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室安靜，葉芮轉頭看向葉西城， 就算瞭解他， 可這一刻她也看不懂這個弟弟是什麼意思了。

　　蔣雲兆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放下，拿濕紙擦擦手， 事情也不能稀裡糊塗，他提議：「要不這樣吧， 讓裴寧也過來，有話當面說清楚。」

　　葉西城：「要是把甯寧喊來對質，還要我做什麼？」

　　蔣雲兆眨了眨眼， 「那怎麼辦？」反正他是沒法子了。

　　就他一個男人的直覺， 莊涵對葉西城真的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她喜歡的那個男人， 當初有了女朋友，她痛哭流涕， 好久都沒走出來。

　　那個男人在國外讀書時，跟她不在一個國家， 她為了看他一眼， 不遠萬里飛過去， 有時候都不一定碰得到。

　　這些葉西城都不知道，他知道。

　　女人陷入感情裡的樣子，是裝不出來的。

　　對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牽扯到她的情緒。

　　莊涵此刻梨花帶雨， 「葉西城，我對你是什麼感情， 你自己感覺不到嗎？我真要對你有別的想法，我就不信這些年你一點察覺都沒有？」

　　葉芮要給她擦眼淚，她沒讓，自己拿紙胡亂抹了兩下，「我為什麼不喜歡裴寧我卻還要忍著？還要去看她？不是她長得好看，我是為了你我才去看她，才忍著她，才在不喜歡她的情況下，還會帶她去我家裡玩，把我喜歡的一些東西分享給她。這些都是因為你是我朋友，家人一樣的朋友。」

　　說著，她眼淚又掉到嘴裡，拿手擦去。

　　「我沒那麼無知，還是能拎得清，不是認識了吃頓飯就是朋友，也不是朋友圈點贊的就是朋友，更不是我生日派對上來的就是朋友，對我來說，朋友要交心，在如今這個名利場上，有幾個人是真的願意跟你交心的？葉西城，你是生意人，你更能體會朋友跟朋友的區別。在我心裡，能算的上朋友的，跟利益無關的，就是你和蔣雲兆。」

　　莊涵又抽了幾張紙擦擦眼淚，擤擤鼻涕，呼口氣，看著葉西城：「裴甯在金融圈裡認識的人不比我少，甚至人脈比我多，她會把那些人當朋友嗎？那些人會把她真的當朋友嗎？也只是利益往來而已。能被她當成朋友的就那麼幾個吧？據我知道的，她和羅康還有潘勁哲是好朋友，就是那種即便很久不聯繫，可只要她一個電話，對方可以赴湯蹈火，對方有了困難，她也絕對會兩肋插刀。你去問問她，她會不會為了潘勁哲或是羅康有時委屈自己？肯定會。為什麼？因為朋友比戀人還要可遇而不可求。我之前很幸運我有你和蔣雲兆這樣的朋友，可現在發覺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因為真朋友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否定你，懷疑你。你現在就是這樣，葉西城！」

　　葉芮在心裡默默歎口氣，這種事她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不好多說，其中的是非曲折貌似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她拿著紙巾來回纏在手指上，不時看看葉西城。

　　蔣雲兆最鬱悶，兩個都是好友，結果現在弄成這個局面。

　　葉西城放下咖啡杯，這才望向莊涵：「說完了？」

　　莊涵『哼』了聲，氣哼哼的轉過臉去，沒搭理。

　　葉西城衝葉芮伸手：「把手機給我。」

　　葉芮一怔，又忽的明白過來，他是要莊涵的手機，起身給他遞過去，眼神示意他，有些事別弄僵了。

　　葉西城視而不見，點開手機，「開機密碼。」

　　莊涵說給他，她無所謂他怎麼看她朋友圈，她公開的朋友圈他早前也看過，那些隻設置了自己可見的，都是她對那個男人的一些想念。

　　葉西城沒看她的朋友圈，他對那些沒興趣。

　　「莊涵。」他再次看向她，「你就沒其他想說的了嗎？我指的是實話。」

　　莊涵淚眼朦朧，瞪了他一眼。

　　意思顯而易見了，沒什麼要交代的。

　　葉西城：「我不想拿對付董事會那套對你，因為我不喜歡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當然，除了甯寧。她惹我不高興了，我連她喜歡吃的東西都不給她吃，這是情侶間的事，換第二個女人我都不會這麼做。可現在牽扯到甯寧，你又不願坦誠，我就沒法不計較。」

