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彥要瘋了。
作為一個原畫師,他平時雖然畫些腦洞大開的故事,可他本質是個唯物主義者啊!九年義務教育也上了!
江彥懵逼在原地,看著王嫣越走越近,很快,自己被抱了起來。
一直到被抱進臥室,江彥才從穿衣鏡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竟然是只鵝。
個頭挺大,羽毛潔白漂亮,嘴巴腦門和倆爪都是橘色的,江彥伸了伸脖子……脖子太長,他沒控制住,嘴巴一下懟到了鏡面上。
王嫣低頭笑它:“你傻嗎瓜瓜,裏面又沒有好吃的。”
她在一旁忙著給小裙子系絲帶,江彥立刻僵住,見她回過頭去,才小心地偏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還好,這次看清了,腦門上的肉瘤很大
是個公的。
江彥稍稍鬆了口氣,苦中作樂地想,好歹不用下蛋。
他雖然沒怎麼接觸過這種家禽,但也知道鵝是晚上下蛋的。江彥覺得現在不管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咯咯噠的下蛋都是他的不能忍受之恥。
江彥閉了閉眼,鏡子裏的大白鵝黑豆眼也跟著翻上了。
怎麼回去呢?
江彥開始犯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雖然在現在的意識裏,他覺得這不是在做夢,可是這一切太魔幻了……沒法解釋,也讓人難以接受。
他現在的五感還是自己的,能聽懂別人說話,眼睛看到的東西也跟平時差不多,大小顏色沒差別。看來自己的靈魂還挺完整。
江彥天雷滾滾地想,莫非自己是魂穿?
喝酒猝死了?結果借屍還魂走錯了道,撞到了一隻鵝的身上?
江彥:“???”
江彥:“!!!”
他嗖的一下睜開眼,立刻轉頭去找日曆牌。
王嫣剛把絲帶穿好,扭頭見自己的鵝扭著屁股往客廳竄,趕緊彎腰把它抱了起來。誰知道平時挺乖的大鵝,這次非擰著身子往下跳,甚至還想扇翅膀打她。
王嫣“嘿”了一聲,一手抓住鵝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老娘把你從小養到大,翅膀硬了啊,”王嫣瞪著眼,嘖道,“上次誰把人金毛的小褲衩給扒掉的?一會兒給你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光明正大去迎戰不行?”
江彥愣了下,頓時震驚了。
他不知道這鵝是什麼來路,竟然去欺負狗。可是他怕狗啊!他連吉娃娃和小泰迪都要躲著走,去迎什麼戰?
還是金毛?
江彥倒吸了一口氣,原本只是想跳出去找找日曆,看下今天是不是自己的頭七。這下頓時嚇壞了,大叫一聲就往外跑。
王嫣沒料到它突然發力,正要鬆手,就見這鵝忽地展翅,伸長脖子發瘋一般竄了出去。
樓下傳來刷卡的聲音,應該是家政阿姨來送衣物了。王嫣心裏暗叫不好,一路穿著拖鞋邊追邊著急地喊:“阿姨關門!”
她起身太急,差點把自己絆倒。等她追出臥室,就見一道白影消失在了樓梯口。
隨後樓下傳來一聲大叫。
家政阿姨剛剛壓根兒沒聽見樓上有人喊,等看到一隻大白鵝朝自己沖過來的時候,嚇得連退好幾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江彥慌不擇路地往前逃竄,滿腦子裏都是流著口水的大狗,他覺得腳丫子有點不夠用,倒是胳膊……哦不,翅膀的力量很足,帶這一股強大的衝力,讓他想收都收不住。
一路被衝力給帶得東擦西撞,等江彥終於學會收力,改為小跑慢慢減速的時候,往四周一看,又傻眼了。
大晚上的,這裏漆黑一片,周圍似乎都是小樹林,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個什麼鬼地方。
江彥忽然覺得有點冷,他使勁眨眨眼,卻發現鵝似乎並沒有夜視能力,現在他能看見的只有眼前的一點點。
乾枯的草叢上是雜亂的落葉,四周是死一般的寧靜,偶爾有點窸窸窣窣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鼠或者野貓……
江彥:“……”
好像有點衝動了……王嫣對鵝這麼好,給它餵飯鋪窩買裙子,生氣的時候提脖子也是輕輕的,應該不會讓它被狗咬傷?
