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宋知非：“時間過去不久啊， 也就半年而已。”

　宋其珩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認真的看著她道：“很多人不要說半年了，幾天前發生過的事都不記得了， 我覺得你要學習一下這個良好的習慣。”

　“什麼良好的習慣？”宋太太拿了一份報紙走進來，看到兄妹幾個都在，對他們道：“我看如一上報紙了，沒想到她成績這麼好，能夠代表國家隊出國比賽， 還是生物競賽隊的隊長。”

　她把報紙攤開讓幾個小輩也看一看， 報紙上的照片好像是在某閉幕式上拍的，四個參賽還有帶隊老師們的合照， 宋如一站在最中間。

　“照片拍的真好， 裡面就她最上鏡，報導裡說她已經保送清華了， 你說我要不要打電話祝賀一下。”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昨天好像就已經出發了， 還是先不要打擾她， 等比賽結束之後再說， 報紙上說她是華國這一屆的殺手鐧， 說不定到時候拿塊金牌回來。”

　宋太太說了半天沒人搭腔，眉頭直豎的問：“你們三怎麼了， 其珩！你說，怎麼回事？”

　宋其珩虛弱了笑了一下：“媽，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ibo在英國一所綜合性大學的階梯教室裡舉辦開幕式，這個教室很大， 從下到上呈現環形。華國代表隊前面坐著的是美國隊，後面是荷蘭隊，總而言之，他們被一堆外國人給包圍了。

　因為開幕式還沒有正式開始，教室裡很熱鬧，霍安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偷偷的把它解了下來，口中還在嘀咕：“大家都穿著短袖t恤，就我們穿著正裝過來，真夠奇怪的。”

　“後面有幾個哥們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對了。”他羨慕的看了一眼穿著裙子的宋如一：“你就好，看著就正常多了。”

　宋如一正在和明彥發短信，明彥當她這次來倫敦是旅遊的一樣，短信裡邀請她去家中做客。還說上次來時沒有在溫莎城堡住過，住在溫莎城堡的體驗比他家的小破城堡感覺好多了，現在剛好也是開放時期，可以去住幾天，彌補一下遺憾。

　宋如一自然是拒絕的，她回覆著短信發送過去，大概是這次要跟著大家一起，不能單獨行動云云。聽到霍安這話頭也沒抬的說道：“如果你想要的話，我房間裡還有，可以借你一條。”

　噗，隔了一個位置的郁嘉言忍不住笑了出來，連忙擺擺手對著看過來的霍安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

　於是霍安轉回了頭，欲言欲止的看著她問道：“穿裙子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涼快。”

　宋如一終於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想要確定他說的是不是認真的，回道：“那要看什麼材質了，有的涼快，有的不透氣。如果像你身上穿著的西裝一樣，那就是不透氣的。”

　霍安：“……”然後他仰頭靠在椅子上作吶喊狀，說出來的話其實也就只有幾人聽見，他控訴道：“為什麼教室裡的空調不開低一點！”

　“同學們看這裡。”

　過道前方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那是在被外國人包圍的世界裡難得聽到的華語啊！是來採訪的華國記者。四人一同看向他的方向，然後鏡頭裡出現了三張略微有些不自在臉，和一個收了手機後，特別平靜的臉。

　記者說道：“不要緊張，然後做個加油的動作，還有宋如一同學，你笑一笑，這種場合你就不激動嗎？”

　宋如一：其實我也奇怪，都那麼久了，為什麼你們還這麼激動？

　至於加油的動作，她猶豫的和另外三人，一起比了一個豎大拇指的動作。

　ibo的官方語言是英語，但是為了給每位參賽者公平的機會，試題在考試的前一天可以由各國的領隊或是陪審員翻譯。然後為了不透露試題情況，老師和學生必須分開住宿，並且老師在翻譯完後到開考時，不得使用任何通信設備。

　為了讓大家到時候看的是華國的方塊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出來參加比賽的同學們英語成績都還過得去。但是也沒到能夠和外國人流利交流，還有看懂大片單詞的地步，特別是這單詞還有很多生物專業術語。

