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店裏的食客們都伸長了脖子,一臉豔羨地盯著唐老闆手中的信封,信封很大,A4規格,似乎還有一股什麼香味縈繞。
不過豔羨歸豔羨,食客們危機意識很強,好幾個人憂心忡忡地嘀咕:“這去軍機星了,豈不是要停業?”
媽呀,這麼一想,好喪!又要好多天吃不到老闆的手藝了!
唐亦禾走進廚房關上門,把那些探究的目光隔絕在外,這才緩緩撕開信封一角,露出的信紙質感很好,米白色底,紙張很厚,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紋理,看起來很像以前請帖所用的材質。
畢竟是稱為邀請函的東西,想來也不會太含糊,可為什麼這一角信紙印著紅色雙“囍”!?
唐亦禾狐疑地把整張紙都抽出來,然後就傻眼了。信紙是8開大小,被對折起來,裏面是什麼內容暫且不提,光表面就足夠讓人震驚。
整張紙整齊有序地排列著無數個紅色小“囍”字,每個“囍”字大概一個按鍵大小,方方正正中透著詭異的喜氣洋洋。
溫立果正在這時候走進來,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吃驚地低呼:“婚書!”
唐亦禾:“……嗯???”
“師傅,這是信封裏面的東西嗎?!少將大人,天啊,我師母這麼……”溫立果捂住嘴,覺得這麼稱呼偉大的少將非常有損他的英勇。
唐亦禾:“……”
唐亦禾強忍把他丟出去的衝動:“把話說清楚,這是什麼?”
溫立果撓撓腦袋,小聲說:“我見過這個東西好幾次了,這是民政局發的結婚申請書……一方先簽名,蓋幾個章,另一方再簽上,雙方一共蓋上幾十個章就是合法夫妻了。”
唐亦禾驚疑不定:“你才多大?你怎麼知道?”
溫立果羞澀道:“我上面有六個哥哥,兩個姐姐,他們結婚的時候工作忙,經常是我去跑腿蓋章。”
前面說了,他爸爸是兔獸人,媽媽是豚獸人,都是發情期頻繁而且生育力強悍的種族,除了哥哥姐姐,還有一堆少不經事的弟妹,導致他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
唐亦禾一口老血,慌忙打開這張東西,也不知道他看了什麼,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溫立果還在討好地問:“師傅,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您跑腿,我業務很純熟的……”
唐亦禾一個眼刀子射過來:“你再多說一個字,跟你斷絕師徒關係。”
溫立果立即嚇得魂飛魄散,別說多說一個字,他連呼吸都差點忘了!
唐亦禾深吸兩口氣才平靜下來,對他道:“今天不營業了,我要馬上回家,你來做收尾工作。”
說完,他把廚師帽一摘,脫掉圍裙,就把店扔給徒弟。
溫立果一臉驚魂未定的茫然。
唐亦禾回到家後連鞋都沒換,徑直走到鬥櫃前,用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櫃子,從裏面取出一塊木板。
他的小哈從不掉毛,體味也輕,除了這塊木板上無意中留下來的爪印,這房間就再也沒有它的存在過的痕跡,所以他一直很妥帖地保管著。
珍惜地摸了摸板子,然後打開那張該死的所謂求婚書,只見白底紅雙喜的內頁上,赫然也有一枚幾乎佈滿整張紙的爪印,刺目的鮮紅色,泛著紅墨特有的香味。
他比對著兩個爪印上的紋理,片刻後,又驚又喜又憂,喜的是兩者吻合,絕對是小哈的爪印沒跑了,驚的是小哈果然在哈迪斯那裏!而憂的是哈迪斯顯然也知道自己是它的前主人!
唐亦禾一點都沒覺得這枚紅爪印有什麼喜氣可言,他只覺得觸目驚心,並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哈迪斯或許覺得自己會不肯合作,所以特地拿小哈來做誘餌?
他為什麼非要關注到自己這個前主人?難道……是農場?!
一想到這個可能,唐亦禾就後背有點涼。
但農場除了他和小哈能進出,別人根本看不見摸不著,除非小哈能開口說話把這個秘密抖出來,否則哈迪斯就算有所懷疑,也找不到證據。他大費周章地特地邀請,想來也是沒弄清原委吧?
