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我老了也會這樣的
嚴戈說不下去了。
陶振傑把胳膊搭在了他背上。
嚴戈用力揉了把臉,安靜片刻後他樂了,「差點哭出來。」
「想哭就哭吧,沒事兒就咱倆,我不能笑話你。」
嚴戈搖搖頭,「這事真的……不論什麼時候說出來,心裡都直發酸。」
陶振傑知道,讓嚴戈這樣的,是他的慚愧。
把責任都交給兄長的慚愧,也是將母親留在這大山之中的慚愧。
嚴戈不想留在這裡,但他的母親執意不走,對嚴戈來說,兩邊都是個挺艱難的抉擇。
兩難全啊。
「我媽,我能理解……這麼說是不孝,但是她跟我爸的感……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走,我就一直留在這個一起生活過的地方,直到最後。」
嚴戈這話讓陶振傑也跟著酸了下,不是吃醋的酸,是感同身受,嚴戈不是在挑好聽的說,這事兒嚴老師能做的出來。
他現在就挺較真,老了之後,怕是會是個特執拗的小老頭吧。
怎麼勸都勸不動,說急了還能拿棍抽人的那種。
大概是聽了嚴戈父母的故事,陶振傑現在感覺自己特感性,再聊幾句,恐怕他也要跟著嘆幾口氣了,於是他做了個深呼吸,笑嘻嘻的把嚴戈摟了摟,「這個表白雖然說的有點過分婉轉,但嚴老師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嚴戈再次抓住了陶振傑的手,他緊緊的握了下,「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走不動了,我就陪著你在原地待著,一直待著。」
陶振傑本意是開玩笑,想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嚴戈突然給他來了這麼一句深情告白,他明顯感覺到從胸口到眼圈都熱了下,陶振傑清清嗓子,「操,你是想讓我替你哭巴,太缺德了吧嚴老師。
「沒……」嚴戈把背上的胳膊拽下來,然後將陶振傑整個人都摟到懷裡,「剛才在屋裡,我還得謝謝你呢,陶先生你幫了我好多次啊。」
「謝我什麼?」
「幫我轉移了下話題。」
「啊……」他唯一刻意轉移的話題,就是嚴媽媽說等嚴戈帶女朋友回來,「也不光是為了你,咱媽要真說了,我聽著也不好受啊。」
當著他倆的面兒談論嚴戈未來的媳婦兒,那就不是尷尬了。
「其實我剛說的也是實話,姑娘能做到的事兒我也能做到,她要是想,分分鐘的事兒。」
「生孩子也行?」
「你就說你要幾個吧。」陶振傑很大方的說。
嚴戈往身前看去,「你要這麼說的話我以後就不帶套了,我看你能給我生幾個。」
「你傻啊!」陶振傑拐了嚴戈一下,「老子他媽的要有這功能還是個純爺們嗎!還是你揣著明白裝糊塗,跟我在這兒耍流氓呢!」
「你不說……」
「我是問你要幾個,我也沒說我能生啊,」陶振傑嫌棄的瞪了他一眼,「于末早和家裡說清楚了,他喜歡男的,但孩子什麼的不用操心,找個代孕就完了,想要幾個生幾個,純國產還是混血的都沒問題。」
國產……
這個詞兒是這麼用的嗎?
嚴戈的嘴角抽了抽。
「所以啊,你要是想要,就找人代孕唄,這事兒在咱這圈子裡很普遍了。」
「你擔心什麼?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聽著不怎麼好聽,但總比你去騙人強吧?有多少人,找人結婚就是為了騙個孩子回來,與其那樣,還不如代孕,對誰都好。」
「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這事兒以後說,咱媽將來要是真拿孩子說事兒,我幫你解決。」
「孩子啊……」那真是挺遠之後的事兒了,目前他沒考慮,所以現在說也沒什麼感覺,「你這嘴啊,我是真服,話說一半讓你岔這來了。
「啊……剛我們說什麼了?」
「說你幫了個我忙,陶先生。」
「哦哦哦……」陶振傑忙點頭,「不都說了嗎,那個不算幫忙,是為了我自己。」
「不是這個,另外個事兒……」嚴戈嘆道,「我媽我能理解,可是我哥呢?我哥大我兩歲,沒大多少,他才這個歲數,就得在山裡待著,每天面對的只有工作和這房子,我哥為了我,這小半輩子是毀了,那他的後半輩子呢?我不敢想。所以我媽一說對象的時候,我先想到的是我哥,我現在有你了,我哥還單著呢。」
