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局遊戲結束，喻延退出遊戲介面後，才發現1已經不在了。

　　他看了眼時間：“今天就播到這裏，明天還是正常時間開播。”

　　【別下播啊，把這兩天請的假先補上，播到他媽半夜三點五點的。】

　　【平時不是都播到12點才下播嗎QAQ】

　　“之前都是多播了的。其實我的直播時長已經超出這個月的直播要求了，就算我接下來十天不播，也能拿到工資……”喻延道，“不過後面幾天我會繼續播的，大家明早見吧，晚安。”

　　收拾完自己躺到床上，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點，肯定不會再有視頻請求了，喻延打開微信看了眼，對方的對話方塊靜靜地躺在最上頭，上面是幾個小時前他發出去的消息。

　　1說自己在出差，他當時剛好在落地剛槍，順手就發了句——

　　“好，那注意安全。”

　　是一句可回復可不回復的話。

　　喻延盯著對話方塊，心底氣得直捶牆。

　　注意什麼安全啊！他為什麼沒問“去哪出差”或“什麼時候回來”！這不是必得到回復的兩句話嗎！？

　　他歎了聲氣，也不好再去打擾別人了，剛準備睡覺，手機猛地震了一聲。

　　他立刻睜開眼，拿起一看——

　　“聚會時間週五晚8點，金座17號卡座，所有人必須在9點之前到，不然趕不上酒吧的活動環節，活動費結束後平攤。”

　　大晚上的，居然還有許多人醒著，群消息一出，下面立刻跟了許多句“收到”。

　　喻延其實不太喜歡去酒吧。他以前為了找朋友去過一回，那時候的酒吧比現在要亂上許多倍，每晚幾乎都有尋釁滋事的人。但他既然已經答應了，也就沒了反悔的餘地。

　　坐一會兒就走吧，他想。

　　——

　　“滿陽這天氣，絕了。”

　　沙灘上架著燒烤架，上面放著無數山珍海味，多為海鮮為主，周邊圍著十來個男人，大多都只穿著一條泳褲，有些身上還沾了沙子。

　　只有易家兩兄弟穿著整齊，易琛是不想下水，易冉是腳上有點小傷，擔心感染，只能眼巴巴看著。

　　“對吧？晉城都凍死了，這邊光身子吹海風都不怕。”莫南成拿起身邊的表看了眼，“大家快吃啊，我們九點前得趕去夜店。”

　　易冉咬著一大口生蠔肉，問：“九點前？這都八點了啊。反正都是包場，這麼趕做什麼，慢慢來嘛。”

　　莫南成道：“誰說我包場了？”

　　“沒包場？成哥，你生日還要跑去人擠人，多委屈你啊。”易冉道，“你要是最近手頭拮据，可以跟我……哥說嘛。”

　　莫南成擺手：“開玩笑，我什麼時候缺過錢？你不懂，夜店這地方，就是要人擠人才好玩。而且今晚我們去的酒吧在滿陽特別出名，尤其是那兒的女DJ……”

　　易琛把龍蝦殼一丟：“我不去。”

　　“不行！”莫南成道，“我要在那切蛋糕，你一定得在場。”

　　易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他眯眼，問：“多大的蛋糕，插得了這麼多蠟燭？”

　　“……靠。”莫南成笑駡，“我特地找了酒吧負責人，讓他們到時候……派那個女DJ來給我切蛋糕。”

　　旁邊人立刻笑了：“玩還是成哥會玩。”

　　“哈哈，趕緊吃。”莫南成道，“別吃太飽，晚上還得往裏灌酒呢。”

　　最後還是全員一塊去了酒吧。

　　雖然沒有包場，但莫南成出手大方，不知預定了多少酒水和節目，夜店經理親自來門口接他們進去的。

　　見這群富家子弟手上都帶著七位數的表，夜店經理招待得就更謹慎了。還不到真正的夜場時間，酒吧的音樂卻已經震天響，酒吧裏的所有卡座都坐滿了人。酒吧的燈光能看出也下了大功夫，整體昏暗，偶爾幾道燈光打過去，卻又看不清楚，把曖昧的氛圍調至最高點。

　　他們訂的是酒吧最大的卡座，位於酒吧正中央。他們走到卡座時，旁邊那桌正熱鬧著。

　　看起來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年輕人，穿著各不相同，此時正在商量要買多少箱酒，討論聲都傳到了他們這頭來。

　　“我們兩桌人，當然得要多一些，大不了到時候剩下的我們存進酒卡，下次再用也行！”

　　“我點一下名啊……算了太吵了——你們看看，還有誰沒來？”

　　“小延沒來！他到底來嗎？”