　　然後不疾不徐道：「你想清楚了要不要說實話，你現在的決定不光要為你自己負責，還要為你家的公司。」

　　莊涵心裡咯噔一下，不過臉色還算平靜：「葉西城，你現在竟然拿這些威脅我，你是不是還打算屈打成招啊？啊？」

　　葉西城沒應聲，就這麼靜靜看著她。

　　莊涵跟他對視，一直在掉眼淚，「我一會兒就打電話跟葉伯母說，說你是怎麼欺負我的，我讓伯母給我評評理，到底是我誣賴了裴甯，還是裴寧無理取鬧不待見我！」

　　葉西城淡淡道：「威脅我？」

　　莊涵不甘示弱：「我敢嗎？」

　　葉西城：「你真以為搬出我媽就有用？這事就算鬧到我媽那，對甯寧來說，毫髮無損，一點不受影響。在我爸媽那裡排第一位的永遠是華寧的利益，這點連我都沒法撼動，排在第二位的，我都不敢說是我，你還指望我媽會偏向你？」

　　莊涵咬咬唇，沒接話。

　　葉芮不否認葉西城說的，就連她都不會天真到去問舅媽，她要是跟裴寧有了衝突，舅媽會向著誰。

　　當然，舅媽嘴上肯定會說，好好教訓甯寧。

　　可這麼說，那就已經把裴甯當成自家孩子了，只有自家孩子跟外人發生矛盾時，才會說那樣的場面話。

　　舅媽把裴甯是當成女兒養，也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舅媽在裴甯身上花的錢和精力，她都羡慕不已，也只能眼饞。

　　葉西城從包裡找出紙筆遞給蔣雲兆，「跟我沒關係的事我一般不往心裡記，你平時跟莊涵玩的多，你把她閨蜜團那些人都寫給我。」

　　蔣雲兆一頭霧水，不過沒多問，抄筆就寫。

　　莊涵不由咽了下口水，右手放在被子裡用力揪著被沿。

　　她不知道葉西城這是要弄哪一出，也猜不到他到底洞察到了什麼。

　　腦子現在亂成了一鍋漿糊。

　　病房的氣氛由之前的尷尬詭異變成現在的劍拔弩張。

　　葉芮都不由收著呼吸，她從頭理了一遍，卻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葉西城拿出自己手機擱在一邊，視線再次回到莊涵身上，「你要想說現在還有機會，給彼此留一分餘地，也省我時間。」

　　誰都會抱有僥倖心裡，莊涵自然也不例外，她輕輕斂眉，不愛搭理。

　　葉西城沒再喝咖啡，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溫水，蔣雲兆還在寫，他就跟莊涵聊了幾句：「我專程過來問你，不是我不信甯寧，因為一些謎團只有從你這裡才能找到答案。以我對甯寧的縱容，只要她不樂意，我可以隨時斷了跟任何人的聯繫，她也不用煎熬這十幾天，可那樣做治標不治本，我說過給她一個交代，就一定是清楚明白的交代，而不是單純哄她開心。就是因為你對我沒男女之情，你這些做法才不合理，我更得查個清楚。」

