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魔尊滅世已是五百年前的事, 這入魔仙獸毀了朝廷也斷了修仙門派的根基,以絕對的殺伐令天下勢力重新洗牌,而如今的玄門正宗,便是下凡除魔的仙人留下的傳承。修士面對這樣強大的對手, 挺身而出者的確不少,卻也有一部分強者選擇出海避難。
那時修真文明遠不如現在繁盛, 各派功法只傳嫡系弟子,一個大派也就兩三個元嬰高手, 這部分人遁逃後,他們的師門也就毫無抵抗能力, 很快便在魔修進攻中滅亡。後來道祖除魔成功, 殘餘修士組成了天道盟, 這些已經消失的門派也就無人關注了。
無塵子的師父剛好是經歷過魔尊之亂的修士, 這才對此事有些印象, 據無塵子所說, 那時出海的修士應當剛好是十六人,他們也知拋棄師門之舉不光彩, 拔錨起航時皆是以白袍遮掩面容, 彼此之間只以兄弟序號相稱,再不提過去真名。無塵子之師也不知他們具體來自什麼門派, 只記得他們都稱領頭之人為風大哥。
風這個姓氏並不多見, 這十六人以兄弟序列相稱, 如今世上偏又有一個風十七,付紅葉聽著便露出了深思神色, 不由問道:「太上長老可知那風大哥是何出身?」
「那時天下強者不多,他雖蒙面易容,老朽的師父也從其法訣中認出,此人應當是出自江陵風氏,他走後沒多久,風氏便被魔修滅了族,如今早已斷了傳承,就連個證明其存在過的物件也沒留下。」
無塵子素來正直,對這拋棄家族任由親人被魔修殺害的行徑自是不恥,提起時語氣也極為冷淡,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
「師父說,當時魔尊的手下每佔領一處城池都要屠城,多一個強者守城就能救下數萬人性命,他曾試圖勸這些人留下,可他們還是選擇了離去,為了隱藏行蹤甚至連師門親朋都沒有帶上。修行不易,誰都想活著飛升成仙,天道盟也不置喙他們什麼,就讓這些人在海外去尋他們的飛升之法吧,今後這江湖永遠不會再有他們的姓名,天道盟也不需要這樣的人加入。」
玄門行事到底厚道,平定天下後沒將這件事寫進史書,那些出海的修士也沒有再回來,百年過去,那些被滅的門派都如雲煙一般從世人記憶中漸漸消散,只有幾名知情的老修士偶爾當作故事提起,用以警醒弟子莫忘守衛天下的職責。
這都是陳年舊事了,無塵子不知付紅葉為何會如此在意幾個早已不知生死的修士,如今也只是平淡道:「這些年修真界日新月異,五百年前元嬰修士便是鳳毛麟角,百年前渡劫期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卻是代代有人飛升,更有掌門和風十七這樣年紀輕輕就進入渡劫期的絕世天才,那些人縱使活著也早已跟不上時代,鬧不出什麼風浪來。」
他說的在理,修真功法代代更新,煉器符咒之道更是進益極大,五百年前的上品法器放在如今是連金丹修士都看不上了,尤姜見識過不知門後自己都有一種若不努力就要被後來者取代的緊迫感,更覺一群困守在海外的老骨頭不可能勝過一直在發展的天道盟。 然而,越是勝不過越容易走邪路,正因自己能力不夠,才會想要去搶別人的,嫉恨和貪婪往往是入魔的起源。生死門連通的那座海島不像是巧合,尤姜此時聽聞那些人出海之後始終未歸,想起自己在那海島所見建築的確是古時的風格,這些建築之法早已失傳,只怕就是這批修士出海後所建。
只是,他當年與共同落進生死門的修士搜尋過整座海島,戰鬥痕跡倒是隨處可見,只有一塊石碑刻了脫離之法,告知他們若想出去只能互相廝殺至僅剩一人。除此之外,其它活人卻是一個沒有,也不見有人生活過的痕跡,若生死門是受這些修士的控制,他們這樣做又是什麼目的呢?
尤姜想到這裡不由露出了深思神色,看了一眼付紅葉就道:「如今海域盡在鬼域三神掌控之中,本座也曾委託大護法調查當初的無名海島,可數萬厲鬼上天下海找了一年也不見那地方蹤跡。」
鬼域三神皆是仙神難收的修為,鬼魂在深海又是行動自如,付紅葉不信有人能瞞過他們感知,此時也是頗為疑惑,連鬼都找不著,這座島難道還能上天不成?
