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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燈下黑 ...
胤祥老遠就聽見「嘿嘿嘿」的賊笑聲,敢在紫禁城裡大笑,還不會惹來殺身之禍的,除了李衛那小子,胤祥想不出來還有誰。
李衛大老遠就看見了胤祥,趨步小跑過來,打千道:「十三爺吉祥!」
胤祥點點頭,「你也去見皇上?」
「是啊,真是巧了,萬歲爺召見。」
李衛見胤祥沒再說話,笑道:「十三爺,鄔先生怎麼樣?」
胤祥斜瞥了他一眼,「就那樣。」
李衛「哈哈」一笑,「這話怎麼酸溜溜的啊?」
「我說你這小子能不能有個正經?」
倆人走到養心門,有太監候著,進到書房的時候,就看見九貝勒胤禟,敦郡王胤俄,中堂張延玉都在,一個個垂首站在書房裡,而萬歲爺正氣定神閒的看著摺子。
胤祥和李衛進來行禮,胤禛就放下摺子抬起頭,笑道:「你們可是來了。」
胤祥和李衛又跪下來告罪,李衛是長眼睛的人,就如他自己說的,招子亮堂著呢,他跟著胤禛不是一天兩天,知道胤禛的脾氣,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開玩笑,什麼時候要正正經經的。
瞧著胤禛似笑非笑的樣子,李衛恭敬的跪下告罪。
胤禛笑道:「快起來罷,朕沒有怪罪的意思。」
說完,胤禛又朗聲道:「高無庸,設坐。」
高無庸在門外應了一聲,很快就有太監魚貫而入,給每人設坐。
眾人矮身謝恩,這才坐下。
又等了一會兒,胤禛才慢騰騰的道:「延玉啊……」
「臣在。」張延玉被點到名,立時站了起來,恭敬地等著聽訓。
胤禛道:「今天讓你們這麼多人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延玉,把事情說說罷。」
「嗻!」
張延玉應了一聲,之後面色有些為難,支吾了好一陣。
胤禛見了,笑道:「你不要害怕,有什麼就直說,朕又不會怪罪你。」
張延玉這才放心,神色恭敬的道:「回皇上,近日來民間總是傳些謠言,有說年將軍已經兵敗自殺,又有說年大將軍根本就不是打仗去了,如今帶兵倒戈,就要殺回京裡……」
「簡直一派胡言!」張延玉還沒說完,胤禛斷喝一聲,桌案被他拍的「哐啷」一響。
張延玉一顫,趕緊道:「臣死罪!」
「你快些起來,」胤禛嘆口氣,繞過桌案,親手扶張延玉起身,道:「朕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們誰是忠臣,朕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們心生異心,眼下還能坐這裡麼?」
胤禛這一站起來,
眾人也坐不住了,都跟著站起身來。
胤禛負手踱了兩步,道:「年羹堯的忠心朕是明白的,所以才說是一派胡言,不過……這謠言總有緣由,今天召見大家來,就是想聽聽眾位的意見。」
眾人都沒吭聲,心想著,今天皇上說話笑眯眯的,還不陰不陽,揣摩不出來是什麼意思,於是都選擇緘口不言。
「李衛,」胤禛道:「你來說說。」
李衛想了想,道:「以臣之見,謠言的緣由是年將軍率軍西寧,又遲遲沒有動靜,以至於人心惶惶。」
胤禛點點頭,道:「不錯,朕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想速戰速決也不太可能,十萬大軍,就是運軍糧也是個難題,更何況是遠在西寧打仗了。」
頓了頓,胤禛道:「十弟,你是個什麼想法?」
胤俄低著頭,心想著,什麼想法?是對年羹堯的想法,還是對謠言的想法?這麼模糊的問法,擺明瞭是不想讓自己說。
於是低著頭,道:「臣弟愚鈍。」
胤禛道:「你不要謙虛,你和九弟的才識,在兄弟幾個裡面也是有目共睹的,朕還需要你們盡心盡力的輔佐,回去之後好好想一想。」
胤俄應了,胤禛坐回去,狀似不經意的道:「延玉啊,隆科多是不是要過調兵的符信?」
這話一出,胤禟心裡咯噔一下,就聽張延玉道:「回萬歲話,是有這麼一回事,今天隆中堂跟劉大人要過符信。」
胤禛呵呵一笑,道:「那劉墨林是怎麼回的?」
「劉大人說要請示十二爺和十四爺。」
