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回國以後沒有置辦交通工具,也沒那個打算。
學校給教師提供住處,用不著買車。
今晚我是搭公交來的,二十幾站路,坐到屁股疼。
我不是要省那幾個錢,是半小時都沒打到車,我煩了,剛好有能去這邊的公交,就摸出倆鋼鏰跨了上去。
國內的叫車軟體我還沒來得及下載,需要琢磨琢磨。
一個禮拜的時間,光是整理這座城市一股腦塞給我的回憶都不夠,哪里還能顧得上搗鼓生活。
電梯去往地下一層。
我看著不斷倒數的數字,心想一會得打車回去,希望能攔到,頭頂響起霍時安的聲音,他在接電話。
那頭好像是他的經紀人,光聽飄出來的聲音就知道對方一定在暴走。
我猜霍時安的經紀人跟工作室不同意他來這裏,他現在的名氣太大,一堆狗仔廢寢忘食的追著他,挖他的行蹤,想搞到猛料。
只要搞到一咪咪,分分鐘就能把他送上熱搜第一。
今晚這事兒,怕是要他的工作室連夜緊急公關,不知道多少人要為他熬夜,生氣是正常的。
我用餘光瞄了眼霍時安,心裏有點鬱悶,出國前我明明跟他差不多高,回國後他卻比我高大半個頭。
是我長的太慢,還是他吃了生長激素?
電梯門開了,我逕自走出去,往出口方向走。
霍時安掛掉電話,大步流星的追上我,板著個臉,面無表情的說要跟我敍舊。
我不給他留臉面,不像以前那麼慣著他,挑事兒般的口吻說,“不是說不需要?”
霍時安一張臉就跟被人塞了滿嘴冰碴子似的,整個扭曲,又在瞬息間扭回來,還朝我露出一個好朋友的笑容,“現在需要了。”
我送他一個白眼,有病。
我倆沒走多遠,就不知道從哪兒沖過來一胖子,朝霍時安嚎叫,“時安,你的口罩呢?”
霍時安愣了下,之後就暴躁異常的低罵,“操!”
我這才發現他從事發到現在,一直把口罩拿手裏,忘了戴。
娛樂圈裏的老江湖了,怎麼還這麼大意?
我聽胖子劈裏啪啦,知道他就是電梯裏跟霍時安通電話的經紀人。
個子不高,體型橫向伸長,穿一身黑,脖子上掛著大塊玉佛,手上纏了好幾個名貴的手串,像黑社會大佬。
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經紀人本來還在霍時安面前跳腳,氣急敗壞又打不得,一副想吐血身亡的樣子,突然兩眼發光的瞅我,把我瞅的頭皮發麻。
下一刻,經紀人就邁著小粗腿,以一種企鵝走路的姿勢走向我,“年輕人,想演戲嗎?”
“???”
我朝霍時安看去,他的臉黑成了鍋底。
“不想。”
我本來只想說自己對娛樂圈沒有興趣,一開口就騷包的閃了腰,我說,“娛樂圈從來都不是我的戰場。”
經紀人竟然沒有被我尬到,“年輕人,話不能說的太滿,我很看好你。”
他正兒八經的說,“除時安之外,你是第二個讓我看一眼就覺得適合走這條路的人,老天爺賞飯吃。”
我無動於衷。
這幾年我拼死拼活的學習,提前修滿學分畢業,考權威性的證書,留校各種秀存在感,各種奉獻自我,得到教授的推薦名額進的A大。
當初如果我不出國,就會跟霍時安一起去那裏讀書。
如今物是人非。
情懷尚存。
我的目標只有A大,自作多情的感覺它一直在等我。
經紀人對我的反應非常痛心疾首,搖頭歎氣一番,才想起問我跟霍時安的關係。
我說,“我們是老同學。”
霍時安跟我異口同聲,“老朋友。”
我平靜的改口,“啊對,我跟他是老朋友。”
霍時安也改,還跟我同時發音,“老同學。”
“……”
“……”
可憐的經紀人,徹底被我倆弄懵了。
霍時安渾身低氣壓的走近,他把我擋在背後,跟經紀人說,“我晚點回酒店。”
說完就走。
見我沒跟上,霍時安就原路返回,拽我胳膊。
我扭頭去看他的經紀人,想禮貌的跟對方告別。
對方正在用滿臉見鬼的驚悚表情看著我。
“……”
.