倒是外面,野貓野狗那麼多,老鼠和黃鼠狼也存在,萬一哪個竄出來,給自己一口……
江彥想起了《動物世界》裏被分餐的鵝。
有點害怕……
想回家……
江彥看了看周圍,一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一邊悄悄地抬腳,趕緊搖擺著往回走。
大路也不知道在哪邊,他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一段路,發現自己好像越走越深入了,又猶豫著回頭,決定朝另一個方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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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寬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準備睡覺。
他今晚本來有個會議,因為跟江彥吃飯給耽誤了,只能晚上再回公司聽彙報。等折騰完回家,已經是夜裏十二點了。
客廳裏堆著幾個未拆封的包裹,都是他在總部大廈的辦公檔。程以寬過來就職半個月,工作內容和職位跟以前毫不相干,資料乾脆都沒拆。
同事們對他主動申請調職的行為很不解,程以寬當時笑笑,說愛人在這邊,為了家庭所以有困難只能先克服。如今他過來後,才發現分公司是真的廟小妖風大。
程以寬洗了澡,把今晚的材料又看了一遍。王嫣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先是詫異,隨後便給掛斷了。
誰知道王嫣又打了一遍。
“不好意思,程哥,我知道你晚上不接電話的,可是現在我這兒有點急事。”王嫣說著說著,哇的一聲就哭了,“麻瓜晚上跑出去了,我跟朋友們在外面找了兩個小時了也沒找到,你現在有空嗎?想請你過來幫忙一塊兒找找。”
麻瓜是王嫣養的鵝。去年程以寬第一次見的時候,小東西才出生沒多久,渾身黃色的小絨毛,被他當成了鴨子,結果一問,才知道是鵝。
王嫣說這是來自倫敦的神奇動物,是她愛情的結晶,取名叫麻瓜,還有諸如瓜瓜寶寶和小崽子等諸多稱號。
程以寬起初覺得好奇,後來就發現麻瓜哪里都好,長得也鵝頭清秀,身姿挺拔,就是有點傻。他去了王嫣家那麼多次,這傻鵝經常突然不認識他,追他後面打。
“我在家呢,離你那兒有點遠,”程以寬不想去,道,“要不我幫你找找別人,看有沒有離得近的吧。”
“沒了,我把能打的電話都打一遍了,”王嫣抽泣道,“我按距離挨個通知的,現在找的人裏你就是最近的了。”
程以寬:“……”
他雖然不想去,但是看王嫣哭成那樣……估計大冬天的她朋友都不願意出來。
“那我現在過去看看,”程以寬歎了口氣,從沙發上拿起外套往外走,問她,“你一個小姑娘別亂跑,大半夜不安全。對了,你那兒現在幾個人?”
“二三十個吧。”王嫣哭著道。
程以寬:“……”
“人多力量大,”王嫣說,“再說麻瓜就喜歡追你,可能你一來它就聞見味兒了呢。”
“……”
程以寬無語,下樓取車,等一路開到地方才發現王嫣說的數還是小了。
“你們社區的人……這半夜出來得嚇死幾個,”程以寬裹了下衣服,看著四周來來去去小聲呼喊的幾十號人,以及打著手電筒的一隊保安,有些無語,“怎麼保安也派人了嗎?”
“二區這邊冬天沒人,就我自己住。”王嫣眼睛還是紅的,看著是真急哭了,“我去物業看過監控了,麻瓜就是在這邊消失的。前面有條小河,他那麼喜歡玩水,會不會是順著河漂遠了?”
“有可能,”程以寬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往那邊看了看,“這邊人太多了,下游有人去看了嗎?”
“去了,天奇跟他朋友在那兒。”
“我順著這條路走走,去那邊看看,”程以寬說完就往前走,見王嫣在後面跟著,擺擺手,“你就別去了。穿著拖鞋被紮了還得先管你。”
王嫣“嗯”了一聲,她出來得太急,身上穿的還是在家裏的一套暖絨家居服,腳上是毛毛的人字拖。剛剛找了兩個多小時,白毛都變灰毛了。
她雙手合十,連連鞠躬道:“拜託你了程哥,找到的話我好好謝謝你,以後天天去你爸媽家盡孝都行。”
程以寬無語地搖了搖頭,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沿著鵝卵石小路往裏走了進去。這條小路是物業鋪的,程以寬拐過一叢綠化帶,腳底下就沒路了。
前面往左是那條小河,右邊是一處小樹林,但小樹林跟這邊有一堵一人高的木柵欄做隔斷,上面纏著月季枝條。剛剛離得遠,他沒看清。
程以寬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那邊是唯一沒人過去的地方,雖然說一隻鵝應該飛不過去,但也說不定,萬一下面有個洞能鑽,那他們都在這邊找就真是白費功夫了。
他正琢磨著,就聽到後面有人說話。程以寬回頭,正好後面的人舉了舉手電筒。
“姐夫,”王天奇驚奇地道,“你怎麼也過來了。”
程以寬沖他點了點頭:“你姐給我打電話了。”
“我真服了我姐了,跟你這麼遠的關係也好意思叫。”王天奇跟朋友過來,“哎”了一聲,又扭頭看他,“對了,我還沒問你呢,那個江彥什麼情況?”
