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一早，向來冷清的籐臣家，便因為荻野青的突然回來，而顯得劍拔弩張，有股山雨欲來的氣氛。

　　「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來我房裡報到，究竟有何貴幹？」籐臣朝露淡淡地道。

　　「哼！你少裝蒜了，最近這一陣子，公司的股價下滑，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謠言和麻煩，再加上幾件重要的案子全讓雷氏科技搶走，害我們損失了上千萬的訂單，公司裡的員工各個人心惶惶、浮動不安，再這樣下去，籐臣企業在台北的分公司就要宣佈倒閉，就連東京的總公司也會受到影響。」荻野青大聲咆哮著。

　　「原來你是來訴苦的啊！我早已不管公司的事了，你說的這些，恕我無能為力。」籐臣朝露淡然的道，嘴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能在公司的重要研發案上動手腳的只有你，更何況，故意讓雷氏科技搶去我們重要客戶，進而使公司信譽嚴重受損的，除了你之外，還會有誰！」狄野青忿忿的譏諷著。

　　「你太抬舉我了，一個半身癱瘓的人，哪有這個能耐？」

　　「我向來不敢小覷你的能力，更何況，你雖然一直待在家裡，但公司的重要研發案，都是透過電腦直接送到你這裡，要不是你從中作梗，公司這幾個月的業績怎會一路下滑？」他冷聲問道。

　　「好吧！你既然已經定了我的罪，那就算是吧！」她的神情沉靜如昔，反正她已無幸福可言，他要怎麼說都隨他去吧！

　　「你承認就好，現在就跟我到書房，去破解雷氏科技的電腦密碼，我要看看他們下一次合併案會出多少底價。」若不是她在電腦方面的天分無人能及，荻野青根本不想見她那冷冰冰的臉。

　　「我不做這種事，竊取商業機密可是會坐牢的。」籐臣朝露搖頭。

　　「不做也得做，這件事由不得你！」他詭譎的奸笑了一下，「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你的老情人莫霄回來了吧？他正是近來將籐臣企業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雷氏總經理，你不會想讓他知道你已經半身癱瘓，而且還嫁人了吧？」

　　籐臣朝露的身子顫動了一下，臉色也漸趨蒼白，但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筆直。

　　她頓了頓，「我之所以會一直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為的就是找出你的弱點和你同歸於盡。」

　　「果然是你，這些日子，公司所面臨的危機，果然全是你搞出來的！」荻野青的臉色鐵青，表情僵硬而激動。

　　「我不否認我是動了點手腳，但大部分的破壞行動，都是由雷氏科技所主導的，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台北分公司一出問題，東京總公司馬上會派人來關切；更何況，就算你毀了公司又如何，我並不會因此而有所損失。」

　　「是嗎？如果我把籐臣企業的秘密帳簿公諸於世呢？」籐臣朝露看著他，慢慢勾起一抹微笑。

　　籐臣企業的秘密帳簿一直被施以最嚴密的保護程式，因為它記錄了所有籐臣企業不為人知的商業機密，其中也包括了籐臣政一和荻野青的非法商業行為，因此，一旦洩漏出去，他們兩人都逃不過坐牢的命運。

　　「什麼？你破解了秘密帳簿的密碼？！」荻野青大驚失色。

　　「本來，我打算用網路向全世界送出訊息，那麼一來，籐臣企業就會被徹底的擊倒。」她沒有表情的平靜面容，實在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但是我做不到，因為籐臣企業一倒，將有數千名員工會失去工作。」

　　「我可不記得曾教過你要對敵人心軟。」找到對抗敵人的手段，卻沒有勇氣去執行，這種人不適合在商場上生存。

　　籐臣朝露笑著搖搖頭。「這是莫霄教我的，他讓我明白這世上還有愛和溫暖。」

　　「愚蠢的女人，我不准你再提到那個名字！」荻野青老羞成怒，一步步逼近籐臣朝露，粗暴地攫住她的下巴，「我雖然娶了你，但什麼好處也沒撈到，甚至連碰你都不行，我受夠了！」

　　被困在床上的籐臣朝露忍著痛楚，咬牙說道：「我們當初結婚時已經約法三章，只做有名無實的夫妻，你要到外面找多少女人，我都不管，但你不許碰我！」

　　「你實在太天真了，我之所以一直沒碰你，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現在公司都要倒了，我還在乎什麼？」他把她壓倒在床上，粗魯地扯下她的上衣。

　　籐臣朝露尖叫出聲，他在她的胸前游移的手令她覺得噁心。

　　「放開我，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得到你！」荻野青讓憤怒燒紅了眼，不顧一切的侵逼著她，並且將她的雙手緊緊的箝制住。