　其實開幕式幾人坐在那裡看似聽的很認真，其實沒幾句聽懂的，對考生們來說，台上那個金色頭髮的老頭說的太快了（其實並不快）。好在心情還是很激動的，聽不懂也沒什麼。

　霍安本來以為四人的外語水平都是那樣，他在國內英語和生物是時常滿分的。後來才真正明白，華國的英語卷子答的好，不代表英語就好。

　人家說話的速度也不可能是聽力裡的那種水平，而且還有各種縮寫，俚語、口音，沒有過渡期也就只能靠提取熟悉的關鍵字和人對話了。但是沒關係，大家的水平都是差不多的。

　直到他有一天出房門，看到宋如一站在房間門口和一個棕褐色頭髮，藍眼睛，臉上有著雀斑的男孩子在交談著什麼。兩人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而且的語速很快，過了一會了，那個棕褐色頭髮的男生對她點點頭，說了兩個詞後就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住在這個酒店的基本都是這次參加競賽的考生，霍安撓了撓頭，上前對著宋如一問：“剛才那個是哪個國家的選手？”

　“德國隊的。”宋如一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見他還站在自己面前，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你們說的是德語嗎？”

　宋如一：“……是的。”

　“你英語好不好？”

　宋如一頓了一下，看著他問：“還可以，你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我可以為你翻譯。”

　“不不不，”霍安快速的搖了搖頭道：“那個我英語挺好的，150分能夠考149分的那種，不需要翻譯。”

　宋如一：“……哦，那你繼續……發呆？我先進去了。”

　說著她打開自己房間進去了，而後嘎達一聲關上，徒留下霍安站在走廊的地毯上，看著那扇棕色的門，久久沒有說話。和他同一個房間的郁嘉言雙手抱胸站在門口看著他：“怎麼了？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霍安雙目無神，他道：“預言家，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郁嘉言第n次糾正他，“我叫郁嘉言，不是預言家，沒有那種奇奇怪怪的能力。”

　霍安憂傷的嘆了一口氣：“你不懂每一次都在同一個妹子身上受挫的那種無力感。”

　“你是說宋如一嗎？”郁嘉言說道：“要是說是她的話，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她身上受挫了，還是你除了生物還有其他方面被打擊了？”

　他猜測道：“她長的挺好看的，你告白被拒絕了？”

　“不，你不懂，”霍安心想，那些憂傷就放在自己的心底吧，男人要懂得沉默，他一把摟過了郁嘉言的肩膀帶著他一起往外走：“我看到頂樓的風景好像不錯，我們去看看吧？然後又不經意道：“宋如一同學好像成績挺好的樣子，我看她外語說的挺溜的。”

　郁嘉言跟著他一起往外走，道：“好像是挺好的，她去年參加過高中生數學聯賽，也進了冬令營的學生，只不過好像拿到了銀牌，沒有進集訓隊。”

　“我當時也參加過，但是只拿到了三等獎。”

　霍安：“……”

　咦？頂樓還有一個露天小型游泳池，靠外的一側居然是玻璃牆，外國人就是會玩，霍安興致勃勃的想要去游一圈，就被那裡的工作人員告知這次入住的學生們沒有辦理這個服務。

　回到房間後他憤憤道：“居然連游泳都不讓。”

　郁嘉言無語極了，他想，明天就是競賽了，入住的學生應該沒有幾個會想著要去游泳的吧，而且你帶泳褲了嗎？

　第二天是理論考，在進考場之間，華國參賽的三個男生就看到一個外國人走到宋如一面前，和她嘰裡咕嚕的說了一串他們聽不懂的話，然後那個外國小伙子還挺熱情的。

　“宋如一，這是你以前的朋友嗎？”同是燕京市的曲溥問了一句。

　宋如一回道：“不是，昨天幫了他一個小忙，然後他今天來說一聲謝謝。”

　那麼一大串，可不止是一聲謝謝，但是曲溥也沒多問，只是道：“聽著不像英語，差別挺大的。”

　宋如一走開後，霍安才道：“說的是德語，就算聽不懂，其實可以從人種來分辨，你看他那個男生的外形，是典型的北歐相貌，臉型較寬，鼻子又高又直，不向下勾，應該是高地德國人。”

　曲溥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行啊，還研究過這個，興趣涉獵夠廣泛的。”

　而昨天站在房門口看到過發生什麼的郁嘉言有點心累，他很想對曲溥說一句：別聽他瞎胡扯，他其實也看不出來，不過一個事後諸葛亮而已，說不定這些話都是對著人家男生的外形特徵臨時瞎掰的。

　霍安：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叫瞎掰，明明是他昨晚睡覺前，閒著無聊上維基百科搜索的。

　不過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郁嘉言想著還是不要去挑戰別人的三觀好了。畢竟兩人沒有住在同一個房間之前，他也一直以為霍安是那種實力特別強，然後為人特別靠譜的一個人。因為在集訓的那兩週，他為人處世看著就很沉穩，而宋如一則是那種很不好接近的女生。

