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1天就能夠養成一種習慣的定律似乎在這裡失去了可行性，因為林科發現，短短三天，他就已經習慣了睡覺前趙瑾發來的奇奇怪怪的清唱歌曲，甚至隱隱有些期待。

說起來這幾天對趙瑾的瞭解遠比過去三個月來得多，讓林科愈加蠢蠢欲動。有些事就是這樣，不想著的時候，永遠惦記不起來，然而一旦有細微的苗頭萌芽，就帶著燎原之勢席捲而來，令你措手不及。

林科決定去跟領導請假。

嚴謹的行事作風令他同樣在啟程前做好了攻略，訂好了住宿的酒店和假如要兩日游，應該重點前往哪些著名景點。

S市內有一條江，一到晚上，江邊火樹銀花光彩照人，成為那座繁華都市裡最奪目的部分，也是不少戀人夜遊的首選。

趙瑾下班出來時，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挺拔的身形，穿著藍T恤長牛仔，腳下是一雙白色帆布鞋，一張臉又好看的過分，完全不像是工作好幾年的社會人。

趙瑾匆匆忙忙和身邊的同事告別，快步走過去，想牽他的手，又顧忌周邊同事眾多，更不知道林科是否願意這會和自己一同出櫃，一時只是站在林科面前，邊看邊笑。

林科被他盯著，也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背包的帶子，在周圍人越來越多之前開口：「下班了嗎？」說完才發現自己問的不過是一句廢話。

「嗯嗯！」趙瑾點頭，完全沒有察覺哪裡不對。

「那，先去吃飯嗎？我訂好了餐廳。」

「行。」

……

有三兩個趙瑾的同事見到他們，過來打招呼，趙瑾勉強收起自己的雀躍，維持住了自己穩重的人設不崩，友好地將林科暫時以朋友的身份介紹給大家，心裡想的卻是，早晚有一天要告訴他們，這是自己拐回來的對象。

雖然一切都按部就班，但兩人的心情難以避免的還是因為這件小事有了波動。

趙瑾帶著傻笑，伸手想要接過林科背上的包，毫不意外地遭到了拒絕，他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來得這麼快？」倘若他身後有尾巴，只怕已經要因為過於歡喜而甩斷了。

林科故作鎮靜：「剛做完一個項目，怕下班的點路上堵，就先過來了。」

趙瑾連連點頭：「對，你考慮的很周到。」 上一周被放鴿子的失望和此刻林科請假突襲的鮮明對比叫趙瑾失去了往日引以為傲的理智，儘管他那玩意兒在面對林科時，鮮少在線過。

趙瑾趴在方向盤上，看著他把背包放在後座，然後在自己身邊坐下。

感受著趙瑾的目光，林科驀然想起了網上隔一陣就瘋轉一次的：那些愛情的眼神。此刻直面這樣的眼神，林科感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默默掏出手機，試圖轉移這種灼熱的視線：「我定了這裡的住宿，先去辦理入住，晚上我想去江邊走走，可以嗎？」

不同於趙瑾鼻高目深，極具傾略性的外型，林科是文字描寫裡典型的南方人長相，溫和且沒有攻擊性，現下耳廓微紅，更是顯出一番情致。

趙瑾心想，這是在勾引我吧？是吧？一定是吧？今晚的餐廳很難定，科科難得來一次，錯過了真的很可惜，怎麼說服他先吃飯呢？真是甜蜜的煩惱，所有的初戀都這樣叫人難以自持嗎？

好在初戀的煩惱並沒有持續很久。

趙瑾在酒店門口停下時，才從滿腦子沸騰的喜悅裡意識到不對勁：「為什麼要定酒店？」

林科邊辦入住邊回答：「你不是和家裡人一起住嗎？我去不太方便，這裡離你家近，又是中心位置，出去各個景點都很方便。」

「你是來旅遊的嗎？」趙瑾大驚失色。

林科有些茫然：「啊，你不是說過來玩嗎？」

「過來玩也可以住我那吧？！」趙瑾不滿，「我偶爾也去自己的地方住，何況這幾個月我每到週末都不回家，家裡人都知道了。」他非常明顯地暗示。

林科將東西收拾好，無奈地對著身後團團轉的尾巴道：「下次吧，下次有機會。現在就去吃飯嗎？」

趙瑾雖然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但也知道林科對自己的態度轉變並不舊，操之過急並不是個好選擇，當下收拾情緒，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可以先去江邊走走，剛好餐廳就在江邊，吃完可以藉著看夜景。」

