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上一年級了, 大班的那一年里, 只要齊靳舟去幼兒園接她, 都是走路過去, 再把她抱回來。
這一年, 齊靳舟一半的時間在工作, 一半的時間留在北京照顧芒果。
洗衣服, 做飯,打掃衛生,他現在樣樣拿手。
可還是只能住在沙發上, 跟童嘉禾的關系依舊停滯不前。
有次齊靳舟晚上應酬,回家已經淩晨三點,第二天醒的晚, 那時芒果已經起床, 她不理解爸爸怎麽睡沙發上。
齊靳舟只好解釋:“是我想睡沙發。”
芒果又長大一歲,才不會輕易相信, 她問齊靳舟:“爸爸, 你說實話, 你在媽媽口袋里到底裝了幾只毛毛蟲?”因為她現在已經跟蔣易初說話了, 可是媽媽好像還是不願理爸爸。
齊靳舟淡笑著:“裝了五只。”
芒果嘆氣, 那媽媽要五年不理爸爸?
她伸手抱抱爸爸:“加油哦。”
今天, 周末。
齊靳舟從紐約趕回來,他已經三周沒回家,昨天芒果給他打電話, 說想他了, 問他什麽時候回。
白天他陪芒果玩了一天,晚上母親讓他把芒果送過去。
齊靳舟給芒果收拾了點東西,母親說明早想帶芒果出去玩,晚上就不送過來了,在那邊過夜。
芒果不放心爸爸一人在家,“爸爸,我要在奶奶家不回來,媽媽會不會打你?”
齊靳舟微怔,不知道她這話從何說起,問道:“媽媽為什麽要打我?”
芒果低著頭,怕傷了爸爸的自尊,沒吱聲。
齊靳舟蹲下來,哄著讓她說。
小芒果:“我有次睡醒了想喝水,開門就看到媽媽在打你。”爸爸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所以她就懷疑,爸爸肯定不是裝了兩只毛毛蟲在媽媽口袋。
齊靳舟感覺自己一言難盡了,現在連孩子都知道他被打。
他安慰芒果:“沒事兒的,不疼,媽媽沒用力,媽媽喜歡爸爸才這樣,你看媽媽從來不打別人對不對?”
小芒果想了想,好像也對哦,媽媽只打爸爸。
她還是不放心,叮囑爸爸:“我一直戴著手表,要是媽媽打你,你就呼我。”
齊靳舟無奈笑了,點頭應著。
把芒果送到母親那邊後,齊靳舟驅車去了書店。
剛剛他才知道,原來母親帶著芒果是要跟童嘉禾爸媽一起出遊,一直到今天,童嘉禾爸媽也不怎麽待見他。
他們對他的態度,還不如童嘉禾對他的態度好...
不過好在,童嘉禾跟父母的關系這一年里緩和了很多,基本都是芒果的功勞。
到了書店樓下停車場,齊靳舟給童嘉禾發了一條信息:【我在樓下。】馬上快到下班時間,他就沒上樓去打擾她。
童嘉禾沒在書店,她傍晚就出去了。
齊靳舟沒收到童嘉禾回覆,給她打電話,結果被秒按,他去了樓上。
店員告訴他,老板沒在。
“去哪兒了?”
店員搖頭,“是跟項總一塊離開的。”
齊靳舟點頭,離開。
他又給童嘉禾發了條信息:【在哪?】
童嘉禾:【跟朋友吃飯!】
齊靳舟現在看到感嘆號就過敏,可偏偏童嘉禾不管發什麽信息都會帶感嘆號,有時還發兩個嘆號。
童嘉禾陪項易霖吃生日大餐,就他們倆。
認識這麽多年,她竟然不知道項易霖哪天生日,以前沒想起來問過,因為她自己也不過生日。
每年只有芒果生日時,她會買個蛋糕,給芒果做一桌好吃的菜。
下午項易霖去她店里找本書,走的時候問她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說今天是他生日。
項易霖帶童嘉禾去了私房菜館,店老板安文也在,項易霖有些日子沒看到安文,聽說安文在農場那邊有店,而且還跟David戀愛了,現在她大多時間都待在裴寧老家那邊,跟David兩人過著神仙般的農場生活,不時就去世界各地旅遊。
安文以為童嘉禾是項易霖的新歡,眼神戲虐的看著項易霖,項易霖給她介紹:“童嘉禾,齊靳舟孩子的媽。”
安文才知道誤會了,跟童嘉禾打了招呼。
項易霖依舊意難平,提醒安文:“你現在能談戀愛,得感謝我。”
安文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因為當年是他救了David,然而David現在不搭理項易霖。
她笑著:“一會兒結賬時給你算九五折。”
項易霖:“...”