老太太的決定如此,所以他倆注定要有個人陪著她。
嚴文選擇留下,也等於把他的後半生決定了。
光是這樣對他來說已經夠不公平了,婚姻大事更是一個難上加難的問題。
除了在家,嚴文去的最多的地方大概就是果園了,他本來接觸女人的機會就少,果園裡的姑娘大多是結了婚有了娃的,年輕的也有,但是……
嚴戈不想讓他哥將就著過一輩子,他一直在將就,這個媳婦兒不能再這樣了。
可是對嚴文來說,結婚太難了。
他剛才想說來著,對他媽說,先著急他哥的事兒,但說出來,又是個挺沉重的話題。
他倆要是都在老太太身邊,嚴文也不至於這樣。
想到這些,他更覺得對不起他哥。
特別是他有了陶振傑。
所以陶振傑這話插的挺好,把老太太的話打斷了,也把嚴戈要說的話阻止了。
「你這麼說的話……要不回頭我找人給你哥介紹點姑娘?」
「介紹點姑娘……這話怎麼聽著不像好話呢。」
「管它像什麼,把對象找到了是主要的。」
「你打算怎麼介紹?」
「多弄幾個,讓你哥自己挑,看上的就留著處一段,看不上的我再找。」
嚴戈:「……」
陶振傑還要說什麼。
嚴戈打斷了他的話,「行了,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哥是個老實人,你別把他嚇著了,萬一嚇出毛病,以後看到女的就躲可咋辦。」
「沒事兒啊,對女的不行了,那我就給他介紹男朋友唄,多簡單啊。」
嚴戈:「……」
「其他的問題還是交給我。」
「好了可以了,真可以了。」嚴戈摟緊他,不讓他再說話了,這胳膊一收緊,倆人就碰到一起了,嚴戈笑著親了親陶振傑的臉,「你啊,真是個活寶。」
甭管是傷心難過,在陶振傑這兒一律沒用,一會兒就能讓他給弄忘了。
「這回太倉促了,下次來,我帶你去見我爸。」
「見他幹啥?」
「先跟他說一聲。」嚴戈笑道。
「你爸什麼脾氣?好說話嗎?」
「還行吧,看著挺溫和的,不過我和我哥都怕他。」
陶振傑打量了嚴戈下,「你像你爸還是你媽啊?」
「像我爸吧,我媽年輕的時候特活潑,典型的東北女人。
「那完了,你一小倔老頭,你爸不比你還倔啊,萬一他聽你說完生氣了,再氣的蹦起來,那我……」
嚴戈掰著陶振傑的腦袋,在他嘴唇上懲罰性的親了口,「再瞎說我可翻臉了啊。」
「沒事兒,蹦起來我就喊爸。」
嚴戈:「……」
陶振傑:「嘿嘿嘿嘿嘿……」
「你啊……」嚴戈搖搖頭。
陶振傑:「嘿嘿嘿嘿嘿……」
今天的飯都是嚴媽媽親手做的,一大桌子。
大盤子大碗,裡面全是大塊大塊的肉。
陶振傑一點不餓,一看這些肉瞬間就有種飽脹感。
然而他還是吃了……
嚴戈家有個很好的習慣,那就是沒人喝酒,所以所有人都在吃飯,吃菜,吃吃吃吃吃。
陶振傑一邊吃一邊心裡流淚,還不如喝點酒呢,嚴老師我要是沒從你家這山裡出去,那我不是為了誰留下的,我是撐死的!
陶振傑也算是體會到了嚴戈家人的熱情和實在。
「小陶啊,你會打麻將麼?」
被稱為小陶的人先愣了下才想起這喊的是自己,沒辦法,他的那幾個損友都喊他貞潔兄,其他人大多稱他為陶哥,這個不分年齡,就是個稱呼,至於小陶什麼的,太陌生了,老太太算是個首創,「唉,阿姨,什麼事兒?」
「會打麻將麼?」
「麻將啊,會啊。」
「東北麻將也會?」嚴戈詫異了。
「就玩這方面,真沒什麼是我不會的。」
陶振傑說著話的時候,嚴戈腦海裡出現了個叉著腰不停抖腿的小人。
這點陶振傑應該沒撒謊,他說過,但凡和裝逼有關係的東西,他全會。
更何況這個還跟玩有關係。
「你玩的好嗎?」嚴戈問。
「和其它的水平差不多。」
「其它的……是手遊還是斗地主?」
「當然斗地主了。」
「那算了吧,」嚴戈咳了聲,「咱家窮,不夠輸的。」
陶振傑哈哈大笑。
嚴媽媽照著嚴戈的胳膊拍了下,「還沒玩兒呢就想著輸,你怎麼合計的呢。」
「媽,不是我想著……這玩意兒和跟你一起打麻將的阿姨不一樣,他……」
就一個玩,從小我不就告訴你,輸贏不重要,不要有攀比心嗎,這話還得讓我再跟你說一次啊?」
嚴戈嘆了口氣,「我錯了,那你們玩吧。」
麻將桌支起來了,四個人坐好了,嚴戈家沒有麻將機,純手動的,在他們碼牌的時候,嚴戈憂心忡忡的看向陶振傑。
感受到嚴老師的視線,坐在他對面的陶振傑抬起頭。
嚴戈看了看桌上的水果,又看看陶振傑。
陶振傑瞬間讀懂了嚴老師的意思:你真想要我家的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