　　莊涵冷嗤一聲，「葉西城，你...瞭解她嗎？六年，你跟她六年沒聯繫，後來她戀愛了你也沒再關注過她，她現在的為人，你確定還是你想要的樣子？」

　　葉西城：「我確實不瞭解她跟項易霖在一起之後的生活，可有人瞭解，我爸和我媽，這個夠不夠？」

　　莊涵突然不吱聲了。

　　那邊，蔣雲兆已經把能想到的跟莊涵關係不錯的女生名字都寫了下來，從高中到現在，他記得住的都一一列下來。

　　「喏，大概就這麼些了，其他認識的都算不上朋友了。」

　　葉西城接過來，一眼掃到底，最敏感的便是姚熙，其他女人，他很多都沒什麼印象，有的壓根就不認識。

　　葉芮也好奇，「你弄這個是要幹嘛？」

　　葉西城沒回答，直接撥了一個電話出去，那頭很快接聽，「一會兒過來吃飯是不是？還是那幾道菜？」

　　接電話的是私房菜館的店老闆。

　　葉西城：「今天不去吃飯，麻煩你個事，你有姚熙姚總的微信吧？」

　　店老闆：「有啊。」

　　葉西城：「那把名片發我。」

　　莊涵臉上毫無血色，感覺一下秒心臟都能停止跳動。

　　後來葉西城又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清。

　　葉西城並沒有添加姚熙的微信，她看了眼姚熙的頭像和昵稱，然後打開莊涵的微信，很快就在聊天頁面找到了姚熙的對話方塊，今天上午還聊了。

　　他看向莊涵：「是你自己說，還是我自己查？」

　　莊涵眼淚再次滾下來，張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葉西城把她的手機放在茶几上，「四年前的信息，你就算在手機上刪了，還有個叫後臺的東西，系統就這一點好，只要是留下了痕跡，它就不會消失。」

　　房間裡的兩個旁觀者，葉芮和蔣雲兆，現在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不過還不是很透徹。

　　葉西城起身，踱到病床前，他雙手抄兜，居高臨下的看著莊涵：「華甯董事會那些老狐狸的心思我都能應付得過來，就別說是你。要是我連這點辨別能力都沒有，我還怎麼在生意場混？」

　　莊涵的心裡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坍塌，她泣不成聲。

　　葉西城：「就你這樣的還想著跟姚熙成為朋友？哪天她把你賣了你都喜滋滋的替她數錢。要是我沒猜錯，你喜歡的那個男人跟姚熙關係匪淺，你就以為姚熙能幫幫你是吧？她幫了嗎？當然，肯定也糊弄過你。」

　　莊涵雙手攥著被角，她從沒想到有天，她會自取其辱。

　　葉西城今天就跟她說個明白：「姚熙就算對我有好感，也沒到非我不可的地步，她考慮熙和永遠排在感情前面，知道她為什麼找你從中作梗嗎？因為她知道項易霖也喜歡裴寧，在追裴寧，就想著要是裴甯能跟項易霖在一塊了，那項易霖就是我的情敵，我們華甯跟項氏的合作哪天就會泡湯，這樣她們熙和才有機會成為項氏的電池供應商，如果她跟我關係好了，那她就一舉兩得，就算跟我沒有任何結果，她也不賠，至少熙和成了項氏的供應商，她賺到了錢。」

　　再往下說的話，就要牽扯到商業機密，葉西城就此打住。

　　葉芮豁然明白，難怪華甯跟項氏合作了好幾年，最後還是一拍兩散了，而熙和最終成了項氏的電池供應商。

　　原來還有這麼多彎彎繞在裡頭。

　　葉西城看了眼手錶，最後跟莊涵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朋友，你就是這麼對朋友的？到此吧。」

　　他把茶几上的紙筆放進包裡，離開病房。

　　葉芮的立場挺為難，莊涵之前那麼做，間接導致了西城和裴寧分開幾年，而且華寧的利益也無形受損。

　　不過她總是大了莊涵不少，而莊涵還躺在病床上，她也沒立即甩臉色走人，給莊涵倒了一杯水來。

　　蔣雲兆歎口氣，想抽煙的，又想到這是病房，煙都拿出來了，他又扔進垃圾桶，他能怎麼辦？

　　「你也別哭了，哭解決不了問題。西城現在在氣頭上，反正你對西城沒其他意思，等你好了後就跟裴寧去道歉，裴寧那種性格，最後應該也會原諒你的。」

　　然後怒其不爭：「你也是的，咱們是多少年的關係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寧就是西城的命，你要他的命，他能不跟你拼嗎？」

　　莊涵沒接話，指甲都掐進肉裡了...

　　葉西城晚上才到北京，回到家已經快九點，裴寧沒在樓下客廳，他去樓上找她，臥室的門敞著，燈光鋪在過道上。

　　他的臨時地鋪今天的擺放位置很微妙，瑜伽墊一半在門裡面，一半在門外面...

