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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出租車迎風上山, 二十來分鐘就能抵達冷磧鎮。

 小鎮依然在二郎山上, 因二郎山並不單單是一座山, 而是一群山脈。

 路知意趴在車窗上往回看,右側可以看見地勢較低的縣城, 流水與青山環繞四周,燈火點綴其間。

 人類的力量偉大如斯, 能在這蒼茫山野中開闢出這樣一片淨土,遠離城市喧囂。

 她望著那片燈火輝煌的小城,想起不久之前站在馬路對面的陳聲。他與這裡,本應是格格不入的,但他吃著這的牛肉麵和炸土豆, 好像也融入得挺好。

 想著想著, 她趴在車窗上,笑了。

 下車後,從公路上下了條小道, 輕車熟路走了幾分鐘,雙層樓的小院近在眼前。

 小鎮上沒有路燈,黑魆魆一片, 頭頂是星河, 腳下是石子路。

 她深吸一口氣,回家的感覺真好。

 路知意拖著行李箱,看見路雨蹲在院子裡, 面前是只碩大的盆子,水龍頭開著, 正往裡嘩嘩注水。頭頂亮了盞昏黃的燈泡。

 她弓著腰在盆子裡揉了一陣,又略微直起腰來,握拳往後背上捶了幾下,復而彎腰,繼續洗衣服。

 洗著洗著,又想起什麼,趕緊把水龍頭擰上,往廚房裡走。

 路知意跟了上去,從門外瞧見路雨拿湯勺在鍋裡攪了攪,一面下意識捶著腰,一面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嘗嘗鹽放得夠不夠。

 最後把火關小了些,繼續燉著,轉身往外走。

 這一轉身,就和路知意打了個照面。

 路雨一驚,“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下一刻,笑成了一朵花,朝她招手,“快來快來,我還以為你明天才回得來,特意給你把湯都給燉上了,想著熱一熱,你就能喝現成的。”

 她去櫥櫃裡拿碗,一邊拿,一邊絮絮叨叨:“我們校長前一陣去了康定,說是看見有賣新鮮松茸的,八十塊錢一斤。我一聽,趕緊讓他給我帶了兩斤。這東西也就這一陣有,買不買得著還得碰運氣呢。”

 往碗裡添了一整碗熱氣滾滾的湯,轉身笑吟吟擱在廚房裡的圓桌上,“快來,你最愛的松茸犛牛肉湯鍋!”

 路雨站在油亮亮的燈泡下,鍋裡碗裡的熱氣蒸騰在半空中,卻無論如何遮不住她那坦蕩蕩的喜悅。

 路知意看見她笑起來時,眼角好幾道深深的褶皺。

 耳邊有一縷淘氣的鬢髮鑽了出來,夾帶著刺眼的白。

 心裡有些酸楚。

 她坐了過去,捧起碗,咕嚕喝了一大口。

 路雨湊過來,一臉期待地問她:“好喝嗎?”

 “好喝。”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手藝!”路雨得意洋洋地摸摸她的後腦勺,忽然說,“喲,頭髮長長了。”

 路知意說:“省城剪頭髮很貴,動一次剪刀要三十,我就沒剪。”

 冷磧鎮的理髮店,剪一次頭髮才五塊錢。

 路雨趕緊勸她:“還是別剪了,女孩子家家的,留什麼髮型不好,非得留板寸?你也大了,這年紀都該找小男朋友啦,還是把頭髮留長一點,更淑女。”

 路知意說:“也不知道我去唸書那天,是誰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好學習,別急著談戀愛。”

 “……”路雨理直氣壯地說,“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不是我。”

 路知意撲哧一聲笑出來。

 端過她的碗,路雨又去鍋裡盛了些干貨出來,擱在她面前,“剛出鍋,有點燙,你別吃太急。我先上去給你把床鋪了,一會兒還得下來把衣服洗了呢。”

 路知意一把拉住她的手,“我自己來,你先歇著。”

 把碗推到她面前,“小姑姑,同學送我回來的,我在縣城和他一起吃過晚飯了,這會兒還撐著。這碗你先吃了吧。”

 鋪床,擱行李。

 路知意把事情做完,看見路雨把衣服晾了,又回了廚房。

 她跟了過去,站在院子裡,瞧見路雨把那碗裝滿牛肉和松茸的湯又給倒回了鍋裡,根本捨不得吃。

 隆冬的風從遠處吹來,在小院裡轉了個圈,又溜走了。

 等到路雨出來,路知意若無其事問她:“湯呢?你喝了沒?”

