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所有事情都湊一塊的結果就是,訂好了婚紗、婚慶和酒店之後,向南星的肚子已經顯了。
幸好她孕期反應不大,商陸推測:“它這麼乖,肯定是個女兒。”
他們來不及做婚檢而先有了孩子,商陸帶著她去了趟香港,葉氏在香港開辦的基因測序機構,專案檢查很全面,也可以查性別,商陸滿懷希望,卻沒有等來他想要的女兒。
是個兒子。
來香港之前,他倆還討論過這個問題,商陸想要女兒的心思,外露得不行:“兒子的話,我大概會忍不住對他嚴厲。女兒的話,我肯定捨不得。”
如此重女輕男,也算奇葩了。
二人本想檢查完就走的,恰巧蔣方卓也在香港,蔣方卓來港,是因為他同期校友創立的一家名叫分母科技的公司,即將在港股掛牌上市,蔣方卓受邀出席敲鐘儀式。
幫助分母科技運作上市的VC機構,又正好參與了昂科的B輪融資,向南星索性陪著商陸多留幾天,應酬。
向南星一方面陪著應酬,另一方面,其實也很好奇,蔣方卓的這位同期校友,聽說是位特別厲害的女性,和蔣方卓同是阜立03級的,算算,比向南星和商陸也大不了幾歲,如今卻已經是個上市企業的老闆。
蔣方卓形容她,只用了四個字:“智多近妖。”
也不知這算褒算貶。
商陸和向南星見到這位姜十苑學姐,是在VC機構做東的飯局上,這位學姐,第一次見面,就每人送了一台剛上市的分母手機。向南星一看這分母手機的logo,才想起,她15年那會兒,在紐約的時代廣場,看到過這款手機的大屏廣告。
當時她只知道只是純中國血統的民族企業,卻不知,這是她學姐的企業。
飯局結束,向南星回到酒店,一邊試用新到手的這台手機,一邊感歎:“等哪天昂科也上市了,我也要穿她那樣,陪你去敲鐘。”
黑西裝,包臀過膝裙,女性楷模……
商陸把她的新手機從手裡抽走,示意她到點睡覺了。
懷孕過後,她的作息,他都要管,向南星不甘心地撇撇嘴:“你聽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昂科上市?”商陸點頭,“聽見了,我會努力。”
向南星可不想放過他:“那後半句呢?”
“後半句?”
果然,他沒聽見她的後半句。
向南星只能重複一遍:“我要穿她那樣,陪你去敲鐘!”
“她?誰?”
“姜十苑啊。”
“哦。”
怎麼他一個大男人,還沒有她一個女的,對學姐的關注度高。
向南星想起飯局時,他除了必要的應酬外,其他時間光顧著一門心思監督她有沒有瞎吃海鮮一類的東西,就覺得這人太不解風情,“咱們這學姐長那麼好看,飯局上誰都多看兩眼,怎麼就你視而不見?”
商陸倒不覺得自己把關注點全放在自己妻子身上,有什麼不對。
她自從懷孕後,一吃海鮮就過敏。
上回她還偷偷溜出去簋街吃麻辣小龍蝦,那張臉過敏得沒眼看。
“我記得我說過,沒你好看的,我都懶得看。”
把她該喝的睡前優酪乳插好吸管,送到她嘴邊。
向南星稍稍湊過來,叼著吸管吸兩口,“商陸,你什麼時候成馬屁精了?”
她懷孕後臉圓了一圈,哪兒好看了?
*
學姐的分母科技,成立八周年暨掛牌上市酒會,向南星也參加了。
才知道,姜十苑只是執行總裁,她上頭還有個總裁,叫程池,也是阜立的。
分母科技是一家做手機起家的公司,目前業務涉及智慧硬體與電子產品研發。
分母科技的兩位創始人,又都是阜立畢業的,不難讓人推測,二人是在校時關係好,所以聯手創業。
然而在酒會上,第一眼見到這位程總,向南星便推翻了之前和諧有愛的猜測。
這倆人似乎……並不對付。
一件誰壓軸發言的小事,這兩位老總還得各派助理從中協調,兩邊助理輪番跑了三四趟,壓軸發言的事還沒解決。
向南星正和自己仰慕的學姐套著近乎,學姐的助理就跑來說,程總那邊有多麼多麼難溝通,一向長袖善舞的學姐,竟被氣得連灌一整杯香檳,和向南星暫別,親自出馬。
一邊是雷厲風行,一邊是按兵不動,一邊屬火,一邊屬冰,性格大相徑庭的兩人,能一起把公司做到上市,真夠稀奇的。
向南星遠遠瞧著姜十苑粉飾掉怒氣,笑盈盈地走向程池,表面上似乎是君子對妖孽,至於私底下,向南星好奇死了。
*
酒會上,商陸被各方社交纏得脫不開身,向南星倒也沒覺得無聊,畢竟還有蔣方卓這麼個熟人在。
她自然要八卦一下:“那位程總,什麼來頭?”