再說下去也沒意思,他跟童嘉禾去了樓上他常去的那個包間。
點菜時,他必點的那道糖醋里脊又點了一份。
童嘉禾跟他吃過不少次飯,知道他不愛吃甜的,還以為他現在變了口味,“程絲喜歡這個?”
項易霖:“寧寧。”
童嘉禾:“...還沒自虐夠呢?”
項易霖先是沒吱聲,給童嘉禾倒了一杯茶,後來才說:“天天忙,哪有空。”
童嘉禾毫不留情揶揄他:“所以空下來就自虐。”
項易霖擡眸瞥她一眼,沒再接話。
童嘉禾跟他聊別的,問他晚上怎麽有空跟她一塊吃飯,不該是跟家里人一起?“中午在家吃過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項易霖:“好幾年沒過生日了。”中午也沒在家里吃,早上母親煮了面給他,他象征性吃了兩口。
童嘉禾恍然明白,肯定跟裴寧有關。
裴寧離開,他就沒了過生日的心思。
菜很快上來了,項易霖給她倒了一杯白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陪我喝一杯吧,有些日子沒喝了。”
童嘉禾跟他碰杯:“生日快樂。”
“謝謝。”項易霖抿了一口酒,“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童嘉禾一怔,成天忙,都忘了他已經三十歲。
項易霖說完,又喝了一大口。
母親要給辦派對,潘勁哲他們也讓他出去玩,他全拒絕了,只有找童嘉禾,他才能說幾句心里話,她也不會冷嘲熱諷。
今天他去書店並不是買書,就是特意去找她。
沈默了會兒,項易霖說:“其實我一直羨慕齊靳舟,有個孩子牽絆著,這輩子都斷不了。”
杯底剩下的酒,他一口氣全喝了。
童嘉禾酒量不行,她也喝不慣白酒,一直在吃菜,她嘗嘗了那道糖醋里脊,酸酸甜甜,色香味俱全。
項易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著童嘉禾,他打開了話匣子:“我跟寧寧分手那天,是我直接從倫敦過去的,我媽一遍遍問我,到底跟裴寧分沒分,還說我要是說不出口,她去跟裴寧說。”
明明跟童嘉禾無關,她心里揪了一下,“所以,你早就打算跟寧寧姐分手,只是一直瞞著她。”
項易霖低聲道:“我舍不得。”
童嘉禾說:“但你更舍不得項氏,不是?要是我猜錯,項阿姨逼著你在項氏跟裴寧之間做選擇是嗎?”
項易霖:“不止這些。”
童嘉禾:“跟程絲家聯姻,更利於項氏集團的發展,也有利於你們家絕對控股,利用程家的股份牽制其他股東?”
項易霖沒吭聲,將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童嘉禾也抿了一口白酒,辣嗓子,胃里也有燒灼感。
她趕緊吃菜,可項易霖沒吃菜,又倒了一杯。
童嘉禾呼口氣,“反正就是你在利益跟愛情中,選了前者。你們男人都是現實的,齊靳舟其實也是,眼里只剩錢,除了對錢有耐心,其他時間都冷血。”
項易霖沒辯解,也無從反駁。
他拿起筷子,只吃那盤糖醋里脊。
卻食不知味。
服務員又端來一盤菜,是鹵鳳爪。
童嘉禾瞧著他,“你到這麽貴的私房菜館,就吃這些?”
