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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第38章
第三十八顆心

 大巴車一輛接一輛停在圖書館外, 總負責人林老師站在最前方,挨個點名。被點到的學生答完到, 依次上車。

 路知意這組, 武程宇跟於涵先上車, 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她跟在李睿身後上了車,便順理成章坐到了李睿身邊。

 陸續坐得七七八八了, 高年級的隊長也上來了。

 陳聲下意識去看路知意, 發現她跟一男生坐在第三排左手邊, 頓了頓。

 然而留給他們幾人的只剩下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到第三排之間的距離……

 陳聲不動聲色走到第三排, “李睿是吧?”

 被師兄點名, 李睿受寵若驚, “誒,我是!”

 陳聲微微一笑,“我沒吃早飯, 怕路上暈車, 你能跟我換個座位嗎?”

 他指指最後一排, “我坐那。”

 李睿不疑有他,響亮地應了一聲,“沒問題。”

 正欲起身,就被路知意一把摁住肩膀。

 他疑惑地側過頭去,看見路知意平靜地站起身來, “你就坐這吧, 我跟他換。我不暈車。”

 陳聲:“……”

 眼睜睜看著路知意往最後一排去了。

 李睿咧嘴笑,“師兄, 來來來,坐。”

 陳聲臉色難看地坐了下來。

 很好,都過了一個星期了,她還這麼沉得住氣,看來是鐵了心要跟他絕交了。

 路知意坐到了最後一排的窗邊,恰好挨著凌書成。

 凌書成笑嘻嘻跟她打招呼,“小紅啊!”

 路知意一頭霧水,“你叫我什麼?”

 “……”

 凌書成十分機智地轉移話題,“一直沒機會感謝你,上次你見義勇為,替我報警又幫我打架,結果我腿瘸進了醫院,也沒來得及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

 路知意笑了,“不客氣,舉手之勞。”

 目光落在他腿上,“你腳怎麼樣了?”

 凌書城蹬了蹬腿,“嗨,沒啥事了,早就已經健步如飛了!都是師妹的功勞,沒齒難忘,沒齒難忘啊。”

 路知意被他一口一句成語逗笑了,“成語學得不錯。”

 凌書城:“因為我有文化,知識淵博,學富五車,腹有詩書氣自華。”

 說著,他把一旁的韓宏拿出來當反面教材,“你再看看這個,這個就沒什麼文化,一臉頹廢,由內而外散發著學渣的氣質。”

 韓宏:“你當老子聾的啊?”

 後排的三人有說有笑,前排的陳聲就沒這麼高興了。

 他眯著眼,盯著路知意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礙眼。憑什麼她對他就沒有半點好臉色,對凌書成和韓宏就可以笑這麼燦爛?

 一旁的李睿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瞧,見他盯著路知意看,一臉了悟。

 “師兄,你也覺得路知意變好看了吧?”

 陳聲一頓。

 她一直用後腦勺對著他,根本不正眼瞧她,要不是這一刻她抬頭與凌書成說話,他也看不見她的正臉。

 之前都忙著氣急敗壞去了,此刻才安安靜靜多看她兩眼。

 好像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她剪頭髮了?多了一層輕薄的劉海,軟軟地搭在額頭上,笑起來時眉若遠山,若隱若現。

 低頭時可以看見腦袋頂上那隻小小的丸子,因為頭髮太短,碎髮太多,毛毛躁躁的,透著隨性的味道。

 再往下看,今天穿了件沒見過的衛衣,藍白色,胸口有一隻小小的桃心,跟往常的風格很不一樣。

 等等,嘴唇怎麼紅豔豔的?

 她化妝了!

 陳聲怔怔地看著她,看她低頭抿嘴笑,看她嘴唇開開合合與凌書成說話,看她側過頭去望著窗外,看她前額的劉海被風吹起來,微微晃動……

 李睿在耳邊叫他:“師兄。”

 “……”

 “師兄?”

 “……”

 最後只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師兄,要發車了,司機讓大家系好安全帶。”

 陳聲驀地回過神來,猛然回頭,神色複雜地繫上安全帶。

 李睿開了個玩笑,“怎麼,師兄也被路知意迷倒了?”

 陳聲抓住了重點,霍地側頭看她,“也?”

