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第二天狄含山見到宋如一時， 就見她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面朝著窗戶的樣子， 好像是在發呆， 原諒她想不出其他詞形容了。她看向的窗檯上還擺放著一排水培綠蘿， 都是馮雨從同一株上分株出來的， 有好幾株長出了新的嫩葉子， 鮮嫩翠綠，只是顏色尚淺。

　見狄含山進來， 宋如一收回了視線，看著她問道：“狄小姐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一聽到這個問題，狄含山馬上想起了昨天傍晚的那句你下班了， 她道：“很好，因為您給我放了假。”

　宋如一不可置否：“你這話其實說的不太恰當，畢竟給你發工資的不是我。”說著她拖著下巴看著狄含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看你剛才說話的樣子， 我覺得我好像是個負心漢。”

　夏天雖過，但秋老虎依舊氣勢洶洶，辦公室裡開著空調，狄含山還是想要擦汗， 宋博士的冷笑話真是讓人無法往下接，她道：“我肯定這是您的錯覺。”

　“是嗎？”宋如一像是沒有聽到， 拍了下手道：“為了不讓你把我當負心漢，今晚我媽媽要請我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吧。”

　狄含山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都說了是您的錯覺了，居然選擇性失聰，話說你跟你媽吃飯帶我幹嘛，你和男朋友吃飯從來不帶我的。她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打斷，耳邊傳來不容拒絕的聲音：“就這樣決定了。”

　她還能怎麼辦，她只能說是了。

　中午飯後，狄含山還見馮雨給她送了一盒切好的水果，馮雨把水果盒子遞給她時是這樣說的：“組長讓我送過來給你的，說讓你中午多吃點，晚上可能會吃不下。”

　見她接過去後，馮雨一臉好奇的問：“你們晚上要去幹什麼？”

　狄含山看著手中的水果盒子，裡面有火龍果、哈密瓜、草莓等等不下五種的切塊水果，但她覺得自己一塊都吃不下。她搖搖頭道：“沒什麼。”

　“哦。”聽到這句話，馮雨便不再追問，狄含山的身份組裡所有的人差不多都有數，她當然不會過界，送完東西后就走了。

　晚上，一家高級西餐廳裡，慕容和顧誠遠坐在一側，她看著坐在對面的宋如一，眼角的餘光瞄了眼她旁邊的狄含山，用微訝的語氣問：“怎麼不帶喬銳過來，而是這位……狄小姐？”

　宋如一比她還奇怪的樣子：“我不知道您想見喬銳，我要是知道的話，會讓他一起過來的。”她頓了頓，接著說：“至於這位狄小姐，您知道的，她跟在我身邊很久了，我一天裡見到她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而且她不由我發工資，什麼時候下班我說了不算。”

　狄含山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她只覺得胃疼，這是跟在宋如一身邊之後染上的新毛病。慕容嘴角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看著見過寥寥幾次的狄含山道：“今晚算是一個家宴，不知道狄小姐能不能迴避一下。”

　狄含山轉頭去看宋如一，宋如一早就發現了她的不自在，嘆了口氣後道：“是我考慮不周，你去車裡等我吧。”

　她離開後桌前就剩下三人，顧誠遠示意侍應生給三人倒上紅酒，說：“總是讓這麼一個人跟在你身邊，不是胡鬧嘛，你要是不喜歡，完全可以和上級提要求不接受，他們不會忽視你的意見的。”

　宋如一搖著酒杯，將它湊近輕嗅，微醺、醉人的葡萄酒香味瀰漫在鼻尖，聞一聞倒不會真的醉人，但是有些東西，親自去嘗試了，才會發現，它不如所見的那般美好，或是吸引人。

　她抿了一口後放下了，隨口道：“也沒什麼不喜歡的，有她在要提什麼要求都很方便。”

　“有她在就相當於身邊多了一雙眼睛，一點**都沒有，”侍應生開始上菜了，等他將菜都上齊退下去之後，慕容才說完剛才的話：“我怕你不習慣。”

