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會變鵝的第n天,江彥終於如願以償地吃上了人類的食物。
他被程以寬放在了餐椅上面,餐桌上擺著剛被消毒過的雙碗狗盆,左邊的盆裏放著程以寬改良的蘋果派,心形的派皮圍成一圈,中間是草莓醬和切成片的蘋果。右邊的盆裏放著切成小份的全麥麵包。
江彥幸福地簡直想要流眼淚。
不過程以寬吃的就簡單多了——他第一次做甜點,費了不少時間,所以自己就簡單泡了一碗面。
江彥看看程以寬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狗盆。
“明天我們再做好吃的。”程以寬看他黑豆眼亂轉,笑著解釋,“晚上吃太多不好,我先將就一下。”
“吭——”江彥道。
一人一鵝很有儀式感地分坐兩側。
“剛剛老餘回電話說,他有位醫生朋友,已經聯繫過了,對方明天下午可以過來看看。”程以寬說完,又道,“不過不管怎樣,我們今天也算是同居了。”
江彥高興地點了點頭,說是同居的確沒錯,反正他的靈魂跟身體都在這邊了。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江彥心想,現在終於有人陪著自己了,而且程以寬並沒有害怕,也沒有躲避自己,還把自己的身體也帶了過來要好好照顧……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好的人。
早知道早點坦白就好了。
他越想越開心,琢磨了一下,從自己的蘋果派裏挑了一片最好看的切片,用嘴巴小心翼翼地咬住邊邊,隨後伸長脖子送到了程以寬手邊。
程以寬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伸手捏住了。
江彥自己又挑了一塊咬住,隨後昂首挺胸地站在椅子上,向前探著頭。
程以寬愣了一秒,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人一鵝拿著蘋果片在空中碰了一下,程以寬笑著配音:“Cheers!”
只不過晚餐開始的很美好,結束的也很倉促。
江彥本來都想好了,要小口小口的吃,吃一口稍微停一停,做一隻優雅高貴的鵝。然而他忘了鵝不會咀嚼東西,吃什麼都得靠吞入。麻瓜的嘴巴又長又寬,還硬,江彥吃東西時候用力輕了根本咬不住,用力稍微大一點,狗盆就被它懟跑了。
程以寬吃一口面,就需要把滑向餐桌中間的狗盆默默推回去。再吃一口,狗盆又被戳飛過來,他又得推過去。
如此幾次,江彥的鵝臉都要紅透了。
他乾脆從餐椅上跳了下去,示意程以寬把狗盆給他放到老地方。
程以寬猶豫了一下:“你在下面吃?”
江彥點頭:“吭——”
程以寬:“……”雖然江彥剛剛吃得是有些辛苦,但在桌子底下吃飯……好像有點怪怪的。
江彥見他沒動,抬起鵝掌踩了他一腳。
“昂!”江彥道:“嗯啊——”
“……”程以寬哭笑不得,心想這脾氣還挺大,只得把飯盆給他放了下來,“行吧,聽你的。”
這下倆人吃飯速度都快了很多,江彥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盆裏的東西吞乾淨了。
他吃飽了心滿意足地奔去洗手間解決需求。程以寬則從書房搬了電腦出來,一邊查詢怎麼護理昏睡的人,一邊搜索好看的片子。
江彥才出來,就見程以寬正對著視頻檔發愣。
他跳上沙發,好奇地伸過腦袋瞅了瞅螢幕,結果被人擋住了。
“我這裏有一個片子,特別適合咱倆現在看。”程以寬看向他,笑著問,“你先說你看不看?”
他這會兒還沒換上家居服,身上仍舊穿著白襯衣,領口微敞,隨著動作衣服會有好看的褶皺,散發著滿滿的雄性荷爾蒙。
江眨了眨眼,頓時害臊了。
才同居第一次,程以寬竟然就邀請自己看片……月黑風高夜,乾柴烈火時。老天,學長也太直接了。
可是時機不對啊!江彥低頭看了看自己雪白的大胸脯,又擺了擺尾巴,心想這一會兒要是看出點感覺了可怎麼辦。他又想看,又怕尷尬,不自在地瞄了程以寬一眼,又瞄一眼。
程以寬笑道:“哦,不說話看來是默認了。”
江彥:“……”他假裝這事跟自己無關,緊張又期待地靠著程以寬趴了下來。
客廳燈很快被人關上,程以寬拿了一個微型投影儀過來,電影投放到牆上的時候,他伸手把江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江彥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啊啊啊啊太害臊了!江彥心想,程以寬讓我趴腿上是什麼意思?他要對鵝做什麼?
他心裏緊張,又不想顯得自己太沒見識,只得強作鎮定地盯著對面的畫面看。然而那畫質卻有些粗糙,江彥正懷疑程以寬的投影是不是不好用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電影的名字——《美女與野獸》
江彥:“???”