那主動權其實還是在自己手裏。唐亦禾安下心來,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既然決定要去應約,當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溫立果在不久後也回到家,因為被“恐嚇”過,他顯然十分緊張,先是乖乖去籬笆喂雞鏟屎收雞蛋,才回到屋子裏,大氣也不敢出,縮在角落眼巴巴地看著唐亦禾在磨刀。
是的,他居然在霍霍磨刀!
“果果,你過來。”唐亦禾一邊說,一邊把玩華式菜刀,刀已經被磨得雪亮,簡直利可見血封喉。
老實說溫立果還真從師傅身上看得了劊子手的影子。
不過唐亦禾倒是面色冷靜,一手執刀,一手把之前做好的內酯豆腐從容器中脫出。那豆腐又白又嫩,落在砧板上時還微微彈動。
“看好什麼叫文思豆腐。”唐亦禾說完,閉上眼睛,刷刷在砧板上切了起來。
他學這個豆腐學了十年,比蓑衣黃瓜還要艱辛,手指頭被切過不下百次,最終才練得爐火純青,他師傅還贊他天分奇佳呢。
溫立果看他把嫩嫩的豆腐切成薄片的時候已經十分驚訝,等他開始切絲時,嘴就沒在合上過,而當唐亦禾一氣呵成,將那朵豆腐在水裏綻放成細如頭髮的白絲時,他整個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胳膊上還被感動得獸化出一層兔茸!
“這,這是……”
唐亦禾平靜道:“文思刀法,我只演示這麼一次,你能記住的話,就自己好好練吧。”
溫立果不明白:“蓑衣您都教我好多次,這麼、這麼難的刀法卻只演示一次嗎……”
“因為我可能短時間回不來。”唐亦禾淡淡道。
溫立果立即想到那封求婚書,被威脅一輪他也聰明不少,很乖巧地沒問,覺得可能是師傅要結婚的緣故。
唐亦禾在接下來的三天裏,盡可能多教給溫立果廚藝,但時間有限,他最後默寫出近百份菜譜,一一交給了自己目前唯一的傳人。
他責任心重,既然收徒也想負責到底,溫立果雖笨,但心眼實在,他還是很看好這孩子的。當然唐亦禾也存了那麼點心思,希望把博大精深的華夏菜繼續弘揚下去,哪怕只能留存一二也好。
此外,他開始裝模作樣收集每一種作物的種子,還把釀好的糯米酒提純,並磨了幾把刀帶在身上,其中一把是淘來的陶瓷刀,過安檢都不會引起反應。
這麼多瓶瓶罐罐和刀子一起放進工具箱裏,溫立果瞧著瞧著,覺得他特別像古代特工!
唐亦禾在十指間把玩那把陶瓷刀,義正言辭糾正他:“我只是一個廚師。”
說完,把那把薄薄的陶瓷刀插進褲子側面的一個隱形口袋裏。
當然他並非不自量力地要去跟誰拼命,只是自保而已,畢竟他也有羊入狼口的覺悟,誰知道小哈的”新主人”會幹什麼?多重保險麼!
溫立果:“……”師傅,您的裝備快比我齊全了。
•
三天后,那些來送“邀請函”的大兵哥再次來訪,人數比上回少了四分之三,只有眼熟的狄亞大尉和四個中尉,但氣勢一點都沒減弱,因為他們穿得更正式了,胸前別滿blingbling勳章不說,腰間甚至還配了一把槍刺。
溫立果小聲告訴師傅:“他們的打扮是非常重視您的意思。”
唐亦禾皺起眉:“刺刀也是重視?”
“是的,這是少尉以上軍銜的軍官在出席重大活動、接見重大人物的時候才會佩戴,一般用來裝飾。”溫立果憧憬道,他只有一把破木劍,天知道他們多想擁有自己的專屬槍刺。
“哦。”
唐亦禾瞭解了,但看著那長長的刺刀還是很不舒服。
狄亞還是跟上回一樣對他恭恭敬敬地,還幫他提行李,唐亦禾也泰之若然,被人服務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沒有任何平民百姓面對軍官特有的局促,這心理素質也是讓大兵們折服了——不愧是少將的男人!
聽到裏面哐當哐當響,狄亞問了句:“箱子裏裝的是什麼?”