我一上霍時安的車就閉目養神。
霍時安也不說話,他是個極其慢熱的人,在外面就顯得很高冷。
那都是裝的。
其實他的內心就是個小孩子,幼稚鬼。
老喜歡惹我,逼我對他動手。
我坐的後座,隱約感覺有道視線從前面掃來,在我臉上移走。
過會兒又有,我始終都沒把眼睛睜開。
霍時安可能想找找看我變了多少,一樣一樣的數。
最後他會發現,我跟他都長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下來,前面傳來開門聲,伴隨著霍時安的聲音,“下車。”
我發現霍時安把我帶到了老街。
“這裏僻靜。”
霍時安像是跟我解釋自己的行為,完了還補充一句,“我是藝人,不方便出現在公眾場合。”
我瞥他,直到把他瞥的要炸毛才開口,“我沒多想。”
霍時安的臉色冷了下去,他戴上口罩,一個音都沒回我。
老街的地名跟以前一樣,混進來許多流行元素,味道全變。
它跟我記憶裏的那條街怎麼都對不上號。
我有些傷感。
過去的都過去了。
快十點了,街上轉悠的依舊很多,嘈雜聲從街頭飄到街尾。
我問霍時安,“僻靜?”
霍時安裝聾子,不理我。
走了會,霍時安停住腳步,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神情恍惚。
不全是對不上號。
這家小店就還在原來的地方。
我跟霍時安進了店裏,往同一個方向走,自然的坐在我倆以前常坐的那張木桌上。
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老闆娘把油乎乎的菜單給我,一臉驚喜的說,“小同學,是你啊!”
我當她是故意裝熟絡,沒想到她問我,“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還跟以前一樣啊,都沒怎麼變,你的好朋友呢?”
好朋友?我看看對面的霍時安,他也在看我。
戴著鴨舌帽跟口罩。
我眼神詢問,“你這樣沒法吃吧?”
霍時安抱著胳膊,不吭聲,像尊大佛。
我問他,“要吃什麼?陽春麵?”
他撩起眼皮看我,不說要,也不說不要。
我有種錯覺,坐在我對面的是穿著藍色校服,蓄著細碎短髮的少年。
霍時安像是看出了我眼裏的東西,屈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像是在說,看夠了沒?
我定定神,跟老闆娘說,“兩碗陽春麵。”
老闆娘沒立刻走,她從桌子底下抽出板凳,坐下來跟我嘮嗑,時不時往霍時安身上瞟。
氣場強大,穿著講究,偏偏看不到臉,太讓人好奇了,我看老闆娘那樣,很想捋下霍時安的口罩。
我陪老闆娘嘮了會,舔舔唇,有氣無力的說,“阿姨,先煮面吧,我晚飯還沒吃。”
“看我這記性,一會哈,一會就好。”
老闆娘連忙拿著菜單走了。
霍時安看我兩眼就拉下帽沿,眉眼全部籠在陰影裏面,整個人冷冰冰的。
我拿出手機上微博,一眼就看到了霍時安,他果然在熱搜第一上面掛著。
頂級流量配的是頂級團隊,我咂嘴,霍時安的工作室效率高到可怕。
這才多大會啊,他們就想出順水推舟的策略,給他搞了個不忘初心的人設。
我沒點進熱搜,刷起了其他新聞。
面很快上桌,香味誘人。
我抓著一次性筷子,在桌上咚咚敲點兩下。
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習慣,被我帶到了國外,又跟著我回到了國內。
霍時安深黑的目光盯著我看了幾秒,嘲諷我,“越活越回去,還當自己十八?”
我看到他把面碗裏的小蔥花往外面挑,嫌棄的動作跟過去一模一樣,頓時還擊回去,“誰還不是一樣啊。”
這話說完,我跟他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