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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讓步

胤禛笑道：「都來了麼？」

胤祥行了禮，道：「都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讓他們進來吧。」

胤祥領了旨意，就出去了，隨即老九胤禟，老十胤俄，中堂隆科多、馬奇，還有正撞上來的三阿哥弘時一併進來行禮。

胤禛只是看著幾人笑，也不叫平身，也不設坐，連半句也不說話。幾人跪在地上半天，都有些發毛。

胤禟跪著，低著頭，心想著皇上回來了，那八哥也該跟著一道回來，可是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沒有胤禩。不禁微微抬起點頭，想要看看，豈知這剛一抬頭，就和胤禛的目光撞在一處，趕緊又低了頭。

胤禛笑道：「九弟啊，你這是在看什麼？或者是找什麼？」

「臣沒有。」

「哦，沒有。」胤禛點點頭，淡淡的道。

又過了好一會兒，胤禛才道：「你們都跪著做什麼？快起來，跟朕面前不要講這個客套的，快起來。」

眾人都是抹了把汗，謝恩平身。

隆科多年紀大了，跪了這麼長時間，起來的時候腿一木，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胤禛一臉關切的道：「弘時，快扶著老舅爺。」

「是。」弘時恭敬的應了，走過去攙著隆科多。

胤禛側頭看著胤禟，道：「九弟啊，近些日子，你的身體怎麼樣？」

「謝皇上關心，臣弟身體好了。」

「哦，好了……朕看你清減了不少，舊疾可不要小覷，那可是病根子，既然身體不舒服，還往暢春園跑，真是難為九弟還惦記著江山社稷，朕欣慰的緊。」

「……」胤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道：「早聽說聖上在出巡途中病倒，臣弟憂心的厲害，現在瞧皇上氣色不錯，就放心多了。」

胤禛聽完，止不住的「哈哈」而笑，「真是難為你還想著朕，不像有些人，只盼著朕有去無回！」

這一句說完，隆科多一顫，一把老骨頭險些嚇著，還好弘時扶的穩當，隆科多看向扶著自己的弘時，卻見他面不改色，還是一副溫文的模樣，眯著一雙帶笑的眼睛。他卻不見，那眼睛中除了笑意，還有一絲寒光和微不可見的驚恐。

胤禛道：「隆科多舅舅，朕瞧著你的氣色可不好啊，是不是朕出京這會子，軍政太忙？」

還不等隆科多回話，胤禛笑笑，道：「你和九弟還真是有緣，其實依朕看，你們還得不知別的，正是心病。」

隆科多手都哆嗦了，胤禛慢吞吞不急不緩的說話，別人不知道，隆科多這些老臣還不知道麼，他說話越是平和，就說明他越是生氣。

誰知胤禛說完，就轉頭對馬奇道：「最近京裡怎麼樣，有沒有官員虧空，有沒有誰不守政令？」

馬奇瞥了一眼隆科多，道：「回皇上，只是今早隆中堂帶了步兵統領衙門的人，大約有一千二百人進了暢春園，要換守衛。」

「哦。」胤禛點點頭，端起手邊的茶來喝，淡淡的應了一聲。

「後來臣制止了，隆大人說要請九爺十爺來議事。」

「哦。」

馬奇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道：「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不急不急，允禟啊，」胤禛放下了茶碗，笑道：「這件事，九弟是個什麼態度？」

「……」胤禟低著頭想了想，道：「臣以為隆大人的做法是為了暢春園的安危著想，皇上出京這幾日，暢春園內或多或少有些懈怠，隆大人用心良苦，調換守衛，好迎接聖上的御駕。」

「好好，」胤禛喉頭裡呵呵而笑，道：「說得可真是好啊！為了迎駕？你們真當朕是容易哄騙的孩童麼，調換守衛一下衝進園子一千二百兵？還都是練過野戰的馬步兵！」

「臣知錯！」隆科多一聽，掙開弘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臣也是一片忠心，只是有些過於偏頗，請皇上治罪。」

「你何錯之有？」

隆科多顫巍巍的道：「臣……臣……」

「朕今天就讓舅舅自己說，免得別人一提到朕，就覺得朕是個暴君，讓百姓叫朕『強盜皇帝』，『抄家皇帝』，朕是想施恩，誰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感恩戴德，可是你們說說這恩怎麼施？貪污了銀子，朕再賞他？結黨營私，朕當沒看見？帶兵謀反，朕要自動退位？！」

