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只聽金嘯川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叫化一向是自負耳目靈敏,但對那水盈盈的來歷,卻始終查不明白……”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掠過,道:“老叫化接掌長安他舵一十二年,期間雖亦有著幾次小小風波,但均仗著趙堡主和諸位相助之力,得以平安渡過,想不到這一次地使老叫化一敗塗地,而束手無策……”
趙天霄和金嘯川相處數年之久,他一直歡顏常開,從未見過他長吁短嘆,十餘年來故態一變,任何人都覺出事非尋常,當下一皺眉頭道:“金兄,既然有了因難,何以不找兄弟去商量一下?”
金嘯川道:“如果有人和老叫化作對挑戰,老叫化自是要向你趙堡主請教,只是此事……”田文秀道:“金舵主如有難言之隱,那就不用說了。”
金嘯川長吁了一口氣,道:“咱們丐幫中規戒,老叫化主持長安分舵一十二年,能夠不出事故,即可調升到總舵中去,日後不難在丐幫中爭上一席之位,想不到就在老叫化限期滿前一年,遇上這等大事。”
趙天霄道:“究竟是什麼大事?乾脆說個明白,也許在下可為金兄略效微勞!”
金嘯川苦笑一下,道:“也許老叫化這次和諸位分手之後,日後再無會面之期,就算有洩幫中機密之嫌,那也管它不著了。”
起身行近壁角前面,伸手揭開一片灰色幕布。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灰衣老叫化子,直挺挺的躺在一座軟榻之上。
趙天霄肅然問道:“死了?”
金嘯川道:“除了一息猶存之外,全身僵硬,不食不言。”
趙天霄道:“和鎮遠鏢局兩位鏢師所受之傷一般模樣,定然是一個人幹的了!”
田文秀接口說:道:“在下有幾句冒昧之言,如是問得不當,金舵主不用回答就是。”
金嘯川道:“少堡主儘管請問。”
田文秀道:“這位受傷的丐幫兄弟,在貴幫中是何身份?”
金嘯川略一沉吟道:“總航中巡行長老,論身份還在老叫化之上。”
田文秀道:“武功如何?”
金嘯川道:“不在老叫化子之下。”
田文秀道:“丐幫名滿天下,實力壯大,但結仇亦多,這位巡行長老,不知是否遭人仇殺?”
金嘯川道:“如果是單純的仇殺,老叫化雖然免不了總舵的一頓毒罵,但情勢不至這般嚴重,眼下老叫化不但要丟了長安分舵舵主之位,而且……”
他黯然一嘆,接道:“縱然是總舵不肯撤去老叫化長安分舵的舵主之位,老叫化亦無顏再見幫中兄弟了!”
田文秀道:“他可是被人劫走了什麼?”
金嘯川道:“不錯,被人劫走了一支千年何首烏和兩顆雪蓮子。”
趙天霄吃一驚,道:“千年何首烏?”
金嘯川道:“不錯,此物乃敝幫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取得,由本幫中巡行長老,疾行傳遞,送回總舵,事先且有本幫中信命傳訊,令諭沿途各處分舵,盡出高手,保護疾行藥的巡行長老,想不到,卻在老叫化這長安分舵中出了岔子。”
田文秀道:“這個人似是專以劫物取珍貴之物,而且耳目靈敏,使人防不勝防。”
只聽那金嘯川接口說道:“那一支何首烏和兩顆雪蓮,不但是舉世難以求得之物,而且關係目下本幫中一位走火入魔的長老生死,此藥不能尋回,那位長老,勢難活命了。”息十年,仍未痊癒。終因傷勢太重,陷人走火入魔之境……”
趙天霄道:“那位長老,可是被稱為丐幫第一高手的無影神丐岳剛嗎?”
金嘯川道:“不錯,正是此人。”
趙天霄輕輕嘆息一聲,道:“那無影神丐不但解救了貴幫一次大難,而且挽救了武林中一次浩劫,天下武林,誰不遵仰於他。”
金嘯川道:“唉!正因如此,才使老叫化慚愧欲死,這番不但使老叫化無顏見敝幫幫主,而且是無顏色偷生人世。”
田文秀道:“事已至此,金舵主也不用自責過深,眼下急要之事,是要如何找出那劫藥之人追回藥才是。”
金嘯川道:“老叫化已然同了長安分舵所有的弟子,明查暗訪,找遍了整個長安城,仍然找不出一點線索。”
田文秀接道:“金舵主,在下還有一句不當之言……”
金嘯川道:“少堡主不用客氣了,有話只管問吧!老叫化既然說了,自是言無不盡。”
田文秀道:“據聞貴幫中久負盛譽的三老之一獨眼神丐,已經到了長安,不知是真是假?”
金嘯川道:“不錯,少堡主耳目倒是靈敏得很。”
趙天霄道:“那獨眼神丐駕臨長安,可也是為了追查那失藥的下落?”
金嘯川點點頭道:“不敢相瞞諸位,敝幫中高手,已然分批湧進了長安來,連幫主的大駕,也可於近日之中趕到。”
趙天霄道:“這麼說來,一向平靜的西北武林道上,即將掀起滔天的風波了!”
金嘯川道:“這倒不會,老叫化接到幫主的令諭上說得明白,敝幫中高手的行動,力求隱秘,不得招搖,引起武林同道側目。”
趙天霄道:“金兄可已會見過那獨眼神丐嗎?”
金嘯川道:“沒有,老叫化曾率長安分舵中高手,迎出十里之外,但卻被他巧妙的避了開去,隨後就接到幫主令諭,囑咐行動求密,老叫化自是不便再找尋他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說來實是慚愧得很,目下這長安城中,究竟有敝幫中多少高手在此,連老叫化也不清楚……”話未說完,突聞一陣急促步履傳了過來。
金嘯川道:“臉色已變,霍然站起,冷冷喝道:“什麼人?”
他盡出丐幫長安分舵弟了,在這魁星閣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如若毫無驚兆的被人闖進來,那可是大傷顏面的事。只聽步履由急轉緩,到了室外,但卻不聞相應之聲。
這一來,連趙天霄等也不禁緊張起來,個個凝聚功力戒備。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丐幫弟子,緩緩走進門來。群豪同時鬆了口氣,心中卻是暗自奇道:“丐幫中的規戒,素來嚴謹,此人怎的這等放肆?”
金嘯川臉色一片肅冷,怒聲喝道:“你聽到本座的問話了嗎?”
進門的丐幫弟子已然進入室中,雙目圓睜,望著金嘯川道:“弟子已經聽到……”一口鮮血,湧了出來,仰面倒在地上。
就在他倒地上的同時,舉起了右手,燭光下,只見他右手緊握著一封白簡。
這意外的變故,使那全場中人,都為之心神一震,驚愕之色,形露於外。
金嘯川一躍而起,伸手一把,抓住那丐幫弟子,探手一摸黯然嘆息一聲道:“他自己受傷甚重,不能言語,強自提一口真氣,勉強支撐行來,唉!他如不是為了要送來手中書簡,早些坐下調息,也許就不會死了。”
趙天霄道:“江湖上久傳丐幫弟子,個個視死如歸,豪氣干雲,今日一見,果是不錯。”金嘯川由那死去的弟子手中,取過白簡,只見上面寫道:丐幫長安分舵主收。
田文秀看他封簡上的字跡,和趙天霄收到的那一封一般模樣,不禁一皺眉頭,暗道:“這麼看起來,那劫取鎮遠鏢局暗鏢,和劫取丐幫藥物之人,倒是同一個人了,最低限度,這兩封書信,是出自一人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