項易霖:“奶奶以前經常做給我吃,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童嘉禾以為這個奶奶是他自己的奶奶,“那你就多回家吃飯,你成天早出晚歸,恨不得一年都出差在外,奶奶是要不做給你吃了。”
項易霖:“我奶奶不會做這個。”
童嘉禾筷子一頓,反應過來,是裴寧的奶奶做的。
項易霖說:“我這輩子對不起五個人,爺爺奶奶,還有寧寧的爸爸媽媽,然後就是寧寧。”
那個時候他在視頻里承諾過奶奶,這輩子要好好照顧裴寧。
每次跟裴寧去爬雪山,他都會跟裴寧的父母說一遍,他會陪她爬完世上所有的雪山。
童嘉禾:“還得加一個人,程絲。你也對不起她。”
項易霖卻說:“我沒有對不起她,我沒給過她任何承諾,結婚是她自己選的。”
童嘉禾:“...”跟他說不通了。
項易霖拿了一只鳳爪,只吃了一口就感覺不是那個味。
童嘉禾這才想起來,“蛋糕呢?你沒定?”她也糊塗了,從書店就直接跟他一起到了私房菜館,路上也沒想起來買個蛋糕。
項易霖搖頭,他不吃蛋糕。
快三年了,任何甜品他一口沒吃過。
他接著之前的那個話題:“我從倫敦直接飛到紐約,在她公司樓下坐了一下午,沒敢接她下班。”
後來就到了公寓樓下等著她。
不分手也不行了,很快他就要訂婚,而程家以為他早就分手。
那天知道他來看她,裴寧沒加班,下班後就急匆匆趕了回來。
沒人知道他看著裴寧幾乎小跑著跑向他時,他心里有多疼。
她不知道,等著她的不是驚喜,是分手。
當時裴寧聽完他的話,楞了很久很久。
他想去抱抱她的,腳步邁不開,手也擡不起來。
後來,他不知道她怎麽離開的。
她沒有回公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他一分鐘也沒法在那個城市待下去,直接去了機場。
結婚後,他收到了裴寧閨蜜給他寄來的包裹,裴寧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了他。
再次去紐約是在結婚半年後,商談結束他去了公寓,那套公寓是他送給裴寧的生日禮物,後來裴寧也還給了他。
推開公寓的門他就楞住了,原來那天裴寧是打算給他提前過生日的,他跟裴寧都忙,有時生日那天不一定有時間,一般都會提前過,要是生日那天有空,再叫上朋友一起聚。
那個蛋糕還在桌上,早就變了質。
童嘉禾:“你把那個變質的蛋糕還是吃了?”
項易霖:“吃了好幾塊。”後來腸胃不適去了醫院,那次折騰的不輕,就是去醫院他遇到了熟人,那人是醫生,他才知道,半年前裴寧出了車禍,在那里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然後他查到,車禍是母親造成的,他沒想到母親會開車撞裴寧。
童嘉禾吃著糖醋里脊,也食之無味,“所以你現在這樣,活該。”
項易霖:“是活該。”
程絲之前也說過:‘我要是裴寧,我這輩子只要有空就詛咒你,詛咒你不管是事業還是愛情,都是求而不得。’
童嘉禾:“再加上我一個,我也詛咒你。”
項易霖:“...你詛咒齊靳舟就行了。”
童嘉禾:“反正你們都不是好東西。”她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半杯。
項易霖‘呵’了聲,也許吧。
他解下袖扣,把襯衫衣袖挽上去,腕上的表全部露了出來,他指指那塊手表:“這是寧寧送我的生日禮物。”
童嘉禾瞅了瞅那塊手表,至少一套房子的錢,她笑了:“你還沒醉呢,就開始說胡話了。”
項易霖盯著手表看:“是她送的,分手前送的,我送了她那套公寓,她送了我這塊表。”
童嘉禾揉揉眉心,這會兒可能是酒精上頭,不過她還記得剛才項易霖說了什麽,“寧寧姐不是把公寓還你了嗎?你還留著人家這麽貴的禮物?”
項易霖:“我為什麽要還?送了就是我的。”
喝了酒的緣故,童嘉禾說話也無所顧忌:“你這樣就不要臉了。”
項易霖反問:“要臉幹什麽?能當飯吃?齊靳舟不是比我還不要臉?我看他沒損失什麽,日子過得比我還好。”
童嘉禾:“...........”她喝了一杯冰水,現在腦子昏沈沈的,她以為項易霖那番話的意思,是要學著齊靳舟,“項易霖,我跟你說,齊靳舟來找我,那是我單身,你就不能去找裴寧,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容易過得舒服些,你別打擾她了。”
項易霖聲音很低:“我要是去找她,葉西城還不直接弄死我。”
童嘉禾:“你知道就好。”她指指那塊手表:“以後別戴了,要實在不想還回去,就留著做個紀念,你就算對程絲沒感情,也要尊重她,畢竟是你老婆呀,你這樣也會讓寧寧姐里外不是人。”
說起程絲跟裴寧,項易霖心里就更煩悶了,他把杯里的酒都喝了下去,將酒杯放在一邊,開始啃鳳爪。
“我前幾天還看到寧寧了。”
童嘉禾問:“在哪看到的?”