　　眼看著自己即將抵擋不了他的暴行，籐臣朝露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地滑落。

　　正當荻野青準備脫下自己的衣服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放開她！」

　　下一秒，荻野青已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接著，一記毫不留情的拳頭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胸腹上。

　　籐臣朝露瞪大雙眼，瞧著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的莫霄。他像是回應她內心的呼喚而出現般，及時解救了她的苦難。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會要你付出代價！」莫霄濃眉一挑，黑瞳燃著憤怒的火苗。

　　「莫霄，我要告你擅闖私宅！」荻野青捂著發疼的胸口，不甘的說。

　　「請便！對了，你等著簽離婚證書吧！」他冷冷的撇唇說道。

　　「我不會簽字的，你休想跟她在一起！」

　　「恐怕由不得你不簽，滾！」

　　在莫霄犀利冷酷的眼神逼視下，荻野青只得狼狽地落荒而逃。

　　莫霄望向坐在床上，衣衫凌亂、形容憔悴柔弱的籐臣朝露，他的心彷彿被人緊緊地揪成一團。

　　「謝謝你。」儘管她是如此的疲倦與脆弱，她仍然打起精神來面對莫霄。

　　「你只有這句話要說嗎？」他坐在床邊，清澈的眸子緊緊盯著她。

　　她輕輕的蹙眉，躊躇了一下，才緩緩地搖著頭，「很抱歉，讓你看到籐臣家醜陋的一面，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她還是那麼淡然絕情，莫霄在心裡歎息，若不是剛才聽到她對荻野青所說的那番話，要知道她的心事，可真不容易呢！

　　「露，這麼多年來，我心裡一直只有你一個人。而你呢？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抬起她蒼白的小臉，「不要再騙我了，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她輕聲的道：「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和你終究是無緣，你就忘了我吧！」

　　「你能忘得了嗎？」他的濃眉深鎖。

　　如果忘得了，就不會有那種椎心刺骨的煎熬與思念了。但是，她仍然偽裝得很好。

　　「對不起。」

　　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為她的執著和傻氣感到心疼，他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你說謊，我聽見你的心在哭泣，你一直愛著我，只是沒有勇氣承認。露，你好傻！」

　　籐臣朝露把臉埋在他那熟悉且溫暖的懷抱裡。「我沒有！」

　　她的固執讓莫霄的胸口泛過一抹憐惜，他忘形的說：「為了我的安全，你被迫回到籐臣家，並且委曲求全的與之周旋，露，難道你要瞞我一輩子嗎？」

　　她愣住了，彷彿連呼吸都停止了，「你都知道了？」

　　「剛才你與荻野青所說的，已經足夠讓我拼出整個事實。」他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髮絲，雙手緊摟著她瘦削的身軀，沙啞低沉的嗓音裡夾雜著深沉的痛楚。「上回見你受了傷，又嫁了人，便衝動地答應你，再也不打擾你的生活。

　　「但我馬上就後悔了，就算你發生任何事，你都是我最愛的人，我沒有理由放棄你。所以，我一方面打擊籐臣企業，另一方面暗中派人保護你，甚至好幾個夜晚，我都悄悄潛入這裡，陪著你入睡。」

　　當他發現荻野青娶了她，卻沒有善待她時，他非常憤怒，但冷靜下來之後，他的男性尊嚴卻又相當得意於她仍屬於他的事實。這些日子，他非常焦急，深切期盼她能重回自己懷抱的那一天。

　　她淚眼婆娑的望著他，「我不值得你這麼對我。」

　　「值不值得由我來判斷。」他溫柔的以唇吻去她的淚珠，「我愛你。」

　　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又有機會向她表白。

　　籐臣朝露只能熱淚盈眶地伸出雙臂圈住他的脖子，以最深的吻來表達自己那份無以言喻的感動和深情。

　　＊＊＊

　　「先結婚，再開刀！」關於這點，莫霄相當堅持。

　　「不，先開刀，再結婚，我想披著婚紗走向你身邊。」

　　這天，莫霄好不容易讓荻野青簽下了離婚證書，又迫不及待的請來名醫為籐臣朝露訂下進開刀房的日子，可是，兩人卻為了結婚與開刀的先後順序而起了爭執。

　　「露，」他俯低頭，正視著籐臣朝露的眼眸。「你是不是打算如果手術失敗的話，就不嫁給我？」

　　她很快地垂下眼瞼，掩飾內心的波動，「你呢？你不也打算無論手術成功與否，你都要娶我為妻嗎？」

　　「你沒有任何拒絕的機會，這輩子我是娶定你了，不是為了什麼冠冕堂皇的鬼話，更不是為了你的腳是否能走，而是因為我愛你啊！我從十八歲一直等到現在，你還要我等多久？」他堅定有力的對她說道。

