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長歪

　　等歡喜火急火燎趕到，就看到鳳貞被幾個男孩子壓在地上打。她匆匆掃了一眼，那幾個男孩很陌生，看著都八九歲，並不是宋家莊的。

　　見到她來，那幾個男孩子對視一眼，紛紛停下了手，站到了一邊。

　　看到鼻青臉腫，疼得呲牙咧嘴的鳳貞，歡喜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一向護短的歡喜倒是想要胳膊肘往內拐，但是……

　　“鳳貞，道歉！”

　　聽到這話的時候，鳳貞也好美貞也好，包括那些男孩子也好，紛紛都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鳳貞一臉委屈不敢置信地看向歡喜，“……姐姐？”

　　那幾個男孩震驚過後卻是一臉戒備地看著歡喜。

　　歡喜掃了他們一眼，她原還以為這幾人是其他村裡的，不過看他們的穿戴，怕是城裡人。腦子一轉，就想起之前好像聽人說起過會有工程隊下來給幾個位置特殊的村子建水庫，這些孩子說不準就是跟著工程隊下來的。

　　鳳貞一臉倔強，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是一點都不打算道歉。

　　歡喜皺了皺眉道：“我代我家妹妹跟你們道歉，至於你們的損失……”

　　她的目光掃過一邊地上那罐已經散出來，被踩得七零八散的餅乾，隨後直接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和一斤糧票遞過去，“這是賠償給你們的。”

　　幾個男孩本來並不以為眼前的鄉下妞能拿出什麼正兒八經的賠償，左不過幾毛幾分的。不想結果一看，登時便驚訝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如今鄉下妞都是這麼有錢的嗎？

　　相較而言，鳳貞和美貞震驚之餘就是肉疼了，美貞還好，她的性子一向安靜，鳳貞卻是忍不住大喊道：“不過是一罐餅乾，姐姐你幹什麼要給他們這麼多錢？而且他們都打傷了我，該讓他們付醫藥費才是。”

　　歡喜充耳不聞，對著幾個男孩點了點頭道：“我帶我妹妹回去了。”

　　說著，不管鳳貞同不同意，歡喜強硬地拉著她的手回去了。

　　一路上，歡喜沒有一句話，直到會打架，她指著一邊的椅子對歡喜道：“坐。”

　　鳳貞看了她一眼，抿著嘴一臉不甘願地坐下來。

　　歡喜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開始思考，鳳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長歪的？

　　然後她不得不承認，鳳貞的問題自己或許要負很大責任。

　　她第一次依靠武力從別的孩子手中搶東西的時候，自己不應該不以為意。

　　當時之所以不在意，一來是因為她搶的東西最多也不過是一顆糖一個樹莓幾個板栗這種，再多是沒有了。二來則是因為歡喜小時候也沒少在孩子中稱王稱霸，欺負其他孩子，她想著自己如今的三觀也沒歪了，沒道理鳳貞的三觀會出問題。

　　但是她卻忘了，自己那會欺負其他孩子都是背著大人的，在不知情的大人眼裡自己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也是因此，她本心裡其實明白自己的行為是不對的，之所以那樣，一來是村裡其他孩子見她被父母丟到鄉下，都看不起她，先來招惹她，才引起了她的反擊。二來也是她自己本來就是個霸道的性子，對做孩子王其實非常樂意。

　　再者，歡喜打小就不是白米粽子，即便沒有人教，她也無師自通了恩威並重，棍棒加大棗的道理。因此，她雖然欺負其他孩子，但遇到外敵是也很護短，有了好事更是不忘自己的小弟。這般，當時那些小弟私底下對她即便有埋怨，心裡其實是很信服她的。

　　但是鳳貞不一樣，因為自己無意的舉動，變相縱容了她這種行為，讓她以為自己的行為是對的，自此一發不可收拾下去。

　　又因為這會物資條件的受限，有些小精明的鳳貞愈加愛上了這種無本的買賣。

　　本質上，曾經的歡喜和鳳貞就是不同的。

　　歡喜欺負其他孩子，搶他們的東西，可以說是因為本質惡劣的性格，而鳳貞，她卻只是因為嘴饞，只是因為眼紅別人有而她沒有。

　　所以，她會去搶村裡其他孩子手裡的一顆糖，也會去搶今天那幾個孩子手中一看就很貴的高檔餅乾。

　　這兩者之間在她看來是沒有差別的，但事實上差別大了。

　　將來有一天，鳳貞走出宋家莊，是否也會去搶別人的錢，別人的首飾？

　　意識到問題所在，歡喜深呼吸一口氣，看向鳳貞的目光變得冷靜了下來。

　　甚至說是……冷酷。

　　鳳貞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姐姐這樣的目光，原本滿心不服，這下卻是有些膽寒。

　　“姐姐？”她怯怯地問道。

　　歡喜看著她問道：“鳳貞長大後想要做什麼？”

　　她的語氣算不上溫和，但也說不上嚴厲，鳳貞一下子便放鬆下來了，回答道：“我不想跟大哥二哥一樣下地幹活，我想要做工人，最好能去城裡，像保家哥哥那樣吃國家飯，能夠經常吃肉。”

　　歡喜看了她一眼，鳳貞這話雖然聽著沒什麼問題，但仔細想想，她的心底卻已經有了不勞而獲的念頭。

　　她心下歎了口氣，口中道：“你很生氣剛剛姐姐沒有幫你，還向對方道歉，賠錢給對方對不對？”

　　聞言，鳳貞頓時一臉氣憤道：“本來就是啊，姐姐你幹嘛要這樣？那可是十塊錢，能買十幾斤肉呢，還有那糧票……”

　　“因為不這樣的話，我們兩家以後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歡喜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道。

　　鳳貞一愣，皺著眉頭道：“姐姐你是在騙人吧？”

　　歡喜道：“鳳貞，你已經十一歲了，已經不小了，以後別再欺負其他孩子，搶他們的東西了。”

　　“為什麼？”鳳貞一臉不服道。

　　歡喜直視著她道：“周北哥和周南哥為什麼娶不上媳婦你知道嗎？”

　　鳳貞點頭，“因為他們家成分不好。”

　　歡喜又問：“那你知道他們家為什麼成分不好嗎？”

　　鳳貞搖頭。

　　歡喜伸手摸了摸腦袋：“因為賴子叔叔被人舉報了。”

　　“舉報？”鳳貞疑惑。

　　歡喜點頭，“做了壞事被舉報了，一家子的成分就會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