　　“來的，我問過了，他在路上了，這會堵車。”

　　……

　　為了達到擁擠的效果，酒吧的卡座之間完全沒有空隙，幾乎可以說是連著同一個沙發，只是中間多了一道瓷磚隔著，瓷磚堆砌到坐著的人的脖頸處，一轉頭幾乎就能看清隔壁桌的客人。

　　經理不好意思道：“莫先生，旁邊這兩桌在同學聚會，可能會比較吵，您如果介意的話我可以安排他們換個位置。”

　　莫南成：“怎麼，你們夜場的音樂還蓋不住他們的聲音？”

　　經理立刻站直身：“這您放心，絕對可以。”

　　“那不就得了。”莫南成坐到沙發上，手指揮了揮，“上酒。”

　　經理一走，旁邊的人環顧四周，笑道：“別說，這兒品質還挺高的。”

　　話裏的品質指的當然不是酒吧，而是酒吧裏的客人們。

　　莫南成：“哥們，見到喜歡的別猶豫，異地戀不是事兒啊。”

　　易琛坐在莫南成身側，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壓根不參與他們的聊天打諢。

　　滿陽到了晚上有了些涼風，喻延付錢下車，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面前酒吧的招牌。

　　他站在這兒都能感覺到裏面的熱鬧氣氛。

　　班群裏有卡座的號碼，進了酒吧後，喻延隨著記憶裏的數字，挨個卡座都看了一遍。

　　“你說的那女DJ什麼時候來啊？”

　　“你急什麼，這才幾點，十點鐘開始夜場，我估摸著應該那時候來吧。”

　　旁邊人的嗓門比較大，空氣中還彌漫著很重的古龍水味，喻延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發現這桌卡座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上面坐著的人姿勢隨意，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酒，光看包裝就知價值不菲。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側邊角的男人。

　　黑色衛衣，低著頭，鼻樑極高，似乎正在看手機，其他的他就看不清楚了。

　　男人雖然沒有參與身邊人的討論，但其他人說話時都會無意識地掃他一眼，可見對方在這群人心目中的地位。

　　“小延——”隔壁桌的女生第一個發現他，起身驚喜道，“小延來了！”

　　女生的聲音又尖又利，在吵雜的音樂聲中脫穎而出。

　　這名字太耳熟，沙發邊角的男人一挑眉，抬眼望去，看清了停留在他們卡座前的男生。

　　昏暗燈光下，男生的五官跟昨晚電腦螢幕裏的人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他穿著簡單的白T，擠在不斷搖頭晃腦的人群中，跟個小王子似的。

　　兩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對上了視線，對方先是一愣，眨了下眼睛，隨後極不自然地撇開目光，轉身大步朝隔壁桌走去。

　　易琛把玩手機的動作輕輕一頓，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小主播？

　　“易琛，來，試試這酒。”莫南成忽然側身，給他滿上一杯，“這邊專人釀造的，據說味道還不錯……你在看啥？”

　　莫南成正準備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身邊的人忽然接過他手上的酒杯，放到嘴邊輕抿了口。

　　莫南成轉到一半的腦袋又收了回來，問：“怎麼樣？”

　　易琛握著手中的空酒杯，指腹輕輕摩挲了下杯沿，仍看著前方。

　　半晌，他才慢悠悠道：“……還行。”

　　喻延走到同學面前，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居然盯著陌生人看了半天，還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不好意思，來晚了。”

　　過去這麼多年了，同學們的面容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改變，女生已經從校服換成了短裙，男生手上腰間也都多了些金燦燦的裝飾。

　　只有他一如既往，還是一副休閒裝扮，身上除了一個手機，什麼也沒有。

　　李航坐在正中央，正在和旁邊的人劃拳，見他來了，笑容登時就褪了下去。

　　酒桌上也跟著靜了一瞬，氣氛忽然間有些尷尬。

　　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都還記得，這兩人有仇。

　　“你來了啊。”陳民立刻站起身來，他左右看了兩人一眼，笑道，“人太多，我們後來訂了兩個卡座。這邊人滿了，不然你坐到那邊去？”

　　喻延無所謂，點頭：“好。”

　　“這沒滿。”李航忽然開口，往沙發最外端一指，“那不是還有一塊空地嗎？”

　　坐在那的女同學聽了，直接無視掉陳民的擠眉弄眼，火速往裏頭擠了擠，硬是真擠了個空位來：“來，小延，坐這！”

　　喻延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隔著這麼遠，兩人也難有什麼交流。他很乾脆地走到女同學身邊，徑直坐了下去。