 路雨笑著說:“喝了,喝了。”

 一邊說,一邊伸手去理路知意的衣領,“你剛才說同學送你回來的?哪個同學啊?男的女的?開車送你回來的?”

 路知意看著她的白髮和皺紋,鼻子一酸。

 她的姑姑今年三十八歲了,未婚,沒有個伴,也沒有子女。

 路成民出事那一年,路雨已經有了交往好幾年的對象,正談婚論嫁。她這在冷磧鎮算是晚婚了,一則家貧,二則路雨有自己的想法,不願隨便湊合過日子。最終因路成民是村支書,哪怕家裡不富裕,在鎮上還是頗有威望,她還是找到了心儀的人。

 可一夕之間,家裡變了天。

 林芝心死了,路成民成了殺人犯,被法院判處二十年有期徒刑。

 路雨帶著剛上初一的路知意四處求人,從縣城一路到省城,上訴,打官司,甚至打聽到了法官的住處,拎著大包小包上門求情。

 ……

 後來,路成民在二審裡被判處意外傷人罪,六年有期徒刑。

 再後來,家中只剩下路雨和路知意,她又當爹又當媽拉扯著這個侄女,對象沒了,婚也不結了。

 路知意至今記得,那年路雨帶著她上門與那男人談話,摸摸她的頭,對她說:“乖,你去院子裡和坤雲哥哥玩,小姑姑有話和叔叔說。”

 坤雲哥哥是那叔叔的侄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路知意點頭,和那男生一起在院子裡,你看我,我看你。

 坤雲先開口:“你小姑姑就要嫁進我們家了。”

 路知意沒吭聲。

 她其實是六神無主的,爸爸出事了,媽媽沒有了,三個多月的時間裡,她被路雨帶著四處求人,四處打官司。

 興許是太年幼,她並沒有很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痛裡,只是渾渾噩噩意識到一件事情——如今的她只剩下路雨一個親人了。

 如果路雨走了,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了。

 那一天,路知意站在院子裡,聽到坤雲說了那句話,沒吭聲,只是走到門邊,偷偷地聽屋內談話。

 坤雲走上前來,“你——”

 她一把摀住對方的嘴,眼圈一紅,卻異常鎮定地衝他搖搖頭。

 坤雲不說話了。

 屋內,路雨對男人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我哥出事了,現在在坐牢。我嫂子死了,想必鎮上的人都知道,這些日子也沒少議論。你呢?你有什麼想法沒?”

 男人說:“那跟我們倆的事情沒關係吧?是我們要結婚,又不是別人,兩個人的事情,用不著扯上第三個人。”

 路雨靜靜地站在那,從容地說:“不是,婚姻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她說:“振林,我有一個侄女,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她今年只有十二歲,突然之間沒了爹也沒了媽,什麼都沒剩下,如今只有一個小姑姑。”

 “我看著她出生,看著她長大,她學會叫小姑姑的時候,連爸爸媽媽都叫不清楚,可她就那樣傻乎乎笑著,口齒不清地叫完爸爸媽媽,又叫小姑姑。”

 “她騎自行車是我教的。她爸媽忙,家裡窮,我每天送她上學放學,後來她說想學騎自行車,是我手把手教會她的。她沒有自己的自行車,小小的姑娘就騎著我那輛大得離譜的車,摔在地上蹭破了皮,哇哇大哭著叫小姑姑。”

 “她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她爸爸不在家,媽媽又去地裡幹活了。我背著她一路往衛生所跑,一口氣跑了兩公里,看她打針吃藥,看她在那睡著,然後才松口氣,背著她慢慢悠悠回家了。”

 “你大概不知道,她在我背上說胡話,叫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是小姑姑。”

 路雨說了很多很多。

 說到後來,她笑了笑,“振林,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知道叔叔阿姨一定都有想法。為了給我哥打官司,我現在一毛錢也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更何況我還有個侄女,我不能丟下她。這婚,你還想結嗎?”

