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外
聞進喜歡翹家。
對於他這行為聞家倒是不擔心,不擔心剛進入叛逆期的他會不會出去亂來或者遇到危險。
每次聞進衝出門,聞父的電話就跟著打到了俞家。
「不好意思,犬子又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於是俞瑾會在父母的吩咐下,把門打開迎接聞大少的到來。
每回他站在門口,在樓道昏黃的燈光下看著少年氣沖沖地跑上來,那人看到他,就一個勁地撲到他跟前:「嗚嗚嗚俞瑾──」
而後便開始控訴家裡爹嘮叨娘嚴苛,總之是爹不疼娘不愛分外可憐。也不想想為什麼每一次他衝上這棟老舊的樓道,那個人都已經在那裡等著他。
聞進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傻得要命。
俞瑾就像聞進那幾年裡的救命稻草,在他的整個焦躁不安的青春期,這個人一直以一種無奈的守護者和救贖者的身份站在他身邊。
因為太過順其自然,以至於聞進並沒有意識到,那時的俞瑾幾乎佔據著他幼小心靈裡(屁)最重要的那一塊空間。
十五歲的聞進像一隻流浪的小狗,家裡的一切讓他煩躁排斥,他逃出家門,奔向街頭,卻無處可去,只有纏著隔壁的那少年。
那個人在學校總是很受歡迎,可是又很少有人敢真地去靠近他。
聞進有時候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上天會創造了俞瑾這個人。
他躺在俞瑾的床上無聊地看著對方的背影,俞瑾在檯燈下認真地看書,這樣的夜晚很寧靜,讓聞進的心也慢慢地變得安寧。
而他就在這樣的夜色裡,忘記了自己的煩躁,和讓他想發火的任何事情,在俞瑾的房間漸漸地睡過去。
這個對他並不慇勤更說不上好的人卻總是讓聞進覺得安心,很多年以後,他時常會覺得自己就是個受虐狂。別人對他再好他不稀罕,偏偏就舔著臉要俞瑾那一點看不出的溫柔。
俞瑾溫完書,聞進已經睡得香香甜甜。
他取了眼鏡,坐到床沿,那一年的夜色總是得像聞進熟睡中的臉。柔軟,不知不覺觸動俞瑾的心。
他洗漱好,再用毛巾給聞進仔細地擦乾淨臉,伺候他脫了鞋,脫了乾淨的校服,把死豬一樣的少年拖進被子。
在這樣的夜晚,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溫度,俞瑾總是睜著眼睛很久才睡著。
有時候聞進睡著睡著便擠到了他身邊。少年溫熱的身子挨在一起,在被子裡升起莫名的燥熱。
俞瑾推開他,過會兒他又自己尋了過來。
如此幾次,聞進在睡夢都知道得採取一點什麼行動,才不會被一次次地被人推開。
於是他的頭像自動探測器一樣地選個舒服的角度擱在俞瑾的肩膀,同時側過身子抱住俞瑾的腰。抱得死死的,絶對不會再被他推開。
俞瑾沒了辦法,皺著眉頭伸手掐聞進的腰,把他掐得嗷嗷地嚎叫。
可是他半睡半醒地醒過來,在黑色的空間裡格外委屈地找俞瑾的臉,「我夢到有人掐我,感覺真的在痛。」
「……你這個蠢貨。」
俞瑾在黑暗裡回答他。
他就更委屈地把俞瑾抱得更緊:「你才蠢呢嗚嗚嗚。」
聞進的蠢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落下的。俞瑾對他的嫌棄,也是那時候開始的。
他在俞瑾開始變得有些低啞的聲線下重新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俞瑾卻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對著夜空,在那樣寂靜的晚上,空氣裡流動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鑽到他的大腦中,一直訴說著無法啟口的不可開始的感情。
他就常常不請自來地睡在他的身邊。一直從他們的十五歲到十八歲,叛逆期先生聞進終於跳出了叛逆的宅門,他興高采烈地站在機場裡朝俞瑾揮手:「拜拜俞瑾拜拜~」
他就這樣飛遠,突然之間離開了俞瑾的視線。
聞進在國外遇到唐旭和,他情竇初開地追逐著唐旭和的身影的時候,大洋彼端有人艱難地調整著自己的習慣,他開始用更冷的神情掩飾自己的失魂落魄。
就這樣一年又是一年。
「聞進你這個禍害,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男人咬牙切齒地坐在明媚的春光下,把讓他惱怒的罪魁禍首趕出自己的腦海。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開門俞瑾,我回來了!」
他不可置信地拉開自己的房門,瞪大了眼睛,他從來沒有那麼驚訝失措過地站在門口不得動彈。
而那人已經扔下行李朝他奔了進來。
他自以為藏在他背後不讓他看見的好,其實早已經浸入了他的骨髓。
即使他不說,即使他以為自己表現得足夠壞了。
可是這一生這麼漫長的時光他都陪他度過,他又怎麼真的藏得住,他對他無處可藏的溫柔。無論走到哪裡,聞進總是會本能地尋著這一道溫柔回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