　　看到男生安穩坐到位置上後，易琛才收回視線。

　　莫南成又給他倒了一杯，說今晚一定要灌醉他。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道：“這句話聽了十多年，你還沒說煩？”

　　說完，他忽然站起身來。

　　莫南成一愣：“幹嘛？臨陣脫逃？我告訴你，今晚不醉不歸，沒醉的統統不准走！”

　　易琛理都沒理他，抬手拍了拍易冉的肩膀。

　　“起來。”

　　易冉正在和身邊的人劃拳，聞言一愣：“怎麼啦？”

　　易琛道：“換個座位。”

　　“為什麼？坐得好好的……”

　　“起來。”

　　“……”

　　易冉可憐巴巴地拿起酒杯，乖乖地換了座位。

　　坐下後，他問：“成哥，你惹到我哥了？”

　　莫南成瞪大眼：“屁，我可沒惹他。再說了，今天我生日，不管我惹沒惹他，他都不能這麼嫌棄我！”

　　“你說得對。”易冉趕緊壓低聲音，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道，“別說了，再怎麼樣，朋友不還得繼續往下做嘛。”

　　莫南成：“……”

　　易琛對他們兩的竊竊私語沒有絲毫興趣，他坐到座位上，稍稍往後退了些，背部完全抵著身後的沙發，姿勢悠閒得彷彿是在午後的餐館裏，而不是人聲鼎沸的酒吧。

　　喻延剛坐下來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座位太擠，他和身邊的女生手臂總會時不時碰在一起，關鍵對方還穿的吊帶，肌膚相觸，怎麼都覺得尷尬。

　　他不想占別人便宜，正準備再往外邊坐一些，旁邊的人忽然靠了上來。

　　女生化了妝，眼邊用珠光眼影點綴過，在昏暗的環境中閃閃發亮。她用手撐在嘴邊，忽然靠到喻延耳廓旁道：“小延，怎麼來這麼晚？”

　　喻延：“這條街有點堵車。”

　　“喔，這邊是這樣的，你應該早點出門。”女生道，“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我叫什麼名字？”

　　“當然記得。”喻延笑了聲，報出她的名字。

　　女生見他這副模樣，只覺得心頭小鹿都快撞死了。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強裝鎮定：“你畢業之後……過得怎麼樣啊？”

　　剛問出來她就後悔了。

　　喻延過得怎麼樣，其實她們心裏都有點數，肯定不會太好，不然不至於連高中都沒上成。

　　“挺好的。”

　　“那就好。”她磕磕巴巴地收回這個話題，“劃拳？”

　　喻延搖頭：“我不會。”

　　“沒事，我教你嘛。”

　　幹坐著也不好，喻延點頭：“好。”

　　畢竟是新手，他剛上來就連輸了兩把，兩杯酒下肚，胃間立刻湧上一陣暖意。

　　女生搖著骰子，笑眯眯地看著他，骰盒停下來的時候，她撐著下巴，開玩笑似的問了句：“我這麼灌你酒，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身後的易琛聞言輕嗤一聲，這套路，十六歲時的易冉都不興用了。

　　他抬手，用食指輕點了點空酒杯的杯沿，一旁的易冉趕緊給他把酒滿上：“哥，你嘗嘗這紅的，我怎麼覺著還沒我家外面那小酒鋪賣的好喝呢？”

　　易琛沒說話，易冉又道：“成哥喜歡的那個女DJ馬上要來了，一會我們去下面蹦個迪？”

　　他還真想看他哥蹦迪的樣子，那場景，無異於上帝唱Rap，佛祖跳芭蕾。

　　易琛壓根不聽，他聲音沉沉，和背景音樂的低音炮幾乎融合到了一起：“你劃拳聲小點。”

　　易冉瞪大眼：“那不行！劃拳可以輸，氣勢不能輸。”

　　易琛了然：“你想回酒店了。”

　　易冉：“我也覺得我和成哥的聲音太大了，我倆馬上調整音量。”

　　喻延一個晃神，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他身後坐著剛剛那個穿黑衛衣的男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對方的黑髮和一小截脖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聽到了1的聲音。

　　難道是昨晚迴圈聽了太多回，幻聽了？

　　女生沒得到回答，歪頭輕聲催促：“嗯？”

　　“嗯？不會。”他回過神，搖了搖頭，“我沒有女朋友。”

　　女生笑了：“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對了，一會酒吧裏會舉辦遊戲，需要兩兩組隊，我挺想玩的，但一個人沒法報名。你能陪我嗎？”

　　喻延一愣，剛想問是什麼遊戲，手機猝不及防震了震。

　　他斂眼，只見手機螢幕上跳出了一條微信推送。

　　1：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