　這樣的人往往有很多形容詞：高嶺之花，冰美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後來出發來英國，才發現其實宋如一隻是看著冷，其實還挺好相處的，而霍安是個逗比。於是他深刻的理解了為什麼大家總說不能以貌取人，這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ibo理論考試和操作考試分兩天進行，華國自1993年首次參賽以來，每一次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是國際上有名的生競強隊。不管是老師還是外界，都對這一次比賽都保持了樂觀的態度，兩個老師看到四位同學在操作考試之後仍舊說說笑笑的樣子，心裡的大石頭算是落下了一半了。

　霍安還張開手掌對著老師比劃了一下：“蔣老師，姜老師，我發現這外國的蝦和我們華國的蝦果然不一樣，大了起碼三倍不止，器官也有差別，看著就很好吃。”

　他遺憾道：“要不是規則不允許，我都想帶走嘗嘗什麼味道了。”

　蔣老師笑著看了他一眼：“你們複賽用的蝦是河裡的，英國提供的蝦估計是海裡的。光看居住環境就輸了，因為這河裡的蝦害怕啊，長的太大了地方不夠住了怎麼辦？”

　所有人：“……”

　霍安一臉同道中人的看了他一眼：“老師，你說的很有道理，等我們入學的時候，你還教我們嗎？我覺得我們是很有共同語言的那種。”

　蔣老師笑罵了他一句：“不教，你們有別的老師負責。”又說：“想吃蝦還不容易，英國海鮮多的是，老師請你們吃飯。”

　同學們都很高興，開始提意見：“老師，千萬不要有鰻魚凍和仰望心空派，我在網上看這兩個是英國著名的黑暗料理。”

　“是啊，看看有什麼著名的餐廳。”

　這時候宋如一說話了：“我記得我以前在倫敦吃過一家餐廳，裡面的海鮮挺不錯的，比較適合華國人的口味。”看到幾人看著她，她還道：“價格也很親民，我可以帶你們去。”

　“行啊，有推薦更好。”大家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紛紛響應。

　宋如一：“我們從這裡過去大概需要三十分鐘，我先打電話定個位置。”

　於是幾人一邊等出租車，一邊聽宋如一拿出手機打電話，用流利的英語開始訂位置。坐上車之後，她又對司機說了目的地，誰知道司機大聲的對她說了一些什麼。

　蔣老師呵呵笑了：“看來宋同學推薦的餐廳真的很好啊，連人家出租車司機都誇她會選。”

　而一路上，霍安再一次做了一個沉默的男人。

　在倫敦，有全英國最大的水產交易市場，也有不少海鮮美食店，生意好的不得了，連街頭的海鮮攤位也常常爆滿。

　到了所在餐廳，光從門口看就很有格調和年代感，現在距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所以裡面的客人還不是很多，這也是她剛才能順利訂到好位置的原因。

　看完菜單上菜之後，霍安比著自己的胳膊：“這還是我第一次吃比我手臂還長的蟶子，以前只吃過小拇指那麼大的。”

　曲溥：“這個鱈魚不錯，我看到價目表上，好像一份只要十八英鎊。”

　“十八英鎊也差不多一百五十塊錢呢？”

　“我在燕京的西餐廳裡吃到的這個，這樣一份能賣五百往上。”

　宋如一托著下巴，看著他們說說鬧鬧，餐廳外面的靠窗處有一個流浪歌手，彈著手中的吉他，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帽子，裡面有幾張零星的紙幣，裡面的錢就是他等一下的晚飯錢。

　很快用餐時間結束了，她吃的少，可是幾個男生吃的多啊，最後看著滿桌子的狼藉，大家不好意思了：“老師，我們aa吧，等到成績出來了，要是拿到金牌了，您再請我們吃清華大學食堂裡的飯菜。”

　好在這裡是一間平民餐廳，不會有人覺得他們用餐的時候太過豪放失禮，而最後大家也慶幸aa了，畢竟每人將近七十英鎊，轉換成國內貨幣也快六百了。

　可是大家都沒有覺得不值，反而覺得很划算，在國內都未必有這麼便宜，而且倫敦的物價多高啊。等到他們一行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就受到了陪審員的批評：“怎麼能不說一聲就跑出去吃飯呢，還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

　三個男生先是將目光定格在了宋如一身上，而後有志一同的看向了蔣老師和姜老師。

　兩位老師：“……”