 叫振林的男人想要爭取點什麼,可路知意是他過不去的關卡。

 沒有誰希望未來的妻子帶著個拖油瓶嫁過來,尤其是妻子欠債纍纍,還要掏出更多來供養這個和他非親非故的拖油瓶。

 後來路雨的婚事就吹了。

 她出門時,笑吟吟朝路知意招招手,“走,咱們回家去。”

 彷彿剛才告別一樁婚事的人不是她。

 再後來,她一個人養著路知意,為了還債,為了賺錢,不僅在鎮上身兼數職,當了好幾門科目的老師,課下還給人補課,又在家中養了豬和牛。

 她起早貪黑,彷彿不要命地為這個家付出。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路雨,明明才三十八歲,看上去卻遠遠超過了真實年齡。

 路知意記得清楚,年幼的自己不懂事,在別人想給路雨介紹對象時,哭著鬧著不依不饒。

 她明明沒有很清晰的念頭,可潛意識裡就是知道,有了新的家庭,路雨就會有丈夫,有孩子。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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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雨也不氣,笑著推辭了那些相親,只對人說:“等我們知意長大些了,我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路雨也有顧慮,她怕家中多出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男子,萬一知人知面不知心,對路知意不利,怎麼辦?

 後來路知意念高中了,彷彿一夕之間懂事了。

 她終於知道因為自己的自私,路雨錯過了什麼,至今仍孤家寡人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就那麼短暫幾年,如今被她拖得全沒了。

 這樣想著,她一邊愧疚,一邊試圖彌補。

 某日,她佯裝漫不經心地問路雨:“小姑姑,你,你怎麼不找個對象啊?”

 路雨在沙發上織毛衣呢,聞言笑了,把她摟過來,捏捏她的臉,開玩笑說:“小姑姑老嘍,沒人要啦!將來老了,只能指望你了。”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那一天,路知意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生平第一次發現,小姑姑是真的老了。

 兩鬢生華發,眉間有紋路。

 三十五歲的女人慈愛地摸著她的頭,身上穿著多少年前的衣服,樸素而蒼老,因為將最美的年華悉數獻給了她。

 獻給了她的小侄女。

 她強忍住淚水,說要回屋寫作業,可一關上門就淚如雨下。

 這些年來,路雨把最好的都給了她。可因為她的任性與自私,路雨錯失了成家的年紀,也過早地蒼老了。

 她是那樣懊悔,那樣痛恨自己。

 如今,路雨三十八歲了。

 十八歲的路知意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連一碗松茸犛牛肉湯都不捨得喝的女人,眼眶一熱,轉背說:“你等等我。”

 隨即爬上樓,擦乾眼淚,從行李箱拿出那件羊絨毛衣。

 她蹭蹭蹭跑下樓,把毛衣雙手奉上,獻寶似的,“去試試看,我特意給你買的,溫暖牌毛衣!”

 路雨一愣,捧著那毛衣,摸了摸,“羊絨的?”

 下一句,“這,這得多貴啊!”

 最後把毛衣往她懷裡一塞,“我就算了,年紀大的人不怕冷,你自己拿去穿吧。蓉城濕冷濕冷的,穿這個正好,你們年輕人可不能凍著了,會凍出病來的。”

 路知意的淚水又快掉下來了。

 她把毛衣塞回去,“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哪有把生日禮物退回來的?”

 然後一退三尺遠,“我不管,你必須穿!明天你要是不穿著它出門上班,我就立馬回學校了。”

 她難得任性,路雨還愣了愣,然後撲哧一聲笑了。

 “好,好,好。”捧著那毛衣,路雨笑成一朵花,“我穿,我穿還不行嗎?”

 次日,路雨穿著那毛衣去上班了。

 大學放假早,鎮上的小學可沒放假,路雨還得上班。

 路知意還在洗漱,路雨就要出門了,站在衛生間門口提醒她:“湯鍋我給你熱好了,一會兒直接吃就行。”

 她一邊刷牙,一邊點頭,還不忘回頭審視小姑姑到底穿沒穿那羊絨毛衣。

 路雨沒好氣地說:“穿了穿了,暖和得要命,穿在身上都發燒了呢。”

 路知意笑出了聲。

 吐掉嘴裡的泡沫,她衝過去抱了抱路雨,“小姑姑,生日快樂!”

 路雨一怔,然後拍拍她的背,“你回來了,我就快樂了。”

 *

 路知意沒吃早飯,從櫃子裡找了只很有年代感的不鏽鋼保溫桶,將鍋裡一半的湯鍋倒了進去,剩下一半留給路雨。

 想了想,怕陳聲覺得太清淡,她又弄了個蘸水,用食品袋裡三層外三層給包起來。

 最後坐鎮上去縣城的大巴車,抵達陳聲住的酒店。

 他說哪個房間來著?

 昨晚說了一嘴,好像是307。

 路知意走進電梯,摁下三樓,拎著保溫桶,猜測他起床了沒。

 都早上九點了,應該起來了吧?

 她還特意磨磨蹭蹭地來,心想成全他睡個懶覺。

 走到307門口,她敲了敲門。

 裡面沒聲。

 又敲了敲,叫了一聲:“陳聲!”