“狗糧。”唐亦禾瞟了他一眼,“狗吃的糧。”
狄亞:“……”
少將夫人真愛開玩笑。
總覺得跟他多說話能噎死,狄亞把人客客氣氣請上飛船後,給他系好安全帶,規規矩矩地不再招惹未來的少將夫人。
他們這一行只有五個人,飛船卻很大很笨重,似乎運了很多東西。
無論是原主還是唐亦禾都是第一次坐飛船,他還是很興奮的,一直貼在窗上看外面浩瀚的星空,還問狄亞能不能穿著宇航服,像電影裏那樣綁著跟繩子出去玩。
狄亞本來說可以,誰知這個時候哈迪斯打了星系電話過來。
“他上飛船了嗎?”
“是的,我們在路上。”
“看好他,”哈迪斯頓了頓,又補充道,“不能太接近他,不能跟他說太多話。”
直男狄亞一頭霧水:“遵命,另外少將大人,唐先生說想穿著宇航服出艙遊玩。”
哈迪斯頓時語氣一變:“不行!”
那可是情侶遊玩項目!他才不會同意唐亦禾跟屬下出去!
“路上不許耽擱,務必以最高宇宙速度,全程高速,能多快有多快知道嗎?”
哈迪斯氣哼哼道,語氣裏的迫不及待昭然若揭。
狄亞訥訥回答,掛掉電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少將這是敲打他要保持距離呢。天啊,萬一剛才他真的抱著少將夫人(為了安全)一起遨遊星空,回到軍機星不得被削死!?
他只是一頭雜毛串串,跟著純種魔狼少將好不容易吃了口鐵飯碗容易麼?
哎,官場難,軍場也混得艱辛呐!
但他願意保持距離,“少將准夫人”卻屢次讓他遊走在丟飯碗的邊緣。
唐亦禾的興奮勁兒過去後,便旁擊側敲跟他套起了近乎,有意跟他打聽哈迪斯是什麼樣的人。
狄亞想裝死,他聽過一點傳聞,少將大人其實沒跟唐亦禾有過什麼接觸,大抵是一見鍾情。
少將的形象……呃,這是一個禁忌話題,實話說吧,少將會削他,保持沉默吧,萬一以後這唐先生吹吹枕邊風,他的軍帽還能不能保住了?每一道都是送命題啊。
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唐亦禾的每個疑問,都被他吞吞吐吐滑了過去,看著好像是回答了,其實什麼資訊都沒透露出來。
唐亦禾見狀更加肯定哈迪斯是個年紀輕輕、卻城府頗深的厲害角色。看吧,聯手下都無法解讀那個男人,心中不由得越發忌憚。
•
從帕頓穿越到軍機星,中間要橫穿五六個大星系,耗時大概要一個星期,算下來剛好一下飛船休息一晚就能趕上中將授勳儀式。
誰知中途他們遭受到了小伏擊,而且對方一下子就打落了他們的能源艙,警報聲尖利地叫著,唐亦禾幾乎以為要葬身星空時,卻見狄亞把他往安全膠囊一塞,塞得只露出兩隻眼睛,接著便見他和其他三名軍官有條不紊地開始反擊伏擊他們的人。
此刻唐亦禾才知道這艘飛船上到底運了什麼玩意兒,居然全是各種重型武器和彈藥。
敵暗我明,大兵哥們卻十分冷靜,手部操作的速度簡直快成了虛影。唐亦禾因為練習過刀法的緣故,自認為自己的手速已經超乎常人,可跟他們比起來,自己的速度也沒多了不起了。他似乎有點明白這些可能是獸人的基因優勢,可以適應漫長的長時間作戰。
跟那些擾人的蟲子戰了一天一夜,終於一一擊潰後,四個大兵哥才大汗淋漓地鬆了一口氣。
狄亞自己一口水都沒喝,連忙把唐亦禾從大蟬蛹的安全膠囊挖出來,還對他道歉:“對不起把唐先生關了那麼久,但你在裏面才是最安全的。”
唐亦禾原本因為他是哈迪斯的人對他有點偏見,此刻心中五味雜陳,不由得在飛船上調製了一杯檸檬水給他們喝。
久旱逢甘露,加上第一次喝到如此人間美味的兵哥哥們,被鮮爽得簡直要熱淚盈眶。
天啊,為了這杯水,他們要永遠為少將夫人效忠!
因為這一趟耽擱,他們沒能按時到達站點,軍機星的授勳儀式已經開始了,哈迪斯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氣得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唐亦禾原本在睡覺,就聽到狄亞正愁眉苦臉地跟領導解釋緣由。
“伏擊?”哈迪斯皺著眉,“我知道了,你們辛苦了。他沒事吧?”
