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媽說是來出差的,就是真的出差,一點不整虛的。
從她過來的第二天到她走的前一天,我總共就跟她吃了三頓飯,基本都是我起來了,她已經出門了,我睡覺的時候,她還沒回來。
完全錯開了時間。
我不能跟我媽說,你都快五十了,還工作什麼啊,圈塊地種種菜就行了,要是覺得無聊就養幾隻雞,還無聊就多養幾隻。
要是我說了,我媽肯定說我歧視。
誰說快五十了就不能追求事業,追求夢想?
我出國後跟我媽就各過各的了,自從我寫程式賺了第一桶金,經濟就開始獨立。
反正我有我的生活軌跡,她有她自己的人生規劃,她跟我說再過十年就退休,不是要我的意見,是做了決定和我說聲。
作為兒子,我只能默默支持。
公司開在B市,規模中等,我媽挺忙的,出差完了就要回去。
我媽回B市當天,我忙活著給她燒了一桌家常菜,坐在對面看她夾這個菜,夾那個菜,都吃幾口,不多吃,只嘗個味道,跟老佛爺似的。
“媽,你真不要多住兩天?”
甄女士優雅的吃著紅燒肉裏面的小辣椒,吃完了說,“公司裏事太多了,下回吧。”
我想起來以前我媽要出差,我撒潑打滾的不讓她走,她就跟我說,淮淮啊,媽媽要去賺錢給你買好吃的。
她總用同一套說詞應付我。
現在換了。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我媽在看我,那眼神既複雜又惆悵,好像我是即將出嫁的大閨女,她擔心我嫁到婆家過的不好。
“媽,你有話就說,”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別這麼看我。”
甄女士放下碗筷起身離桌,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四方形小木盒,遞給我說,“這個你收著。”
我接住木盒打來一看,裏面躺著一隻玉鐲,色澤剔透,有歲月流淌過的痕跡。
這下子我整個愣住。
“媽,時安戴不下鐲子,他手腕粗多了。”
甄女士坐回椅子上,“沒說讓你給他戴。”
我沒反應過來,聽我媽說,“媽的意思是,可以留著,不用戴手上。”
“哦哦,”我小心珍重的捧著木盒,“那我留著。”
“最好別讓他看到。”
甄女士拿起筷子,“以他的性子,看到了,手上戴不下,就找根繩子套起來掛脖子上。”
我替霍時安挽回點面子,“玉鐲還能掛?不能吧,他不會那麼幹的。”
“別人不能,他能。”
甄女士慢悠悠的看我一眼,像是在說,兒子,不用媽說破吧,你懂得。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霍時安已經騷的連我媽都難以啟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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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我帶班長去了醫院。
班長開的他才買不久的比亞迪,去的路上他各種緊張,“方淮,你說我就買個果籃會不會太磕磣?”
我說不會,“我去看他就買那個。”
“這樣啊。”
班長想了想,“那要不我再加一捧花?”
“……”
“玫瑰不行,康乃馨也不行,百合?好像有點不合適,薰衣草?也不太搭……算了,我還是就買果籃吧。”
“……”
我收到霍時安發的微信,問我到哪兒了,上一條微信也是這個內容,不到五分鐘前發的。
腿砸傷了,他不用工作,一天到晚的招我,真的是名副其實的閑的蛋疼。
“方淮,”班長喊我,感慨的說,“霍時安那麼個大忙人,他能答應參加我弟弟的婚禮,肯定是沖的你的面子,我就知道你倆跟從前一樣鐵。”
我把手機揣回口袋裏,笑著說,“還是不一樣了,從前隨便玩隨便鬧,現在我看他一次,當天就會被自媒體拍下來,出現在通稿裏面。”
班長讓我想開點,“霍時安是大流量,圈內圈外都怕跟他做朋友,圈內是怕被說蹭熱度,怕莫名其妙被罵,圈外是怕因為他被關注私生活,沒辦法,他也挺不容易的。”
我心說,自己選的路,滾也要滾下去。
班長大概是想跟我聊這幾天霍時安被黑的事情,又不知道怎麼來說,磕磕巴巴半天說了句,“娛樂圈是很殘酷的。”
我扭頭。
班長轉著方向盤,“你想啊,知名度高,名氣大會沒有隱私,感覺喘不過來氣,責任感也很大,過的很累,等媒體們不關注的時候,又要焦慮沒有戲拍,沒有廣告接,沒有商業價值了,到那時候只能拿出自己的隱私炒作。”
我看著前面的街景,“哪一行都要學會自我調節。”
“霍時安看樣子調節的還可以。”
班長說笑,“他上學時候被女生們說是高嶺之花,總是吊吊的,我真沒想過他竟然進娛樂圈當起了明星,還當的這麼好。”
我瞥見一輛小貨車迎面開過來,喝醉了酒似的,趕緊讓班長打方向盤。
班長險險的避開小貨車,差點兒嚇尿,後半程不敢再跟我逼逼了。
到了醫院,我按照班長希望的活躍氣氛,聊起了青春年少的傻逼歲月。
我們三都經歷過,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不冷場的共同話題。
隨著我一點點的往外扯回憶,攤開來逐一清掃覆蓋在那上面的灰塵,讓它們見見陽光。
班長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忍不住的跟我嘮嗑。
我說的也起勁兒了。
霍時安繃不住的直笑,有兩回笑的後槽牙都看到了。
他八成是以為我等班長走了就陪他玩耍,晚上再留下來睡病房裏。
當我跟班長一塊兒走的時候,他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在班長那兒找了個藉口折回病房裏,趁他愣怔的功夫對他來了個綿軟的濕吻。
“下午同事要搬家,找我幫忙,他幾天前就跟我說了,我也答應了,不好推掉。”
我抱住霍時安的腦袋,在他的胡渣上親了親,“你聽話,好好養你的腿。”
他還愣著。
“有時間了我就來看你。”
我像個老父親一樣揉揉他的頭髮,完了就趕緊跑出了病房。
要是我晚跑一會,他會清醒過來的把我往床上拽,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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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霍時安跟我煲電話粥,“醫生說我要在床上多做運動,我一個人做不了,你得來陪我做。”
我剛回辦公室,講了四節課,嗓子快冒煙了,沒搭理他這茬。
說起來,我家裏是有一塊地,問題是那地已經荒廢了好幾年,都結塊了。
開荒哪里是那麼好開的。
他老這麼惦記,我都不知道怎麼搞。
我聽霍時安還在電話裏說個沒完,就沒好氣的說,“快到冬天了,你腦子裏的黃料想留著過年當柴火燒?”