林科表示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

S市和H市地理位置靠近，飲食習慣也相似，本地菜色在林科面前完全不具備優勢，考慮到林科格外鍾情海鮮，趙瑾綜合多方因素，最終選擇了這家開在大廈頂層的S市海鮮排行榜第一名的餐廳。

為了在週五晚上這個情侶聚會的高峰期訂到位置，趙瑾甚至不得不喪權辱國地答應了好友提出的要求。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趙瑾意識到，雖然兩人肉體上已經達成了完美成就，精神上的切合度也在穩步上升，但自己似乎還沒有正兒八經地向林科表白過。

趙瑾圍觀過不少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們的表白現場，甚至年少無知時還參與了其中的策劃，本該胸有成竹，然而在面對林科時，僅僅是想到要認認真真地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就足以叫他心跳加速到面紅耳赤，手心濡濕。

餐廳坐落在江畔最高的建築頂層，視野絕佳的同時，內部環境也走的浪漫奢華風，兩兩相對的座位隱蔽性極高，非常適合戀人來共進晚餐，這個時間點，已經有不少客人到座，衣香鬢影，倒是符合這家餐廳的調性。

相比之下，林科和趙瑾簡直就像是下了班溜躂溜躂著就過來吃頓便飯的好基友——雖然確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好基友。

林科在門口稍微愣了愣，稍微推開了趙瑾攬著自己的手，跟著前來引路的服務生目不斜視地往餐位走去。

趙瑾快走幾步，跟上去，試圖握住他的手，林科甩來又被他黏上，最後索性隨他去了。

紅酒杯裡晃蕩的液體映出頭頂昏暗的光，食物烹飪的香氣和姑娘們身上悠悠的香水味交織成一片綿密的網，將人籠罩在其中，窗外是這座城市裡匯成一片的燈海，令人不必小酌就有幾分微醺。

靠海的城市總是不缺乏海鮮，這家店能夠打敗其他同行登頂，除了地理位置和環境的優勢，食材和廚師手藝才是他們制勝的根本原因。

除了本市的特色菜點，他們主打全球各地空運而來的新鮮海洋食材，聘請的也是行業內頂尖的廚師，在最大程度保留食材的原本風味的基礎上，給客人帶去舌尖上的極致鮮甜。

總而言之，除了貴，沒有別的缺點。

預定的菜品被依次端上來，林科一路走來，不說飢腸轆轆，但面對這些出自大廚之手的這些美味，還是有些蠢蠢欲動。

趙瑾將服務生遞來的菜單交給他：「再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林科接過來，精美的菜單和餐廳本身一樣透露出昂貴來，他想了想，添了兩個本地菜式，將它交還給服務生： 「可以了，謝謝。」然後衝著趙瑾微笑：「先吃啦！」

一擊即中，趙瑾理智陣亡於此。

林科來不及照顧對面這位的感受，專注於感受美食，畢竟是斥巨資的一頓飯，容不得任何褻瀆。

餐廳裡播放著輕音樂，偶爾的交談聲也被刻意壓低，以至於林科想要稍微大力一點甩開趙瑾摸過來的爪子都無能為力。

「警告你別動手動腳的啊。」他看了眼周圍，出聲警告趙瑾，然而半杯紅酒下肚，他又不勝酒力，臉頰泛紅，聲音綿軟，簡直毫無威懾力。

於是趙瑾的動作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林科無奈，停下筷子：「你是不是不餓？這手藝你都看不上，以後還是吃外賣吧！反正對你也沒有太大差別。」

趙瑾摩挲著他的手掌，慢慢交錯著與他十指相扣，一臉的理所應當：「是和外賣沒有差，都比不上你做的。」

面對這樣直白且失去味覺的評價，林科自認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別，我有自知之明。」

在趙瑾灼熱的視線和不時的小動作下，林科愉快地解決了這頓晚餐，並再度堅定了，一定要努力賺錢的信念，畢竟，高端餐廳的食物水準，確實秒殺其他同款。

酒足飯飽的兩人愉快地手拉手一起去江邊吹風散步。

江清月明，兩岸燈光亮如白晝，林科握住手心裡的東西，暗暗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