「皇，皇上……」隆科多哆哆嗦嗦。

「朕是抄家了，朕是整治了，朕抄的都是貪官的家，整治的全是朝廷的蛀蟲！哪裡做的不對？朕無愧於祖宗，無愧於你們，不要逼得朕沒有別的辦法，非要狠下手來整治。」舅舅你說對不對？九弟十弟你們說對不對？」

隆科多才沒了膽子，只能一個勁兒的點頭。

胤俄聽出這話是說個自己這些人聽得，沒一個字都已經清楚的很，到底什麼意思大家也明白的很，心裡窩著火，卻硬生生的吞下肚裡，沒說話。

胤禟沒他能忍，聽著這話句句帶刺兒，火就憋不住的往上竄，本來就壓不住，等到聽見那句，「九弟十弟你們說對不對」的時候，再也按不住火氣。

「抄家，整治！鬧得朝廷上下人人色變，官員們都是十年寒窗的士大夫，難道給他們留一點臉面都不成嗎？這朝廷裡，難道就不指望他們出來辦事了嗎？」

胤俄一聽就急了，瞧見胤禛的臉霎時變了色，搶道：「皇上剛剛回來，想必勞累的厲害，還是改日再議吧。」

胤禛冷著臉，道：「慢著。朕還不累，朕看九弟的精神也不錯，你們都先退下去罷，今天朕就先和九弟議議事。」

「皇上！……」

「要朕說第二遍？」胤禛掃了一眼眾人。

隆科多第一個打千退了出去。

弘時也跟著往外走，胤俄看了兩眼胤禟，想讓他別太衝動，可胤禟皺著眉氣得厲害，根本不看自己這邊，只好也跟著出去。

胤禛看著弘時的背影，淡淡道：「弘時啊，好好做你的阿哥，朕……不缺一個兒子。」

弘時臨出去的步子頓了一下，道：「是，謹遵皇阿瑪教訓。」

等眾人都走了，胤禛長身而起，走近胤禟兩步，道：「他們都走了，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皇上讓我說什麼？」胤禟冷笑。

「現在就你我兩個人，咱們說話也不用兜圈子。朕也明白了跟你說，你們什麼心思，朕是一清二楚！拉攏朝廷官員，拉攏隆科多，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麼？帶兵進園子，你當朕就沒有辦法麼？你們不還得老老實實的跪在大營裡等著朕發話麼？你們是一步步的緊逼，朕是一步步的後退，不要把朕逼得退無可退，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

胤禟忽然笑了起來，道：「多好聽！皇上果然是九五之尊，連講話都這麼冠冕堂皇，這麼好聽！皇上你在後退？不要告訴臣弟，你在乎什麼手足之情，皇上你的翻臉不認人，誰沒領教過？！走投無路？確實是走投無路，可這都是誰逼得？皇上想殺誰便殺誰，想濟誰便濟誰，天下都在你手裡，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胤禛眯起眼，喉頭裡發出低低的笑聲，道：「好！你說的好！但朕不是要殺誰，朕是要剷除亂根，創一代清平之世！朕就是這樣的皇帝，你們罵朕心狠手辣也罷，翻臉不認人也罷，朕就是這樣，朕要把這江山守得固若金湯，朕要對得起列祖列宗！對你們朕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情，既然你不要朕留情面，好好，定會讓你稱心如意。」

胤禟是氣昏了頭，心裡想著，大不了就是掉腦袋抄家，除了抄家他還會幹什麼，還能幹什麼？！

胤禛也被氣得不輕，他覺得自己應允了胤禩，一個勁兒的後退讓步，可別人不領情，還要來指責自己。

正這時候，忽聽外面有人稟報導：「主子，八爺就見。」

二人一聽，均是一震，不同的是，胤禛猛的清醒了幾分，剛才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險些想要置胤禟於死地。而胤禟聽見「八爺」二字，則更加氣憤。

胤禛冷眼看了胤禟一會兒，道：「允禟，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滾回府裡好好思過去罷，滾！」

胤禟氣的牙關打架，重重的一甩手，踹開門就走了。

胤禩和胤俄都站在門外，但聽「哐啷」一聲巨響，胤禟就邁步出來，裡面一個冷的掉冰渣子的聲音道：「九貝子身體不佳，還不快送九貝子回府，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准去打擾九貝子清靜。」

門外兩個侍衛得令，趕緊「請」胤禟回貝勒府。

胤俄皺著眉，剛想去求情，就見胤禩揮手道：「且慢，你不要去，現在你去求情反而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