　蔣老師打著哈哈：“是我看同學們考的不錯，心血來潮想要帶他們去吃飯，怪我，怪我。”

　陪審員也沒有真生氣，他開玩笑道：“等成績出來，拿到金牌的話有慶功宴，吃什麼都行，現在慶祝是不是早了一點啊？”

　ibo的理論考試由不同的評審老師交叉閱卷，滿分的同學還要送到主委會那裡覆核。操作考試每一位同學都有兩位老師打分，兩位老師的分數相差不得在三分以上（否則就要覆核）然後取平均分。最後依舊是取理論考試和操作考試的各百分之五十相加作為最後的總成績。

　這一切都要在兩天內完成，最後成績出來，華國的四位選手全部奪金，其中宋如一和另外一個來自匈牙利的男生以滿分並列總成績第一。

　等到從台上拿了自己的個人金牌還有證書之後，宋如一回到椅子上坐下，就聽到蔣老師在那裡嘆氣：“這題目要是再難一點就好了，也不會有什麼並列第一了。”

　“您之前不是說，這次題目已經偏難了嗎？”郁嘉言對著他問道，而且他就差兩分，要是再難一點，拿到的就不是金牌，而是銀牌了。

　蔣老師很快忘記了說過的這句話，畢竟做人想要開心一點，而且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他表揚了同學們，並且對宋如一道：“很好，沒有辜負我們對你的期待，拿了個總分第一，不止可以打敗國內的選手，國外的也所向睥睨，今晚給你們慶功。”

　三個男生：給我們慶功，原來老師你還記得還有我們三人啊。

　原來在開幕式採訪過幾人的記者又出現了，他這次也是喜氣洋洋：“恭喜各位同學為國爭光，來，我們拍張照片。”等他們全部站好之後，還提醒：“宋如一同學，可以把獎牌掛起來嗎，然後舉著證書。”

　宋如一：“……”她默默的從口袋裡掏出了獎牌掛上，好像它是一面錦旗，而她就是掛錦旗的那堵牆。

　歷來人們有個壞習慣，關心第一忽視第二，然後同樣都是拿到金牌的，他們首先注意的也是成績最好的那個。

　“宋如一同學作為國家隊裡唯一的女生，這次拿到了總成績第一，打敗了其他這麼多優秀的選手，非常了不起，你現在心情怎麼樣？”

　記者第一個就是採訪的她，然後問的問題也非常值得吐槽，好在她對記者這樣的生物有經驗，用最簡短的語言回答總是不會錯的，她微笑道：“心情很好。”

　然後看到記者還在等她往下繼續說，又加了一句：“很激動。”

　兩人沉默了將近三秒鐘，記者回過神來她已經回答完了，心裡想著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有多激動呢？但是答案已經有了，時間寶貴，他很快問了下一個問題：“宋如一同學這次競賽取得這麼好的成績，你平時是怎麼學習的呢，能不能給未來參加競賽的學弟學妹們分享一些經驗？”

　宋如一猶豫了一下，道：“在背誦考綱知識點之後，在腦海裡搭建生物知識框架，這個最好根據大學的教材來，大學的教材編寫的比較系統，它幫助你完整的瞭解整個學科，使得框架不那麼零散。然後做題，訓練。”

　記者呆了一下，他既然能來採訪生物競賽金牌得主，自然事先也是瞭解過一些相關資料的，“你的意思是，你將所有的考點都背下來了嗎，這是怎麼做到的？”

　宋如一認真的回道：“生競的知識那麼多，需要進行大量的記憶，其實每一個考生都是一樣的，我只是記得比別人牢固一點，然後根據知識框架，有時一看到關鍵詞，就能想到相關考點。”

　記者感嘆道：“你這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啊。”

　宋如一這次沉默了特別久，才恩了一聲。

　接著記者又問如果遇到難題又是如何解決的，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過難題的宋如一坐在圓桌的對面，回想著黎素遇到不會做的數學題是怎麼解決的。

　她道：“要善於尋找自己的不足，做好錯題集，然後將與這個定理……知識點不同的出題類型都了做一遍。”

　記者：“這應該是個很大的工程吧。”

　宋如一：“還好，不是很多。”

　“我明白的，錯題集做到最後，是越來越薄的。”記者一副特別有經驗的樣子看著她。

　採訪結束之後，宋如一心想，和這位記者交流比娛樂圈記者交流難多了。但是這個記者對她的印象特別好，他已經確定了，宋如一就是一個勤奮、刻苦、努力上進的女生。

　她這種學習態度，合該得到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