“我以前的同學,”程以寬道,“比你大,你不是不接受比你大的嗎?”
王天奇:“話是這麼說,但看照片很嫩啊。”
那個朋友也笑:“是的,一看就很單純的男孩子,我都覺得好喜歡。”
“從照片上看不出性格,他脾氣挺大的。”程以寬頓了頓,沒繼續說,抬頭指了指木柵欄,“要翻過去嗎?會不會在那邊?”
王天奇的上一任就是個小作精,這會兒一聽脾氣大果然又蔫了下去。
“應該不會吧,”他歎了口氣,乾脆掛在朋友身上,“要我說,我們一會兒偷摸去飯店買一隻回來就行了。鵝不都長得一個樣嗎。哎姐夫,週末有空嗎?你帶江彥一塊兒來我生日趴怎麼樣?我朋友應該有喜歡他的……”
“沒空。”程以寬說完,突然頓了頓,指著木柵欄那邊的一處說,“那是什麼?”
江彥在樹林裏走了一圈,跟鬼打牆似的,怎麼都找不到人走的路。他也不敢太往遠處去,於是轉了轉,找到了一棵大點的松樹,往那兒一趴歇了起來。
身上的羽毛都髒了,江彥歎了口氣,無法接受自己要舔毛這種事情,乾脆像板鴨一樣趴在那兒破罐子破摔。
對面突然蹦出人的時候他正要睡著,等他下意識地想起身時,就聽有人大喊:“握草,這是被打死了嗎?”
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知道,”程以寬說,“你去看看吧。”
江彥:“!!!”
他嗖的一下,撲棱著翅膀站了起來。
果然!
程以寬!
江彥激動得要流淚了,就知道,就知道王嫣小美女肯定會出來找自己的!程以寬都來了,那離回家還遠嗎?
江彥在外面徘徊了三個多小時了,昂叫著朝遠處的三個人狂奔了過去。
翅膀突然變得很給力,江彥覺得自己簡直要飛起來了,而且脖子長就是好,感覺立刻和他們拉進了距離。
然而對面的三人卻愣在了那兒,江彥正納悶他們為什麼不沖過來擁抱自己的時候,就見程以寬立刻掉頭,朝另一側跑了起來:“靠!要咬人了!”
另外兩個慢了一步,聽明白後號一嗓子一塊跳了起來。
“跑!”其中一個喊,“分開跑!它只能追一個!”
三個長腿男人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衝刺速度,在小樹林裏慌不擇路地開始逃竄。
江彥懵了一瞬,一看幾人要跑遠頓時急眼了。
“哦昂——”別跑啊哥!
“昂啊——”快帶我回去!
他只認識程以寬,於是伸長脖子邊喊邊追在師哥後面。很快超過了另外兩個人。
王天奇跑出一段路後,扭頭一看頓時樂了。
“姐,”王天奇一頓跑,汗都出來了,“快!小樹林,你鵝子出現了。”
————
二十分鐘後。
“瓜瓜回家了,我的瓜瓜。”王嫣緊緊抱著大白鵝。
江彥也跑累了,把鵝頭搭在她的肩膀上,聽她跟程以寬說話。
“太謝謝你了,”王嫣擦了擦淚,對程以寬道,“沒想你跟我鵝子這麼有緣分。”
“算了吧,”程以寬坐在沙發上,襯衫被汗濕了,頭髮也被他攏了上去,“再被你鵝子追兩圈,我得猝死在這。”
王嫣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江彥閉著眼,心裏嘖了兩下,心想這戀愛的酸臭味兒啊。
不過程以寬能大半夜來幫忙找寵物鵝,這男友力也是真的爆表。王嫣也可愛,自己剛剛被她抱起來的時候,看到了她身後一大幫朋友……都是半夜來找鵝的。
真羡慕。
江彥想,不過這麼晚了,朋友都回去了,就程以寬還在……是不是要有點什麼活動?
他忍不住又悄悄睜開眼,看了看對面的程以寬。
程以寬道:“正好想跟你商量呢,酒店那邊可以再加兩桌嗎?”
“應該能,我跟他們說一下,不行就再換個廳。”王嫣說完,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實話,你是不是要請江彥?”
江彥:“???”咦?怎麼突然扯到自己了?
他立刻偏著臉看了看王嫣,又看程以寬。
程以寬笑了笑,卻忽然跟它對視了一眼。
“你這鵝……”程以寬道,“精神頭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