“……”
他換了副口吻,“我說真的,醫生真的叫我多運動。”
我拿起杯子喝水,“大哥,醫生讓你鍛煉身體,活動腿關節。”
“大字不要。”他不滿的說,“叫哥,或者哥哥。”
我癱在椅子上,扯了扯扣緊的襯衫扣子,“咱能不貧嗎?我肚子快餓扁了。”
他好商量的樣子,笑的很慵懶,“那吃飽了叫?嗯?”
我送他兩字,“滾蛋。”
“滾哪兒啊,我還不能自己下床呢,要是能滾了,我肯定滾你身上。”
霍時安一本正經,“那醫生說我要按摩肌肉,防止萎縮,你來幫我按啊。”
我把杯子裏的水喝光了,還是餓,“護工沒給你按?”
他耍賴,“那不算。”
我在桌上胡亂翻找東西吃,找到了一包海苔,劉老師給的。
“我這幾天沒空。”
“沒空?上哪兒野去啊?你的課表我都弄到了。”霍時安冷笑,“明天你一天沒課,後天就兩節課。”
我哢滋啦滋啦吃海苔,“接項目了。”
那頭死寂了一兩分鐘,傳來霍時安低柔的哄聲,“我給你錢,都給你。”
我知道他在壓制著怒火,這時候不能跟他硬碰硬,就放軟了態度說,“能不能把我說的話放心上?”
霍時安吃我這套,我一軟他就沒招,什麼都依我,現在也是一樣。
“行行行,你不是為了錢,是因為喜歡編程。”
他無奈歎了口氣,下一秒就鬱悶的咕噥,“那你不還喜歡我嗎?怎麼都不趁我養傷休息的時間多陪陪我?”
我咽下嘴裏的海苔,“你不是說要出院回家了?”
他就像是聞到肉香的大狗一樣激動起來,“下週一出院。”
“方淮,在我出院前你要過來一趟。”
我納悶,“過去幹嘛?我直接去你家看你不就好了?”
“我倆還沒在醫院拍照。”他嚴肅的說,“我得留個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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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食堂打包了米飯跟菜拎回公寓。
劉老師今天沒課,不然我能跟他一道走。
一個人買飯倒不是有多孤單,而是時不時會有同學過來問我有關霍時安的傷情,問他在醫院裏怎麼樣,每天吃什麼,心情好不好。
諸如此類的。
也有的讓我幫忙轉告他,不管網上那些人怎麼黑都會永遠支援他,只要他開心就好。
我都有轉告。
從昨晚開始,微博上的狂風駭浪已經退了。
霍時安的公司很牛逼,被群毆也依舊站的穩穩的。
除了他公司,他那些戰鬥力驚人,又很會分辨黑子的粉絲們也是小幫手。
我一邊吃午飯一邊刷微博。
霍時安的cp粉們這些天怕給他安招黑,一個個的安靜如雞,並互相告知小夥伴們,只帶他的作品控評,不惹事。
盼星星盼月亮的想看風波過去了,他會有什麼騷操作。
大批女友粉也很努力的控評,這會沒事了,就祈禱他之前發那兩個博只是因為受傷了,一時有感而發,沒什麼特殊含義。
媽媽粉們希望他快點兒繼續活蹦亂跳的拍戲,想看新鮮的他出現在各種活動上面。
不光是粉絲們,這一波虧了賺了的各方人馬都在等他傷好回來。
我刷著刷著,吃飯的速度就降了下來,熱飯成了冷飯。
吃飯的時候不能刷微博。
霍時安三個字能讓我從一個正常人變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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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時候,我去醫院充當模特,讓霍時安各種拍照。
霍時安拍夠了,心滿意足的指揮我收拾我倆在醫院裏製造的情侶垃圾。
我黑著臉把一對兒飯店配的長柄小勺子洗乾淨放進袋子裏。
霍時安夠到我後面的衣服,拽住不鬆開,“我回去養半個月,你要多來看我,最好每天都來,過夜也沒問題,就跟我睡。”
我隨口問,“你家在哪?”
“在荒山野嶺。”
他看我扭頭,就大力把我往身前拖,摸著我的臉說,“郊外,獨立別墅,周圍是一片樹林,還有個湖,沒其他人住,你去了我那兒,在樹林裏裸奔都不會被別人看到。”
我翻白眼。
快入冬了我裸奔,我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