他暫且想不出個結果,細細梳理已知消息,也就只能根據線索推測道:「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趙綏定是進過長空生死門,也知道如何才能開啟此門。他當年雖渡劫失敗卻沒有隕落,假死之後暗中指使長生門製造旱魃,以不滅川魔氣感染修士收集心魔,如今更是盯上了你家右護法。你說趙綏身上沒有魔氣,可見這心魔不是他自己用的,那麼,牧北絕口中即將飛升的准天魔又是誰?」
尤姜自己就是魔修,自然知道就算是頂級魔修對心魔這種東西也是避之不及,長生門以旱魃為容器培養心魔的行徑著實詭異。他撫摸著奈何扇上的群魔圖紋,用肯定語氣道:「只有真正的魔物才能彼此吞噬,不論是誰,既然用了心魔,至少可以肯定他已不能被稱之為人。」
付紅葉曾被困在生死門中,他很清楚散仙雖強卻不足以控制如此天地絕境,趙綏背後定還有更強者。而要知曉此人身份,目前只有一個辦法,「看來只有趙綏知道個中奧秘,咱們得想個辦法擒住他,還要讓他乖乖說實話。」
這自是最好的解決之法,然而尤姜估量了一番雙方實力,還是沒把握地搖了搖頭,
「難,一個散仙要逃命太容易了,你我未必能困住他。」
付紅葉自己就是散仙之境,自然知曉到了這個境界已很難被陣法困住,他憑藉精怪之力有把握勝過趙綏,卻不敢保證能將其活捉,聞言也是沉思了片刻,最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尤姜,「所以,得有一個讓他不想逃跑的誘餌。」
這意思尤姜瞬間心領神會,「你是說二長老?」
「太上長老說他自少年時便處處模仿蘇清塵,蘇清塵有的東西他也一定要有。如今他孑然一身,若蘇清塵被魔教教主供奉著安穩養老,過得遠比他快活逍遙,你說他會如何?」
趙綏若有什麼心結,那定然就是蘇清塵,此人捕捉精怪都要伺機陷害魔教,如果蘇清塵就出現在長安,他絕不可能毫無動靜。這一動,便就是抓人的最好機會。
蘇清塵廢了經脈毀了容顏,在魔道隱姓埋名活了這麼多年,如今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尤姜也不想忍,這便敲定了主意,「魔修從不是忍氣吞聲之人,二長老這個仇,本座一定要報。」
此話一出便是答應了,獨活雖不知具體情況,聽他們言語也覺出了鬧事的氣息,立刻就興奮道:「教主,咱們終於要搞事了?我可不可以再給姜府下次毒?」
這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主兒,一天不鬧事就皮癢,尤姜倒也沒準備對姜府留情,對此言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寸劫,「左護法,本座給你一夜時間,不論你用什麼手段,天亮之後,魔教所有精銳必須齊聚長安。」
魔教人手大半在漠北,其餘也是暗中埋伏於各派山門,要一夜之間召集起來難度著實不一般,然而寸劫卻是絲毫不懼,只認真應道:「遵命!」
尤姜這是要傾盡魔教之力為二長老報仇雪恨,付紅葉自然也是不甘落後,當即就對無塵子道:「太上長老,也勞你調集天道盟各派弟子包圍長安,我若無令,不許一人出城。」
魔教亂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卻不想付紅葉竟也要出手,天道盟包圍國都這可不是輕易能平息的事端,無塵子立刻挑眉道:「這樣做朝廷會有意見吧。」
朝廷對修士這股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一直就頗為忌憚,過去天道盟也是緊守界限,對朝堂之事絕不插手。付紅葉這命令一下,二者關係便是要變天了。
然而,他對此卻是沒有半分懼怕,只是用平淡的語氣道:「那便換一個沒有意見的皇帝。」
此語一出,不止是無塵子,尤姜也大為震驚,眾人皆是齊齊看向了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歷來主和的天道盟盟主會說出的話。只有一直沉默不願與人交流的不滅天子忽的睜了眼,用欣慰的語氣道:「長安,你可算是有了幾分從前的脾氣。」
付紅葉上任之後不爭不搶也不在乎名利,所做決策都是以維持太平為主,可在那之前,他也曾是長安天子,每逢帝王昏庸,選出新王改朝換代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他也不覺此舉有何特殊,只是輕輕一笑,「我這些年是太溫和了些,以至於很多人都快忘了,付紅葉才是天下第一的修士,這世上一切事我都是做得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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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付紅葉:天涼了,換個皇帝吧。
尤姜:你的純良偽裝呢?怎麼變成蕎麥饅頭了?
大長老:教主最近罵人技巧又升級了?
尤姜:閉嘴,你個南瓜秧子趕緊滾過來打BOSS!
二長老:看來他只是給某人開闢出了瓜果蔬菜之上的新等級。
三長老: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