程以寬在他身後悶笑,江彥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是不是挺合適的?”程以寬忍著笑問,“美女與野獸,我們還是真人版。”
野獸彥彥:“!!!”簡直想回頭咬他。
他心裏這麼想,便也這麼做了。
江彥扭過頭瞅了程以寬一眼,張了張嘴嚇唬人。
程以寬卻一點兒都不害怕,還在後面笑得不輕。
他剛剛發現電腦裏有這個片子純屬意外。這一版應該是最早的《美女與野獸》。當年網上資源豐富,他看過一次之後深覺喜歡,於是把片子存了下來,打算以後再重溫。誰想這一放就是六七年,他期間換過很多次電腦,這個片子被從他的臺式機裏拷貝出來,存入硬碟,又幾經周轉才挪到了現在的筆記本上。
“這個是1946年的版本,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化妝技術和電腦特效。”程以寬笑著給江彥介紹道,“你看看就知道了,這個可不是兒童電影。”
江彥一向信任他的審美,但這電影聽著像是歌劇,他怕自己欣賞不來,乾脆換了姿勢,肚皮朝天地躺在了程以寬的腿上。
程以寬看他還挺舒服,笑了笑,自覺把胳膊放低托著鵝腦袋。
江彥舒舒服服地躺好,黑豆眼滴溜轉,一會兒看看投影,心想這個女主好美啊,黑白電影都這麼美,一會兒轉回來看看程以寬,心想程以寬也美,是個美男。
變幻的光影在程以寬的臉上勾著不同的輪廓線條,後者的眼睛卻始終晶亮有神,像是蘊著無數的細碎光片。
程以寬察覺到了大鵝的視線,低頭看著他笑了笑。
江彥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眼。他努力集中精神去看著電影,又想這野獸長的真像牛魔王,花園好大,地方也好大,是個富二代吧!
不過美女為什麼喜歡他呢?他仔細看美女的表情和對話,發現自己分析不出來,忍不住又開始走神。
野獸的耳朵好可愛,還能收起來,麻瓜也有耳朵,但是藏在鵝毛裏裏。
野獸有個大手套啊,這是能瞬移嗎?江彥動了動自己的鵝掌,盯著看了看,心想算了,鵝掌帶上手套就不能游泳了。自己也沒有想瞬移的地方,就在程以寬家裏正好。
啊對了,明天可以要求去遊個泳吧?只要別碰上那只狗就行。
……
他迷迷糊糊越想越遠,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電影已經放完了。程以寬穿著家居服,正坐在床上看書,一旁開著盞暖黃色的小燈。江彥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發現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江彥:“……”
第一次看電影就睡著……太不給別人面子了。
他眨了眨眼,很難為情地看著程以寬。
“你睡的真香啊,小呼嚕越打越響。”程以寬笑著把書合上,轉過臉問他,“你怕不怕冷?”
江彥搖了搖頭。
“那你就用毛毯吧,冷了可以自己蓋。”程以寬摸了摸他的腦袋,“現在睡覺吧,晚安。”
江彥剛剛睡醒,這會兒一點兒都不想說晚安。
他躺了會兒覺得脖子有點酸,又趴過來,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程以寬的側臉。
程以寬才躺下要睡著,察覺不對,轉過頭看他:“你該不會睡不著了吧?”
“……”江彥:“嗯啊——”
程以寬:“……”他只得側躺過來,跟江彥面對面地聊天。
“今晚的電影不喜歡嗎?”程以寬問。
江彥搖了搖頭,愧疚地抬起翅膀,把自己的腦袋遮住了。
程以寬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抬手輕輕撥開大鵝的翅膀,想了想,道:“這個片子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我第一次看還是在高三的時候。”
江彥愣了下,又探出腦袋,黑豆眼好奇地看著程以寬。
“那時候我剛意識到,我對你的喜歡應該不是友情。當然你對我的也不是。”程以寬道,“正好有一天就看了這個片子,我那會兒的觀後感就是,美女對野獸的感情是基於靈魂的,所以戀愛也應該是兩個靈魂的事情,性別不應該成為阻礙。”
江彥心想美女和野獸有愛情嗎?剛剛好像沒看出來。但現在顯然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他當年察覺自己的心意要早得多,但內心一直是害怕的,沒想到程以寬倒是在一開始就想得明白。
“……當然後面有一些曲折,世俗的東西很可怕,我們這又不是一個尊重隱私的社會。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壓抑了就去寫日記。寫日記發洩也是跟這個電影的導演學的。”
程以寬停頓片刻,輕輕歎了一口氣,“穀克多在拍《美女與野獸》的時候得了病,每天都很痛苦,所以他在日記裏寫,‘醒來的時候痛的要命,我睡不著覺,又不能起來走走,只能通過日記向將來讀到這些文字的陌生朋友發出呐喊,以此發洩我的痛苦。’”
江彥想起自己了偷看過的那些片段。他輕輕地靠向程以寬身邊,努力跟他挨地緊一些。
“當然我的日記不是給陌生的朋友看的。”程以寬垂著眼看他,低聲道,“我的只想給你看。想讓你知道,雖然我做的不夠好,但我從來不敢放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