問了才知道,蔣方卓和程池並不熟。蔣方卓和姜十苑都是阜立本科03的,程池則是電腦系,研究生03的。
向南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卻突然一頓。只因她驀地想到,鄒然也是電腦系的……
把這個人從腦海中揮走,全神貫注全場搜羅起姜十苑和程池來,想看這兩位老總,是否已經在某處撕得不可開交。
見她如此八卦的模樣,蔣方卓抵著唇,輕笑了一下。一起去四川賑災時,這姑娘就很愛給震災隊伍裡的人配對,當年19歲的少女,如今已成了28歲的准媽媽……
蔣方卓的音色,不知不覺就低了:“最近好麼?”
向南星這才回過神來。
蔣方卓看著她的雙眸,她卻低頭瞅了眼自己的肚子。
那一刻,她嘴角的笑意,令蔣方卓腦海中那個19歲少女的模樣,一點一點散去,成了遙不可及的灰燼。
“好啊。我這寶寶特乖,從沒讓我難受過。”
她說。
蔣方卓笑笑,低下頭去呷了一口香檳。
……他其實只是在問,她過得好不好……而已。
*
夜裡,一陣暴雨過後,清涼的風吹進車窗,向南星坐在後座,有點走神。
商陸看著她,不知該鬱悶還是該苦笑:“還在想你的姜十苑學姐?”
向南星這才回了神。
她看著他的目光裡,似有踟躇。
他一向反應快,探身過來,把她這邊的車窗升回去。
夜裡風涼,感冒可不好。
只怪今晚聽到太多次“學姐”這兩個字,向南星想到了另一個學姐,索性咬咬牙:“我一直都沒告訴你……”
商陸的表情,頃刻間審慎起來。
“鄒然媽媽找了我。”吞吐半天,還是硬著頭皮交代了,“就在我們來香港的前幾天。”
*
鄒然的官司拖了這麼久,一直懸而未決,由於還牽扯到了鄒然從富通辭職後、準備入職的另一家知名醫療器械公司,案子變得更加複雜。
鄒母跪在地上求她的樣子,向南星這幾天來努力不去回想,今晚卻還是破了功。
“s-lab如果出面作證,鄒然雖然能免去牢獄之災,但免不了全行業禁聘。你說呢?”
她說得有些委婉。
商陸又怎會不懂她的意思?
s-lab不出面作證的話,鄒然最低三年刑罰,她被鄒母求的,心軟了。便在這兒跟他分析,不如幫鄒然免去刑罰,只落得個行業禁聘的下場。
“這你就別管了。”他的表情,教人窺不透分毫。
向南星為難:“萬一鄒然媽媽還來苦肉計,我怕我抵不住。”
“放心,她不會再去找你。”
商陸不知想到了什麼辦法,很篤定地說。
果然,鄒母沒再找過她。
到了9個月,向南星的肚子已經像個球,還不安生,oncall4.0的發佈會,她還打算挺著肚子去。
商陸斷然不肯:“發佈會人多。你這都9個月了,不安全。”
向南星卻沒當回事,拿著工作人員的牌子去了現場的結果就是——
發佈會開始後的第一個環節,昂科創始人發言環節,就這麼開了天窗。
主持人說了兩遍“有請商陸先生上臺”,卻不得回音,一陣騷動過後,主持人聽著耳麥裡的調動,才改口道:“商陸先生臨時缺席,發佈會將由蔣方卓先生代為發言。”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
發佈會開始之前還有人看見,商陸在現場。
*
向南星醒來的時候,手還被他握著。
病房裡就她,和他,她嗓子幹啞地發出了一聲不知所謂的詞,他卻是猛地驚醒。
緊張地湊到她唇邊,才聽清她問:“怎麼就你……”
“岳父岳母去看孩子了。”
她點點頭,又問:“長什麼樣?”
聲音已經有了些力氣。
他卻說:“我還沒去看。”
*
看不著孩子,向南星比他急,催了幾次,讓他拍點孩子的照片來看看,他才走。
沒多久遲佳就來了,剛從觀察房那邊過來。
向南星這才從遲佳口中知道,她昏睡這段時間,商陸半步都沒離開過。
手術過後,醫生告訴大家,產婦一切指征正常,大家便都去看孩子了,唯獨商陸,怎麼喊他,他都不起身,大家索性讓他呆這兒,沒再打攪。
聽到遲佳的描述,向南星很不爭氣地鼻子一酸。
遲佳見狀,尋思著說點有趣的:“你兒子也太醜了吧,臉皺成一團,跟個小老頭似的,一點都沒繼承到你老公的顏值。我本還想著,我未來要是生個女兒,還能跟你們結個親家什麼的,現在……”
向南星笑了。
氣氛頓時轉好。
都是學醫的,誰不知道,嬰兒生下來都那樣。“以你現在單身這架勢,猴年馬月才能有閨女?”