狄亞誠惶誠恐:“夫人一切安好。”
哈迪斯:“……”
這一聲夫人讓他頓時怒氣全消,耳根都紅了。
“胡說八道什麼啊,”哈迪斯咳嗽兩聲,用咆哮掩飾自己的羞澀,“快把人帶來,授勳儀式已經結束了!”
不怪他生氣,因為他本來打算在授勳儀式上……哎,現在只能臨時變更計畫,別提多憂傷。
狄亞是知道一點任務內容的,聽到已經錯過儀式,簡直恨不得馬上自刎自盡。掛完電話後整個人垂頭喪氣的,一點都沒有作戰時的意氣風發。
唐亦禾把他的種種表現看進眼裏,對哈迪斯的觀感更惡劣,不僅城府深,還很殘暴!
真可怕,他一定要從那男人手裏把小哈偷回來。
***
經過九天的航行,他們終於到達軍機星。
這星球充滿了高科技感,到處都是飄在空中的懸浮建築,以及漂浮的大型武器,離星球幾千米的高空甚至還有一個淡藍色的保護罩,把整個星球都罩起來。
果然跟這裏比起來,帕頓落後了幾個世紀。
唐亦禾沒能多看兩秒鐘,就有人上來想要檢查他的身體,剛把手按到他胸膛,狄亞就瞪了那人一眼,無聲警告:喂,少將夫人你都敢摸?
那人也不傻,心領神會後瞬間打了個激靈,隨即恭敬地讓開了路:“哈迪斯在中央禮堂等您。”
狄亞便帶了他過去。
所有的人都對唐亦禾很客氣,但反常即妖,唐亦禾一點都沒因此感到放鬆。
大禮堂是懸浮在空中的,像個銀色的琉璃球,但外面的人看不到裏面,而裏面的人卻能看到外面。
哈迪斯就站在邊上,看著唐亦禾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突然覺得自己此刻從未如此緊張過,哪怕之前在授勳儀式上致辭念錯詞,他也覺得不痛不癢,可第一次要以人形跟農場主見面,他,他就有種要把尾巴變出來狂甩的衝動!
嘖,絕對不能露餡。
•
玻璃門被打開,狄亞道:“中將大人就在裏面,唐先生請進。”
唐亦禾:“你不進去?”
狄亞只是做出請的姿勢。
唐亦禾看了一眼那個入口,覺得可真像龍潭虎穴,自己就像誤入莫克斯蛇窩的溫立果。
他定了定心神,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發出落鎖的聲音。
禮堂非常大,光線被刻意調成暗調,只有側面天窗開著,一扇扇辰光打到禮臺上。光影交錯中,有個男人背對著站在禮台一側,雖然不是處於中央的位置,但整個背影還是讓唐亦禾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男人身形十分高大頎長,估計已經超過一米九,一襲白色描金牙線的戎裝,肩章都是金色流蘇制式,非常華麗;腰封三指寬,把他襯得寬肩窄臀,大長腿閒適地稍息站立,黑色及膝軍靴擦得錚亮。
他腰側還別著一把細長的十字劍,一手有意無意地按在那單手柄,頗有些漫不經心的優雅。
但明明如此安靜閒適的姿勢,整個人卻暗藏著一股壓抑的野獸特有的侵略氣息,似乎只要身後的人有一點不對,他就能瞬間從靜止發動攻擊,一劍封喉。
唐亦禾從沒覺得一個人的氣場能這麼強大的壓迫力,饒是鎮定如他,也在某瞬間呼吸窒了窒,懷疑自己真的進入這只野獸的狩獵範圍。
這讓他腳下不免亂了個步伐,踩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襲戎裝的男人方佛被打攪到,緩緩轉過身。
轉身的時候,光剛好打在他側面,一半明亮一半陰影,讓本就立體的五官更加凸顯。
這光影錯落的構圖有種說不出的美感,儘管只是尋常的轉身動作,但彷彿每一幀都被精心設計過的。
唐亦禾沒有留意到那點不易察覺的刻意,他的視線落在男人英挺的臉上、並對上那雙深邃的紫眸時,整個人呼吸一窒,為那熟悉又綺麗的瞳色感到驚愕不已。
因為這雙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唐亦禾微微眯起眼,目光陡然變得犀利。
作者有話要說: 性感中將,在線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