 還是沒聲。

 打掃衛生的阿姨推著車走過來,“小姑娘,找人啊?”

 她點頭,“我朋友在裡面,可能睡過頭了,沒聽見我叫他。”

 阿姨還有印象,一個鐘頭之前,她敲門問客人需不需要打掃。開門的是個小夥子,挺帥的,就是脾氣不大好,火氣很大地撂下一句:“不用。”

 然後又砰地一聲關了門,繼續睡覺。

 看看眼前這小姑娘,拎著保溫桶,鼻尖凍得通紅。

 阿姨問:“給男朋友送飯啊?”

 路知意一頓,“不不不——”

 “來,阿姨給你開門。”

 熱心過頭的八卦阿姨從兜裡摸出萬能房卡,滴的一聲,把門刷開,“小夥子有起床氣,你把他叫醒開門,他指不定衝你發一頓脾氣呢。就這麼進去,把飯給他擱面前,他肯定感動得要命。”

 路知意:“……謝謝阿姨。”

 遂進了屋子,叫了一聲:“陳聲?”

 屋裡開著空調,溫度挺高,暖洋洋的。

 她拎著保溫桶,試探著往裡走,邊走邊叫他的名字,然後——倏地愣在原地,險些沒拎穩手裡的早飯。

 另一邊。

 陳聲沒帶換洗衣物,自然不會穿睡衣睡覺了,只能赤膊入夢。又因夜裡把溫度調得很高,蓋了被子嫌熱,就這麼迷迷糊糊踢到了一邊。

 早上被保潔員吵醒,他還挺心煩的,回來睡了個回籠覺,總算踏實不少。

 二十歲的大男生,身體發育很好,自青春期起,就擁有了一個無比自然的生理現象,於是眼前這一幕就被賦予了令人無限遐思的意義。

 ……

 ……

 ……

 隱隱約約的,陳聲聽見有人在叫他。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有人走了進來,然後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呆在原地。

 他花了五秒鐘時間,意識回籠。

 看看那人,又順著她的視線看看自己……

 徹底清醒過來。

 路知意奇異地僵在那裡,“你——”

 陳聲屁滾尿流翻身下床,一把掀過被子裹住自己,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尷尬。

 陳聲裹著被子站在那,眼睛一眯,沒好氣地問她:“你怎麼進來的?”

 他皮膚原本就白,此刻面上更是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路知意把保溫桶擱在桌上,內心也是天雷滾滾。

 但這種情況下,要是她也侷促不安,場面只會更尷尬。

 於是想了想,她鎮定地說:“其實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怪,高原上不少孩子從小就不穿褲衩滿山跑,我小時候見多了,已經見慣不驚了。”

 “……”

 陳聲心中五味雜陳,拎著被子瞥她一眼,凶她:“那能一樣?你見慣了別人不穿褲衩,不代表我也習慣了被人看光!”

 “你,你又不是沒穿褲衩……”路知意也越說越心虛,面上發燙,還好有高原紅幫忙擋一擋。

 陳聲真想把她從窗子扔出去,面上隱隱有愈來愈燙的趨勢,可她還奇怪地杵在那沒動。他咬咬牙,一把拿下掛在衣架上的衣物,黑著臉走進了衛生間。

 走進去之後,又發現毛衣還擱在床頭櫃,只能調頭回來拿。

 可這一出來,就看見路知意還杵在那的背影。

 她一動不動站在那,耳根子紅了個透,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攥著,透露出主人的心慌和尷尬。

 陳聲一頓。

 所以明明就是羞愧難當,為什麼要拚命作出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

 他從她旁邊擦身而過,一把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毛衣,手裡攥著薄被,不冷不熱地說:“不是見慣了人不穿褲衩嗎?”

 回身,指指她的耳朵,“那你紅什麼紅?”

 眯眼看著她,似笑非笑乘勝追擊,“該不會是沉迷於我的美色無法自拔了吧?”

 路知意:“……”

 給臉不要臉,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

 陳聲一頓。

 所以明明就是羞愧難當,為什麼要拚命作出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

 他從她旁邊擦身而過,一把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毛衣,手裡攥著薄被,不冷不熱地說:“不是見慣了人不穿褲衩嗎?”

 回身,指指她的耳朵,“那你紅什麼紅?”

 眯眼看著她,似笑非笑乘勝追擊,“該不會是沉迷於我的美色無法自拔了吧?”

 路知意:“……”

 給臉不要臉,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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