　　他明白什麼意思，今晚能不能睡屋裡，就看他怎麼表現了。

　　裴寧聽到動靜也沒抬頭，正倚在床頭看檔，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她在半個小時前收到他資訊後就沒發集中注意力。

　　事情的結果她知道了，他從醫院出來後就給她打了電話，不過具體的他沒說。

　　葉西城討好的聲音：「我回來了，累不累？」他俯身，兩手撐在床沿，在她唇上親了下。

　　裴寧嫌他翻，一把推開，「別礙著我工作。」

　　葉西城也不氣，還是這樣的姿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說給她，小細節他都彙報了。

　　裴寧愣怔，壓根就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

　　花了好半晌才消化。

　　葉西城接著表態：「以後也不聯繫了。」

　　裴寧淡淡的：「嗯。」不過斜睨他一眼，「剛你說莊涵對你沒男女之情是吧？」

　　葉西城點頭。

　　裴寧：「四年前沒有，不代表後來沒有。」

　　葉西城不關心這些：「那也跟我沒關係了，反正以後也不來往。」

　　裴寧也感覺累了，不想再提這些糟心事。

　　葉西城蹭著她的臉頰：「這事能不能過去了？」

　　裴寧沒說話，假裝翻了一頁文件。

　　葉西城知道她這算是默認了，他去衣帽間找洗澡穿的衣服，先把這些送到浴室，然後又去了一趟衣帽間。

　　裴寧抬眸：「你幹什麼啊？」

　　葉西城：「沒做什麼。」

　　衣帽間傳來悉悉索索翻找東西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葉西城又進了浴室。

　　還沒到一分鐘，他出來了。

　　裴寧瞅著他：「不洗了？」

　　「洗。」葉西城彎腰把她抱起來，「跟你一塊。」

　　「我早就洗過了。」

　　「那就再洗一次。」

　　「......」

　　在浴室門口，葉西城放下她，邊解開她睡袍的帶子邊吻她。

　　很快，所有束縛都沒了。

　　葉西城彎腰抱起她把她抵在瓷磚牆上，裴寧後背靠在冰涼的瓷磚上，不由一個哆嗦。

　　葉西城示意她：「開花傘。」

　　裴寧照做。

　　花灑裡溫熱的水噴在他後背，他的頭髮也被打濕。

　　很快，浴室裡水汽朦朧。

　　「T在外面。」裴寧提醒他。

　　葉西城：「就在置物架上。」

　　裴寧朝他身後牆角的三腳架上看去，果不其然，兩枚青蘋果安靜的躺在角落，又異常顯眼。

　　「你什麼時候放的？」

　　「剛剛。」

　　「......」

　　水流嘩啦嘩啦，整個空間都被水霧包圍，像是雲裡霧裡。

　　燈熄了，狹小的地方莫名的安全感。

　　裴甯趴在葉西城肩頭，他腰部和腿承受著她身體所有重量。

　　葉西城原本已經好的差不多的後背，再次傷痕累累，裴寧忽然受不了，尋找他的唇，用力咬著。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從浴室出來，衝過澡，裴寧兩頰緋紅。

　　躺在床上又困又累。

　　葉西城把臥室的燈關上，再次覆在她身上，輕柔的親著她的額頭，眼睛，然後吻一直往下。

　　「我累了。」裴寧打個哈欠。

　　「明天上午休息。」他繼續親著，親了一會兒，忽然抬頭說：「下週五我們回家看爺爺奶奶。」

　　裴寧用力抓著堆在床頭的被子，調整好呼吸，以為他是彌補之前的假期：「先忙工作吧。」

　　葉西城：「下周把工作全處理好，到時在縣城住兩天，我查過了，下周天氣都不錯，晚上會有星星。」

　　之後他沒再說話，吻繼續，順著她的馬甲線再往下。

　　裴寧下意識就拿手擋住不讓他親，葉西城沒說話，滾燙的吻落在她手背上。

　　裴寧繼續擋著，「你換個地方親。」

　　葉西城：「別的地方都親完了。」

　　「...」

　　葉西城把她的手撥到一邊，還不等她再擋，他的唇已經貼上去，再柔軟也不及他的唇舌柔軟細膩。

　　裴寧不知道怎麼釋放那種酥麻感，拿他的枕頭緊緊抱懷裡。

　　房間溫度很低，她身上已經出汗了。

　　想跟他說話轉移注意力，可他沒法回應。

　　親吻結束，裴寧徹底癱軟。

　　葉西城抱著她，親親她額頭，伸手又從床頭櫃拿了東西出來。

　　一直折騰到半夜，葉西城才放過裴寧。

　　恨不得把之前睡在過道的那幾天，都給補回來。

　　裴寧累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中又問了句：「下週五真的回老家？」

　　葉西城把她抱懷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