 下一句,“有誰被她迷倒了嗎?”

 李睿笑了笑,指指前座的武成宇,“主席啊。上學期就開始關照路知意了,那時候路知意的高原紅還很明顯,皮膚也比現在黑,但他說他欣賞的是人家的內涵。”

 扭頭再看一眼,李睿嘿嘿一笑,“誰知道路知意居然越來越漂亮了,看來主席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嘛。”

 陳聲面無表情坐在那,扯了扯嘴角,“是嗎。”

 人長得不夠漂亮,行情倒是很好,一會兒迷倒個高中生,一會兒迷倒個年級主席。

 他恨恨地回頭,用力剜她一眼,即使她根本看不見。可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他卻聽見腦子裡劃過另一道聲音:不夠漂亮嗎?不見得吧。

 只是不夠白而已,不愛打扮,素面朝天,穿得也土氣。

 可是今天她化了妝,哪怕只是塗了唇膏,紮起頭髮,換了套衣服,也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大巴沿著熟悉的路線,一路開往二郎山。

 四川盆地一共有兩個高原地帶,分別是甘孜州與阿壩州,這次的集訓偏偏選在了甘孜,冥冥之中像是一個巧合。

 陳聲原本還心煩意亂的,卻在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時,慢慢鬆開了眉頭。

 那團淤塞在心頭一週的火氣,逐漸冰消雪融。

 他記起了那一天,他執意要開車送路知意回家,她就坐在他身旁,笑得眼睛彎彎,指著正在超車的小轎車後座對他說:“你看,那裡有條大狼狗在衝我吐舌頭。”

 想著想著,他出神地望著窗外,彎起了嘴角。

 李睿坐在一旁,老是覺得有道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在自己這,側頭一看,正對上陳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笑意,頓時毛骨悚然。

 “師兄啊,你,你別用這麼充滿愛意地望著我……”

 陳聲:“……”

 “滾。”

 *

 剛發車不久時,車上的年輕人還興致勃勃地看風景,看了一個多小時後,漸覺無趣,又因起得太早,紛紛打起盹來。

 李睿睡著了,抱著書包低著頭,微微打起呼嚕來。

 陳聲也有了倦意,卻又下意識回頭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

 韓宏坐在後排正中央,仰著頭打瞌睡。凌書成在他旁邊,手肘支在他肩膀上,托著下巴睡。而路知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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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路知意不知不覺靠在了凌書成的肩上,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三個人睡得很和諧,靠在一團毫無異樣。

 陳聲睡意全無,啪嗒一聲鬆開安全帶,噌的一下站起身來。

 李睿被他的動靜弄醒了,睡眼朦朧地問了句:“師兄,你上哪去啊?”

 陳聲沒吱聲,徑直往最後一排走去。

 他站定在凌書成面前,伸手戳了戳。

 凌書成迷迷糊糊睜開眼來,一見他,張口,“陳——”

 只發出一個音,下一個字被一把捂在了嘴裡。

 陳聲看了眼路知意,示意凌書成起來。

 凌書成比嘴型:“那我上哪兒去?”

 他頭也不回指指第三排。

 “……”

 臨走前,凌書成看著陳聲小心翼翼托著路知意的腦袋,以免她醒過來,然後又小心翼翼坐下去,把她的側臉安置在自己肩膀上。

 搖搖頭,他一臉同情地走了。

 年級第一又怎麼樣?感情方面遲鈍成這個樣子,嘖,榆木腦袋,開不了竅。

 *

 睡太遲,起太早,路知意睡眠嚴重不足,在車上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後來大巴上了坑坑窪窪的塌方路段,猛地一顛簸,她總算醒了過來。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枕在凌書成的肩上,趕忙直起身來,“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著——”

 話說到一半,她僵住了。

 眼前哪有什麼凌書成?

 那人云淡風輕坐在那,衝她笑得很得意,“不要緊。”

 路知意朝前一看,凌書成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第三排去,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陳聲指使的。她沉下臉,扭頭去看窗外。

 陳聲卻說:“睡好了?離基地還早,要不再睡會兒?”

 她一言不發。

 坐近了,他看著她的後腦勺,這才有機會看清那隻小小的丸子,和丸子上紮著的粉紅色絨毛草莓。

 車在顛簸,那隻草莓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陳聲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罪惡的手,以防自己一不小心捉住那玩意兒。

 他湊過去,“路知意,你今天化妝了?”