遲佳剛要開口,趙伯言從病房外推門進來。
遲佳不吭聲了。
趙伯言剛下班趕過來,見病房裡就向南星和遲佳倆人,愣了一下。
翻了下向南星病床尾掛著的身體指征表格看了看,鬆了口氣,頓時就換回了一貫的沒臉沒皮:“向南星,你現在可真醜。”
向南星不敢有大動作,怕扯到刀口,不然早拿枕頭砸他了,“你倆還真有默契,一個嫌我兒子醜,一個嫌我醜。”
“誰嫌你醜?”
一個聲音突然飄來,尾音微揚像是帶著鉤子,趙伯言頓時嚇得聳了肩。
一回頭,就瞧見商陸走進病房。
*
誰也沒料到商陸剛走沒多久,這麼快就回。
說他兒子醜,他充耳不聞。
說他老婆醜,就絕對不行。
趙伯言斷然不敢再提“醜”這個字,只問:“我大侄子呢?”
商陸只能請遲佳帶趙伯言去觀察房看看。
“啊?我已經去過一遍了。”也不知遲佳是不想再去看一遍,還是不想和趙伯言一起去……
趙伯言表情微微一沉,這才展顏掩飾過去:“不跟你們在這兒扯了,我去看看我大侄子。”
說罷便走。
一直坐在病床邊的遲佳,見商陸走過來,剛要起身讓出位置,商陸已站定在了一旁,一手撐著病床,稍稍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妻子。
遲佳毫無防備間被塞了一嘴狗糧,當即就站起後退,免得再被眼前這番全景式秀恩愛灼傷——
後悔沒跟著趙伯言一起出病房。
*
向南星記得自己是在發佈會前,羊水突然破了,痛得她顧不上去管周遭任何騷亂,現在才注意到,是商陸把她一路抱出會場,抱上車。
“你該不會……錯過了發佈會吧?”
oncall不亞于他的親生子,若不是她執意要去湊熱鬧,他也不會缺席這場年度發佈會。
她的表情,大概和得知他缺席發佈會時,台下那些嘉賓一樣——
還有什麼,能比oncall4.0的發佈會更重要?
至於答案,不就在他眼前?
他撫了撫她的頭髮,俯身貼在她耳側:“東主有喜,歇業一日。”
他用粵語說,帶點煙感,清冽又纏綿。
“……”遲佳終於受不了,搓搓胳膊走了。
*
等遲佳悄悄溜出病房,向南星才忽地一扁嘴,問他:“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雖知道趙伯言剛才那番話是開玩笑,可她現在孕激素水準下降,情緒總有些不受控,一想到這茬就低落。
他卻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可這麼不假思索,張口就來,誰信?
“騙人……”
他慣出來的脾氣,自然只能他去哄了。商陸細細捧著她的臉,正兒八經地看她一陣,淺淺一笑,帶點色氣:“哪家的小姑娘長得如此水靈,可有婚配?”
向南星被他逗笑了,卻配合他演出視而不見,冷漠拒絕:“娃都生了。”
“是麼……”商陸那副惋惜的模樣,還挺像那麼回事,“未曾想到,姑娘這麼年輕就已嫁人生子。”
“我都快三十啦!”
“莫要誆騙小生。看這模樣,分明是在校大學生。”
他勾勾地看著她,十分誠懇而嚴肅。
“……”幸好遲佳走了。
*
向南星原本還抿著唇聽他在這胡說八道,這下再也憋不住,笑起來,卻又瞬間痛得“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商陸霎時臉色一緊:“扯到刀口了?”
向南星皺了下鼻子,緩過去了,見他緊繃到原本撐在床沿的手忽地用力到青筋都浮起,這回她再想笑,可不敢肆意了,只是抿著唇小聲說:“沒事,麻藥退了而已。”
商陸揉了揉她的腦袋,坐進病床邊的折椅中。這才摸出手機,點開在觀察房外拍下的視頻。
光顧著老婆,差點忘了孩子——
見她一看孩子在保育箱裡睡著、眉便一蹙,他的聲音,平靜之下藏著安撫:“兒子出生嗆到羊水,只是在保育箱裡觀察一兩天,別擔心。”
她還是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容易被他帶跑偏,現下早已忘了糾結自己醜不醜這個問題,轉而欣賞起寶貝兒子的視頻來。
寶寶在保育箱裡睡著,如同靜止畫面一般的視頻,她卻讓商陸反反復複重播了三遍。
終於看夠了,才想起另一件事:“給寶寶取什麼名字好?”
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