　　她閉上眼，淒楚的笑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更不能拖累你啊！你需要一個能伴你翱翔的妻子，而我什麼也不能為你做。」她握緊他的手，誠摯的說：「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也很好？若你有一天遇上另一個讓你心動的女人，我會笑著為你祝福的。」

　　他不想再聽她說這些違心之論，彎身抱起了行動不便的她，邪肆的一笑，「你儘管懷疑我的決心吧！我可是不能再忍了，現在我就帶你上法院公證結婚。」

　　「霄！」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我早就該這麼做了，有時候你的腦筋固執得很，我說上三天三夜也贏不過你，還是行動比較有用。」他得意的輕揚嘴角。

　　她惱怒的瞪著他，「不要欺負我這個殘廢。」

　　「動了手術後就不是了。如果你不甘心，就等動完手術後，再站起來給我看。」他定定的凝視著她。

　　「如果手術失敗了呢？」她眼眶含淚，一臉脆弱的表情。

　　「就算失敗了，也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他嚴肅地說，並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唇。

　　「既然如此，就讓我先開刀再結婚。」她堅持。

　　莫霄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緊瞅著她，眸底燃燒兩簇令人心跳的火光。

　　倏地，籐臣朝露明白自己犯下了多麼嚴重且不可饒恕的罪。

　　「對不起。」她喃喃地道。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露，我愛你。」他溫柔的吻著她的淚，在心底幽幽的歎息著。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卻沒想到你內心的煎熬。」她急切的回吻著他，小手環在他的脖子上，不住地輕顫。

　　「我的確很害怕，但我更怕的是你的消極與放棄。」他擁緊了她，無限憐惜的說：「如果可能，我寧願替你承受這些痛苦。」

　　「霄，我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你的愛？」她顫聲道。

　　「我可是你自己選上的，你對我沒有信心，難道對你自己的眼光都沒有信心嗎？」他深情款款地道：「我的心放在你身上，一放就放了七年，你要怎麼償還這份情債？」

　　籐臣朝露震顫了一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擁著莫霄的脖子，虔誠而溫柔地吻住他的唇，帶著積壓多年的深情與需索。

　　當他們的理智快被這份柔情淹沒之際，一個帶笑的男性嗓音不識趣的傳來。

　　「喲！堂弟，你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咱們是不是應該來談談另一件事呢？」雷霆笑嘻嘻的打斷了他們。

　　「為什麼不敲門？」莫霄的好事被打斷，心裡正老大不爽呢！

　　「我敲了，但沒人理我，更何況，這裡是日光室，我進來還需要經過別人批准嗎？」他賴皮的聳聳肩，看到籐臣朝露的臉更紅了。

　　「哼！」莫霄不予理會，將籐臣朝露放進輪椅裡，打算另覓地方繼續溫存。

　　「堂弟，你打算什麼時候認祖歸宗？你不會等到孩子都呱呱墜地後，再來擔心要姓莫還是姓雷吧！」

　　「不勞你費心。」

　　「那你什麼時候才把屬於你的財產拿回去啊？」他不會婚後還想繼續住在這兒吧？

　　莫霄倒是沒想到這個，神情一愣。

　　雷霆見籐臣朝露一臉不解的模樣，就知道莫霄什麼也沒說，不禁輕歎，「你們兩個討論一下吧！畢竟那是一筆為數不少的財產，我是不反對你們繼續住在我家，不過，那些財產可不能一輩子都放在我這兒，我可不是你的守財奴，嘖！」

　　雷霆在留下一堆沒頭沒腦的話後，便挺不夠義氣的走人了。莫霄緊蹙著眉頭，靠坐在沙發椅上，不知該如何開口。

　　重逢後，他還來不及向籐臣朝露提及他與雷家的關係，不知道纖細的她心裡會怎麼想。

　　「霄，這樣不是很好嗎？你有親戚、有家人，不再孤單了。」籐臣朝露體貼的握著他的手。

　　「他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想甩都甩不掉！」他細細梭巡她的面容，只見她仍是溫柔的笑著，沒有一絲埋怨。

　　「沒關係，你的堂兄就是我的堂兄！」她笑著。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他屏息著問道。

　　「不知道。」她的嬌顏酡紅一片。

　　「應該是求婚吧？」

　　「都說我不知道了。」她別過臉，但來不及了，她的身子被他抱起，一翻身，她便躺在柔軟的沙發上。

　　「那就讓我來問你的身體吧！」他慢慢俯下頭，逼近她白皙纖細的頸項。

　　不久，急促的呼吸聲迴盪在日光室裡，交織出動人愉悅的樂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