「嗯。」胤禛點點頭,道:「你叫他直接來請示朕。」
「嗻。」
「沒什麼事情了,九弟你的病好些了麼?」
「回皇上,都是些舊疾,已經好多了。」胤禟不動聲色的道。
「多注意些身子,不要太勞累了。也沒什麼事了,道乏吧,十三弟留下。」
眾人行禮退了出去。胤祥不知道留下自己幹什麼,垂首站著。
胤禛等他們走了,才道:「看你最近氣色不錯。」
「謝萬歲關心。」
「你坐罷,這裡沒有外人,跟朕說話,不用拿著調子。」
胤禛說完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笑道:「鄔先生被你拐去府裡了?」
「皇上……」
「這麼一個人才被你藏在府裡,眼下可是用人之際,你且說你府裡有人沒有就行。」
胤祥稍抬起眼瞥了胤禛一眼,看著他沒什麼不對的神色,道:「鄔先生確實在臣弟府上。」
胤禛呵呵一笑,道:「鄔思道不想入仕,朕可以不難為他,不過他不可能沒說過西寧的事,朕想聽聽鄔先生的看法。」
「鄔先生確實說過,也只說了三個字。」
「哦?」
十三回到府上的時候,門口的小太監說,李衛大人來了,正在花園和先生說話呢。
胤祥皺了皺眉,也沒換下官服,就進了花園。
李衛笑哈哈的和鄔先生講這話,鄔思道沒有什麼不耐的表情,還是一貫好脾氣。聽著他說話。
李衛一抬頭,「呦,十三爺回來了!」
「怎麼著,爺自己的府邸都不能來了?」
「這火氣重的。」
胤祥又皺了皺眉,隨即又展眉大笑道:「李衛啊,萬歲爺讓我給你帶句話。」
「……」李衛看著他笑,忽然有些發毛。
胤祥道:「萬歲爺說了,『李衛這小子越來越沒有體統,別以為他幹的好事朕不知道,都敢教唆親王了?他日犯了過錯,一併算起來。』」
李衛抖了抖,苦著臉道:「十三爺,您可不厚,道鄔先生能坐在這兒,多一半是我的功勞,怎麼就變成『教唆』了?」
胤祥笑道:「我什麼也沒說,李大人,你還是閉門思過為妙。」
看門的小太監,第一次見到李大人耷拉著眉毛,悻悻然的除了怡親王府的大門……
胤祥道:「鄔先生神了,皇上真的問了西寧的事。」
鄔思道看起來心情不錯,笑著點點頭,「看來萬歲是著急了,兵多路遠,這個問題可不小。皇上身邊的謀臣是生怕說多一個字,點到即止,怕不詳細誤了事情。」
「先生只讓我去說三個字,皇上卻有恍然大悟的神色,我佩服的厲害啊。」
「我說歸說,實則還得看年將軍怎麼聽。」
入夜,胤禩看著沙盤,出了一會兒神,開口道:「咱們來這兒,幾天了?」
長隨道:「回八爺,一個月有餘了。」
「一個月……太久了。」胤禩喃喃地道。
罷了又是看著沙盤,他們眼下對付的是蒙古叛軍羅布藏丹增,年羹堯帶著十萬大軍從京裡開到西寧就用了很長時間,這會兒又駐兵不動,不光是軍糧,就是勢氣也是問題。不過不是年羹堯不想打,而是該怎麼打,羅布藏丹增行蹤詭秘,貿然出兵不為上策。
胤禩正在出神,就聽見叩門的聲音,一個侍衛走了進來,雙手呈上京裡來的信函。
胤禩剛要拆,就見年羹堯風風火火的走進來,連門也不敲,道:「八爺,我剛才好像看見京裡來了書函,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下了什麼旨意?」
胤禩沒說話,瞥了一眼手上的信。
年羹堯陰沉一笑,道:「八爺,按說軍中之事,怎麼說奴才也是個將軍,這幾日京裡來的書函,都是八爺直接調走的,奴才是看也沒看過一眼,如果出了什麼事,也不能叫八爺擔待不是?」
胤禩聽了呵呵一笑,「原來是年大將軍嫌我越矩了?」
「八爺這話說的,我可沒有這麼說。」
年羹堯雖這麼說,手上卻不客氣的拿過書函,直接拆開來,展信看了起來。
年羹堯怔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道:「萬歲這是什麼意思?」
胤禩也不急,這才慢悠悠的接過信,紙箋上只有三個硃砂大字,剛勁有力,卻讓年羹堯費解不已……
——燈下黑。
胤禩也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隨即瞥了眼桌案上的燈,又轉頭看了看沙盤,忽然一笑,「原來是這個意思。」
(燈下黑出自《雍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