　宋如一拿起刀叉低頭吃飯，她吃的是一道法國名菜，聽過廚師的介紹，普通人會被它複雜的過程傾倒的，最神奇的是，四五個小時的製作流程之後，最後只取兩片胸脯肉，其他全部廢棄。擺盤後澆上醬汁，用黑松露點綴。她看著巴掌大的兩片雞胸脯肉想，喂飽張小公子那不到7歲的女兒是沒問題的。

　好在它看著不怎麼吸引人，味道卻不錯的，肉質很細嫩，要是醬汁不這麼甜就好了。

　“如一，在想別的事情嗎？”可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顧誠遠停下了說到一半的話，如此問道。宋如一干咳了一聲，道：“沒有，我聽著呢。”

　“下次，讓喬銳一起來吃個飯，他年紀輕輕就要辛苦的打理公司，要好好感謝才行。”慕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紅酒給自己倒了第二杯：“而且他是你的男朋友，我們作為家長，理應該正式見一面。”

　“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喬銳同樣有份，他辛苦一點是應該的，用不著感謝。”宋如一態度隨意道：“見一面的話，看你們的時間安排。”

　慕容笑容微斂，放下了酒杯淡淡的說了句：“你心裡有數就好，反正你從小就有主意，我管不到你，你說用不著感謝，那聽你的。”

　不管顧誠遠心裡是如何想她的，面上總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的，宋如一以前甚至有張他給的副卡，和顧南澤一樣，每次最高消息額度有5萬。那張卡還在，只是不知道使用方式有沒有改變，她從小到大隻用過一次，是給顧南澤買生日禮物用的，別的時候基本放著佔位置。

　見氣氛不太好，他道：“你媽媽一直擔心你，不論是工作或是生活中，你從小跟我們不親近，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關心你。”

　宋如一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刀叉在盤子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的語氣平靜極了：“沒事，你們也是一直在忙工作的事，不親近是無可避免的，我和哥哥都不會怪你們的。”這話說的兩位家長一噎。

　還沒說完呢，宋如一往後靠在椅子上，看著兩人：”倒是南祈，他現在才10歲，你們好好關心他還來得及，我聽他說上個學期學校有不下7次的親子活動，你們參加了兩次。”

　她笑了下：“雖然兩次裡還有一次早退了，但是與我跟哥哥比起來，進步不小，至少人去了，不然次次都是助理，我怕有人把助理認成南祈的媽媽。”

　慕容臉色不太好看：“我們對你的關心和一部分家長無法比較，但你要知道，家長同樣要有自己的生活的，我們起碼沒有虧待過你們。”

　“我明白大概您的意思，”宋如一不解道：“所以我不太明白你說那句話，和以前一樣不是很好嗎？……”她沉默了良久後認真的問慕容：“話說您為什麼會突然擔心我的工作還是生活？我感覺還不錯，兩者都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慕容看上去好像很生氣，她竭力維持不做出失態的舉動：“我只是單純的在作為一個母親，關心我的女兒。”

　宋如一眨了下眼睛，乾巴巴說：“好吧，非常感謝。”

　很多父母在外人面前維持的極好的儀態、風度亦或者是偽裝，在兒女面前往往不會多加掩飾，有十之二三就很了不得了。最親近的人關心你，說的話會比任何人都讓你感動；同樣，最親近的人想要刺傷你，亦會比任何人都來的讓你錐心刺骨。

　奈何宋如一和她的母親、繼父的關係用一句話來描述，無疑‘最熟悉的陌生人’最為恰當。他們傷不了她，她說的話同樣影響不到他們。慕容很快恢復過來了情緒，顧誠遠對著她笑了一下，道：“看來我們對孩子們的關心的確不夠，孩子都怨我們了，以後要改正才行。”

　他舉起了酒杯想要跟宋如一碰杯，“你現在年紀輕輕，就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爸爸媽媽以你為榮，今天吃飯除了聯絡聯絡感情，還有為你慶祝的意思。”他看著很高興：“我女兒別人拍馬都追不上，說出去大家不知道多羨慕。”

　宋如一挑了挑眉頭，與他碰了一下杯，客氣道：“我的榮幸，只要別像宋家那樣做就行。”

