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骨灰盒

　　唐亦禾當然不是搞饑餓行銷，他是實實在在沒貨供應。

　　尤其是最後的幾杯，因為檸檬片已經泡得極淡，不得不把果肉也擠一點進去增加酸勁，結果食客們更喜歡了，檸檬果肉粒粒爽脆，不經意咬一口，會滋出一丁點酸水，讓人酸得一哆嗦，卻又覺得無比過癮。

　　可惜這樣的美味在第三天午餐就徹底斷貨。

　　好在檸檬水帶來的一些客戶開始勇於嘗試他的黃瓜炒蛋，使得在沒有檸檬水的情況下，第四天的客流量也維持到八成，雖然那兩道菜魅力不及檸檬水，但總歸是不趕客。

　　而且比起打包，客人們似乎更願意堂食，因為只有堂食才能看到那些新奇、賞心悅目的擺盤。明明只是普通的食材，似乎經過那麼一擺，口味都能變得好吃起來。當然這不是他們的錯覺，唐亦禾為了擺脫甜膩和增加天然爽脆，不知道試驗多少回，多次試驗素和肉的配比，調料的配比，才讓它們回復到21世紀的一半口感。

　　堂食的人多了，唐亦禾逐漸發現星際也跟“古人”一樣，喜歡邊吃東西邊上網，看看視頻或者玩玩論壇。

　　這兩天裏，他注意到這些客人都在刷同一個話題——哈迪斯少將的葬禮。

　　據說這位少將的遺體至今仍沒有蹤跡，但軍部為了安撫民心，便策劃舉辦一場莊嚴肅穆又盛大的追悼會，規格為上將級，入公墓星球，還授予傑出烈士頭銜，並在全星際降各自的星球旗幟以示敬意和哀思。

　　要知道未來人長壽，已經許久沒有將士能夠入公墓星球，這真是一樁大新聞了。

　　追悼會全程直播，很多政界、軍隊的高級政要軍官、以及社會知名人士等等都來弔唁，其中包括哈迪斯的卡爾家族，這家族名聲大，但一貫做事低調，十分神秘。

　　媒體爭相報導。有記者代表廣大粉絲，質疑少將的遺體是不是就此不搜查，斥責軍方虧待烈士。

　　軍方支支吾吾，讓人大為火光。幸好這時候跳出幾個將士，據說是少將的同事和部下，堅稱他們一定會將搜查進行到底，刷了一波熱度和民眾的好感度。

　　飯館的食客們也在積極討論，透過他們豎起來的全息屏，唐亦禾看到追悼會已經到達尾聲，因為沒有遺體，便以一個黑漆描金邊的空骨灰盒入墓碑。

　　這一幕直播的時候，整個帕頓星都比往常安靜，一種難言的莊嚴和哀傷縈繞在空氣中。

　　唐亦禾的客人以年輕人居多，傷心之餘，也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

　　“哎，哈迪斯都逝世了，結果至今都沒有高清正面照流出，紅了這麼多年，還是那幾張高糊照，好想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

　　“卡爾家族真是低調得過分！看看紅狐家族，同樣是獸人大世家，人家都混成網紅軍官了……”

　　剛感慨沒多久，網上突然爆出另一個熱點，圍脖流傳出一組視頻，據說是哈迪斯在學校擊劍訓練的錄影外泄。

　　這個消息也如同訃告一樣，因為熱度太大，直接在唐亦禾的環表彈出。他本來是不感興趣想直接關掉，但操作錯誤，變成了打開。

　　因為同時觀看人數太多，唐亦禾的環表卡頓了幾秒，才緩緩顯現出一個高糊、正在緩慢載入的畫面，載入方向從上往下，先顯示的是哈迪斯的軍帽，接著是一雙清晰到睫毛纖毫畢現的眼睛，紫金色的眼眸，靜靜地看向畫面外的人，有種攝人心魄的淩厲。

　　唐亦禾微微蹙眉，覺得這雙漂亮犀利的眼睛有點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見過。不過搜遍原主的記憶，也沒找到相關人士。

　　然而畫面還沒載入到鼻子，突然就掛了，一個通知跳出來：該視頻已無法播放。

　　網上又炸了，評論齊刷刷在下面滾動。

　　【艸，怎麼被刪了！我還沒看到全臉！】

　　【我還差嘴巴了！】

　　【上半張臉超級帥的啊啊啊啊啊啊！！！】

　　……

　　【我去，卡爾家族刪的，發聲明瞭，要追究洩露視頻者的法律責任！】

　　【嚇得我立即收回找駭客的手。】

　　【算了算了，如果吃瓜要吃上星際法庭，咱還是別湊這個熱鬧。】

　　這件事的熱度大得驚人，除了官方的追悼會，有些粉絲也舉辦私下的追思活動，更有網紅們快速直播了自己禱告的視頻，以蹭一波話題。

　　部分精明的商家一看，好機會啊，於是趁機推出一大堆周邊，比如哈迪斯少將的軍帽，哈迪斯的剪影亞克力飾品掛件，最喪心病狂的，還是“哈迪斯同款骨灰盒”，連廣告詞都擬好了——願少將的英勇伴你身側，永垂不朽！