項易霖:“就在我們項氏樓下,她應該是去找程絲對接那個氫能燃料電池的項目。”跟華寧還有姚教授合作的那個項目,後來一直由程絲負責,都是程絲跟裴寧溝通,沒想到她們兩人合作的還挺愉快,聽說還一起喝過下午茶。
程絲回家經常酸他,說裴寧可能當初眼瞎。
遇到裴寧那天,他當時在車里,正好汽車開到公司樓下,裴寧從大廈里出來,他已經快一年沒看到她。
生過孩子的她,基本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想下去跟她打聲招呼,又怕她問他要手表,後來他沒敢下車。
童嘉禾笑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被酒辣的,眼淚也出來了。
因為裴寧從過去走出來了,對過往的一切都釋然,什麽都能提及,“所以寧寧姐覺得自己把房子還給了你,你卻沒把手表還給她,她感覺虧了是不是?”
項易霖:“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和程絲一樣?”
童嘉禾笑,“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麽想啊,程絲也這麽懟過你?”
項易霖不想提,沒接茬。
童嘉禾喝了酒的緣故,話多起來:“像你這樣的渣男,一塊錢的手表給你戴著都可惜,我要是寧寧姐,我跟你撕破臉也得要回來,把手表捐了也能落個名聲。”
項易霖臉色冷著,瞪了她一眼。
童嘉禾按著眼角,怕眼淚再次笑出來。
玩笑過後,她言歸正傳:“寧寧姐想要回手表,估計是不想程絲看著那塊表難受吧,也不想自己夾在你跟程絲的婚姻中間。寧寧姐既然已經徹底釋然,都能為同是女人的程絲著想,你就不能也為你自己多想想嗎?也許她早就不怪你了,她現在生活的挺好,也希望周邊的人都生活的挺好吧。”
項易霖一直在吃那盤糖醋里脊,他也吃不出到底是酸還是甜。
沈默幾秒,童嘉禾像是自言自語:“我也盼著我能像寧寧姐的那天早點到來。”學會原諒,學會放下,退一步,海闊天空,有更多的路可以走。
童嘉禾跟項易霖一直吃到十點才離開,兩人沒吃多少,一直在聊天,剛開始話題還挺壓抑,後來就放松許多。
之後項易霖跟她說了一些裴寧的趣事,仿佛他心里也打開了一扇門。
雖然那扇門只對裴寧開放,可他至少願意打開來,不再一味封閉。
童嘉禾回到家快十一點,齊靳舟已經把沙發鋪上了床單,洗過澡正玩著手機等童嘉禾回來。
“喝酒了?”齊靳舟走上前,把她的包接過來放好。
童嘉禾一直盯著他看,醉眼朦朧,“你想不想我?”
齊靳舟渾身血液倒流,何止是想,這一年快被憋死。
他沒說話,伸手把她攬在懷里。
童嘉禾踮起腳尖去找他的唇,親著咬著,雙手將他的襯衫撩起來,指尖所到之處,全部熱得發燙。
齊靳舟氣息不穩,那個像辣椒一樣,以前成天想著撩他的童嘉禾又回來了。
對於她的撩撥,他毫無抗拒之力。
齊靳舟抱著她去了浴室,連燈都來不及開,童嘉禾打開花傘。
兩人的衣服都被淋透,根本就顧不上脫下,齊靳舟將她壓在墻上。
歡愛的聲音連水流都沒法淹沒,齊靳舟感覺到童嘉禾動了情,在浴室做了一次,兩人又回到了床上。
翻雲覆雨後,童嘉禾累的沒法動彈。
齊靳舟把她壓在身下,捧著她的臉,一遍又一遍親著,然後身體又有了反應。
這一夜,兩人折騰了三次。
結束後,齊靳舟把她抱懷里。
童嘉禾推他:“回沙發上睡,這是你能睡的地方?”
齊靳舟:“...”不是原諒他了嗎?
他親著她的耳朵:“想抱著你睡。”
童嘉禾:“可我不想靠著你,懂嗎?還有啊,你擺好自己的位置,別以為我開心了就等於原諒你,原不原諒還不好說,萬一過兩年你年老色衰不行了,我到哪兒哭去?”
齊靳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