　說到宋家，夫妻兩相互對視了一眼，很快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當時網上很多有關宋如一和宋家的小道消息，有一些還影響到了他們。但不等他們做出反擊，那些消息可以說是一夜之間都消失了，後來他們派人打聽，宋氏的總裁被約談了，而約談人代表的是誰，不言而喻。

　宋家人的盛怒是不用猜的，他們等著宋如一上門解釋很久，可宋如一該幹嘛幹嘛，不要說親自上門解釋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比她大一歲的宋其珩在知道網上發生過的糾葛後，打電話想要責罵她，用詞不太好聽，無非是白眼狼、不懂得尊敬長輩、這麼多年的關心不如喂狗之類的。

　宋如一從頭到尾都不把他放在心上，更不用說他的責罵了，當即反問：“你們的關心不是為了我爸爸留給我那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嗎？”

　宋其珩一張臉漲的通紅：“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想我們！”

　宋如一漫不經心的回答了他：“是或是不是，去問一問你爸媽不就知道了嗎？”

　宋其珩自然去問了，但在知道她做了什麼之後，宋家人便沒想過再要那百分之五的原始股，想的都是把她綁到宋家的船上來，她個人的價值可比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值錢多了。

　本來還在心中竊喜，好在沒有直接說要拿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不然太過傷感情。誰知道宋如一直接來了這一手，把他們的宣傳都擋了回去，不要說後面的軟文和準備接的採訪了，網上引導輿論的話都刪的乾乾淨淨。這邊兒子又帶著這個問題過來，他們頓時明白，宋如一從始至終將他們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不過想要回那百分之五的原始股都是側面的試探，沒有直接當著宋如一的面說出來過，宋家兩位長輩當然可以不認，也的確沒認。宋其珩怒氣衝衝的再想要跟宋如一去對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對方黑名單裡了。

　多麼明顯啊，宋如一不喜歡宋家，顧誠遠彷彿比她還要不開心提到宋家，“怎麼能拿宋家人和我們比，光看他們當年做了那麼過分的事……”話說了一半他就停住了，頗有勸誡意味的說：“過去的傷心事不提了，未來長遠的很，我們還是要向前看。”

　宋如一笑了笑：“您說的對，我們要向前看。”

　晚飯吃完後，她拿了一串新別墅的大門鑰匙坐上了狄含山從地下停車場開上來的車。這幢別墅是夫妻兩今年給宋如一的生日禮物，地址在燕京著名的薰衣草公園附近，環境比碧海方舟的好，距離比玉城別墅的近，精心挑選，適合平時居住，除此之外還有一輛跑車。

　她上車之後，狄含山從前面遞過來一盒藥，“健胃消食片，我特地買的。”

　宋如一無語的接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可惜珍珠製藥沒有類似的藥，我只能買別的公司生產的了。”狄含山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您不要嫌棄就好了。”

　宋如一：“……”

　她看著藥品說明書，恰好手機鈴聲響起，接起來的聲音聽上去比剛才輕快了不少：“你準備下班了，吃飯了嗎？”

　車駛離這家高級西餐廳，狄含山坐在駕駛座，聽身後的宋如一說：“我吃過了，不過我可以陪你啊。”

　“再吃一點，也行。”

　司機狄含山內心：宋博士平時的食量，晚飯不吃是常有的事，像今晚的事甚少發生，看來那盒健胃消食片沒買錯。

　宋如一陪著喬銳去吃了第二頓晚飯，氣氛美好，另外一邊，慕容和顧誠遠心情不太好的樣子，特別是慕容，按著額頭有點頭疼的樣子。

　顧誠遠在她旁邊坐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顯然，我們在如一的心裡，比宋家強不了多少。”

　“我沒想到她這麼涼薄，”慕容搖搖頭又道：“不，我應該早就想到她就是這樣的。”

　前有宋家趟雷，讓他們看到了宋如一內心的倔脾氣，他們想要做什麼自然要考慮她願不願意配合。半響後顧誠遠說了一句：“那我們就做一對支持孩子事業的普通家長，反正她是我們的女兒，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