的樣子,萬子懷抓起藥包沖進了廁所,然後把藥包扔進了下馬桶裏,按下了沖水開關。
隨著藥包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萬子懷不由的鬆了一口氣,然後面色微變。他舉起右手,目光落在那塊玉佩上,他毫不猶豫的舉起玉佩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聲,玉佩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萬子懷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他彎腰撿起玉佩碎片,依葫蘆畫瓢的扔進馬桶裏。
在他肉眼看不見的地方,這些玉佩碎片散發出點點光斑,鑽進了他的身體裏。
做完這些,他兩腿一軟,好在厲文煥及時扶住了他。
冰涼的觸感傳來,萬子懷並不反感,反而覺得無比的心安。
厲文煥摟著他,細細的輕吻他的眉眼:“別怕,都過去了。”
萬子懷反手抱住他,精疲力竭,他說:“我想做了。”
……
“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孟則知問道。
萬子懷的選擇是孟則知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為他心知肚明,讓一個沉溺於愛情的人背叛愛情,不亞于天方夜譚。
所以從一開始,孟則知就留了後手。
錦盒夾層裏的藥能削弱厲文煥的實力是真的,而玉佩除了能把萬子懷拉入孟則知的夢境內之外,還藏著兩個陣法,完整狀態下的攝魂陣,破損狀態下的僭陣。
攝魂陣能保證萬子懷給厲文煥下藥之後,萬一厲文煥一氣之下對他動手,在第一時間把萬子懷的神魂拘到孟則知身邊來。
而僭陣原本是明末一位走街竄巷的算命先生創造的,因為這位算命先生常年出門在外,他的妻子又是個不安於室的,成親沒多久就和隔壁開私塾的舉人勾搭在了一起。
一次偶然回家的機會,算命先生撞破了妻子和舉人之間的姦情,因著舉人是當地知府的外甥,算命先生知道自己無權無勢,一旦捅破這件事情,最後遭罪的只會是他。
但要他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他又不甘心,思來想去,他便創造出來了僭陣,下在了他妻子身上,等到他妻子再和舉人胡混的時候,僭陣發作,他妻子身體裏的陰氣不斷向舉人身體裏湧去,舉人身體裏的陽氣不斷向他妻子體內湧去,如此不過七天,兩人便因陰陽失調暴斃身亡。
而當時算命先生正在外雲遊,自然也就逃脫了罪名。
這僭陣用到萬子懷和厲文煥身上也是一個道理,即便是萬子懷死了,只要不赴黃泉,僭陣就一直存在,到那時,萬子懷只是個普通人,魂魄較弱,厲文煥修煉了百年,周身魂力強橫。萬子懷身上的魂力渡到厲文煥身上只是不痛不癢,可一旦厲文煥身上的魂力湧進萬子懷身體裏,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爆體身亡。
要想破掉僭陣,只有兩個辦法,要麼陷入陣法之中的人死的只剩下一個,要麼除掉擺陣之人。
到那時,為了萬子懷的小命著想,厲文煥就是拼著實力倒退,恐怕也要找上門來。
也就是說,厲文煥一死,僭陣也就跟著破了,起碼萬子懷是沒有性命之危的。
可說到底,這般手段實在是算不上光明磊落。
謝博文頓了頓:“不知者無罪,萬子懷何嘗不是受害者。”
孟則知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沒錯,可萬子懷真的就無辜嗎,若不是他錯信人渣,事情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陸懷瑾和葛家村打獵隊青壯的死固然和他沒什麼干係,可鄭秉仁摔斷了腿,陳天后名聲掃地……要不是我及時出手,他們哪能活到今天。這一樁樁一件件,連我都不敢說就一定和他沒什麼關係。更遑論,他明知事情真相,卻依舊選擇包庇厲文煥,站在我的立場上,我不能強求他大義滅親,卻不敢苟同他的想法。”
“再者,拋開此事不談,我只知道萬子懷已經死了,人死了就該轉世投胎,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重生在了陸懷瑾身上,在我看來,他本就不該還停留在這個世界上。既然他已經入局,那就不能怪我算計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孟則知給出的兩個選擇,明明都是活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小天使覺得主角是要連萬子懷都除掉,要知道死和魂飛魄散是兩種概念,主角是要送萬子懷去投胎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