　　卡爾家族似乎想追究，商家卻振振有詞：“哈迪斯少將以空骨灰盒入墓，但依然活在廣大人民心中，他們無法親自去公墓星球弔唁，自己在家買個同款骨灰盒，讓哈迪斯的英姿和精神永駐怎麼了？”

　　卡爾家族無可奈何，人家又沒有侵犯肖像權——你說名義權？叫哈迪斯的人全星際多的是。

　　所以明知道是蹭熱度他們也沒辦法。何況，買這個回去的人大部分是粉絲，滿滿一腔抱著愛偶像的心理，他們不好指責，也就聽之任之了。

　　這件事本來跟唐亦禾沒關係，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位哈迪斯少將的影響力不止於此。

　　唐門料理在比克斯廣場的美食街，隔壁是一家同樣不正宗的東瀛料理，店主姓章，是哈迪斯的腦殘粉，骨灰盒一推出，他就立即下達了訂單。

　　他自己在店裏擺上不要緊，還特地端了一隻黑漆漆華麗麗的骨灰盒過來。

　　“小唐是吧？我跟你父親認識好幾年了，我就在隔壁。”章老闆將精美的骨灰盒遞到唐亦禾手裏，笑吟吟道，“我買的那家有活動，買一送一，我看你這裏還沒擺上，這個就送你不用買了。”

　　唐亦禾：“……”

　　他根本沒打算買。

　　唐亦禾覺得手裏的空骨灰盒著實有些燙手，就又遞回去：“多謝，但我可能不需要……”

　　“你別客氣嘛，大家都要擺上的。”章老闆不由分說又塞了回去。

　　唐亦禾奇怪道：“為什麼要擺上？”

　　章老闆虔誠地雙手合十：“少將孤零零地隕落在星辰大海，未免太可憐了，我們在店子裏把他骨灰盒擺上，他要是餓了，還能被指引過來吃上一頓飽飯。我看你家最近生意不錯，也許少將會喜歡你家的口味。”

　　“……………………”

　　唐亦禾一言難盡地捧著骨灰盒，突然發現自己嚴重低估了星際人們的科學發展觀和唯物主義思想。

　　破除封建迷信依然任重道遠呐。

　　“小唐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請我喝杯你們店裏最近很火的什麼檸檬水唄。”章老闆笑眯眯道，終於暴露真實目的。

　　唐門料理這幾日生意肉眼可見地升溫，甚至把他的兩個常客都拐走了。他不甘心之餘又十分好奇，所幸今天總算是有理由來“刺探敵情”，自然要嘗上一嘗，好知道競爭對手強在哪里。

　　不料唐亦禾搖搖頭：“這真是抱歉了，本店的檸檬水，在昨天就已經售罄。”

　　章老闆以為他是想藏掖，不滿道：“怎麼可能？你不是在做饑餓行銷嗎？”

　　“是真的沒了。”

　　章老闆的臉色霎時就有點不太好看。

　　唐亦禾到底也是開過私房菜的，自然知道他的打算，以前也有不少同行去他們家試菜拍照，想把他們的絕活偷走，不過很可惜，最終還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只能學個樣子學不到精髓。

　　而現在唐亦禾就更不怕同行來偷師了，因為手機農場就是個逆天隱蔽的存在，別人根本無法偷走。

　　“不過，”唐亦禾話題一轉，“我即將推出新菜式，可以先讓你試試。”

　　“誒？試什麼？”章老闆眼前一亮。

　　唐亦禾高深莫測：“你明天再來吧。”

　　章老闆無語，又寒暄幾句，交待他一定要把骨灰盒擺在顯眼處，因為“這樣少將才不會迷路”。

　　唐亦禾捧著冷冰冰的骨灰盒一臉無奈。見它做工精美，又是空的，索性當成一個另類的飾品，隨手擱在收銀台旁邊的架子上。

　　但唐門料理裝修整個簡約風，混搭這麼個東西實在格格不入，也不符合他一貫的審美，只是現在太敏感，等這件事的熱度過去後再收起來吧。

　　送走章老闆，唐亦禾張開手，把果X從手心釋放出來，然後進入農場。

　　不出意外的話，他的菜應該可以收穫了。

　　——他中午關注過的，狗繩很結實，應該作不了妖……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很久以後，少將大人從唐老闆家裏某處犄角旮旯搜到的骨灰盒（），心中大喜——原來媳婦兒早已對本殿下芳心暗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