 “……”

 “新衣服?挺好看的。”

 “……”

 “還剪劉海了,不錯,比之前那個適合你。”

 “……”

 哪怕她一聲不吭,不搭理他,他也不甚在意。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勞其體膚。陳聲覺得,這一整個星期以來,她給他的懲罰差不多就是這樣。

 你瞧,他的錚錚傲骨如今一根不剩,只要她不拔腿就走,還能老老實實呆在他視線範圍內,他居然就覺得挺滿意了。

 視線漸漸落在她的腿上,他撇了撇嘴,敲了敲座椅扶手,“褲子太緊了啊,下回注意!”

 最後,目光定格在那雙阿迪慢跑鞋上。

 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他沾沾自喜地說:“鞋子挺好看的。啊,這話我好像跟你說過了,是吧?但今天還是想再說一次。”

 為什麼呢?

 因為這是他買的。

 陳聲看著她的小草莓,看著她的新衛衣,看著她的慢跑鞋,最後看看她擱在腿上的手。

 沒有凍瘡的痕跡。

 全好了。

 她一定用了他買給她的手霜,臉上的皮膚好像也變好很多,大概面霜也是用了的。

 他也有些困了,閉眼靠在座椅上,慢慢地笑起來。

 然後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把腦袋朝某人的後背靠了過去。

 那人背脊一僵,迅速伸手支開他的頭。

 他閉著眼睛硬靠上去,“幹嘛啊,我都借你靠了那麼久,你就不能借我靠一下?”

 身後,剛剛睡醒的韓宏抬起頭來,恰好聽見這一句,非常爽朗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指指自己的肩膀,咧嘴一笑,“嘛呢嘛呢,占人便宜呢?來來來,靠我的,哥哥的肩膀永遠為你敞開。”

 陳聲:“……”

 他的室友,都他媽是一群智障。

 一群智障!

 他直起腰來,不睡了,睜著眼睛看著路知意的後腦勺。

 “你準備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都這麼扭曲地坐著?”

 路知意終於說話了,“如果你想讓我舒舒服服坐著,就去跟凌書成把位置換回來。”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

 路知意不耐煩地回頭盯著他,壓低了聲音,“陳聲,話是你說的,我也聽在耳裡。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離遠一點,何必一直招惹我?”

 何必一直招惹她?

 陳聲終於看到她的正臉,她瞪圓了眼睛,哪怕充滿了怒氣,也叫他想起山間經過的那頭小牛,清澈見底的眼眸,優哉游哉地甩著尾巴。

 那雙眼睛用很多種情緒瞧過他。

 彎的像新月的,恨鐵不成鋼的,喜不自勝的,同仇敵愾的。

 這一刻,山間的林木從她身後一閃而過,日光透過林葉間隙,時有時無投影在她身上。

 何必一直招惹她?

 他怔怔地看著她,終於有了答案。

 他驀地伸手,輕而易舉覆在她眼睛上,她下意識閉上了眼,讓他得逞了。

 溫熱的皮膚,濃密的睫毛,還有因為震驚而微微一動的眼珠,都在他指腹的感官之中。

 下一刻,路知意猛地睜開眼,乾脆利落拍掉了他的手,冷冷地盯著他,“陳聲,你有病吧?”

 陳聲笑了,收回手來,慢條斯理地說了句:“嗯,剛剛確診的。”

 “……”

 “你不問問我是什麼病?”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

 路知意解開安全帶,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往第三排走,拍拍凌書成的肩,“換座位。”

 陳聲沒攔著,也沒生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凌書成睜眼就對上路知意殺氣騰騰的表情,無語片刻,“……哦。”

 總在睡到一半的時候被人弄醒,心煩意亂地回到最後一排,他沒好氣地衝陳聲說:“你們倆煩不煩啊?小朋友過家家,自己玩自己的,幹什麼老打擾人睡覺!”

 陳聲卻沒搭理他,只盯著路知意的背影笑。

 凌書成:“怎麼,你已經被小紅氣瘋了嗎?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

 陳聲慢慢地收回視線,長嘆一口氣,“是瘋了。”

 瘋魔了。

 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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