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良少年與小啞巴（55）

　余恬知道是傅奕年。

　只是她還來不及想好要如何面對知道了自己所有祕密的少年，人便先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少年的雙臂結實有力，圈住她的動作用盡了力氣，余恬甚至覺得前胸整個被箝制住，幾乎要無法呼吸。

　她本來是想掙扎的，可當感受到皮膚上傳來微微的溼意後，余恬的動作便完全僵硬了。

　連動也不敢動的，只能任由少年將臉埋進自己的肩膀，緊緊鎖牢。

　兩人的身影彼此纏繞，像是融合為一體一樣，分不清你我。

　余恬覺得過了很久，然而或許，也不過就幾分鐘的時間，傅奕年終於緩緩鬆開雙臂，只是他的雙手依然搭在余恬的肩膀上。

　“恬恬……”

　傅奕年的聲音又粗又啞，音調還在顫抖著。

　余恬想轉身，傅奕年卻不讓。

　“妳不要轉過來，我怕，我說不好。”

　傅奕年的語氣聽起來委屈巴巴的，如果不是時間不對，余恬真是險些就要笑出來。

　不過，她還是乖乖聽傅奕年的話，背對著他站好，也因為這句話，本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矛盾又忐忑的心情，也跟著平穩下來。

　“都過去了，恬恬。”

　“妳要知道，那不是妳的錯。”

　“不論是妳姐夫那個人渣做的事，還是妳姐姐的選擇……都與妳無關，知道嗎？”

　傅奕年的話說的很慢，也因此，每一個字都咬的十分清晰，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余恬覺得自己的眼眶熱熱的。

　她緩緩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沒錯，可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卻也會心生懷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才會讓藍正霖對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而姐姐的死，是否又與這件事有關？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余恬卻有種強烈的直覺，姐姐會跳樓，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麼。

　余馨留下的“對不起”三個字，讓余恬耿耿於懷。

　可她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一想到姐姐，余恬又有想流淚的衝動。

　傅奕年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一手繞到余恬的背後，輕輕拍著。

　“沒事兒的，都過去了。”傅奕年又說了一次。“都會變好的，恬恬，相信我。”

　傅奕年說完，把余恬的身子轉過來。

　余恬這才看見，少年血絲滿佈，下部浮腫的眼睛，一看就是才哭過的樣子。

　余恬呆滯了片刻。

　對方的模樣，既是意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因為傅奕年看起來實在是狼狽，余恬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自己在短時間內折騰到這地步的。

　偏偏這樣狀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更糟糕的人，卻用溫柔的像是要將人溺斃在裡面的語氣，對她說出“不要擔心，一切有我陪妳面對。”這樣一句平實、簡單，但比任何華麗詞藻聽來都要更動聽的話。

　余恬覺得傅奕年很過分，他這樣說，一定是故意想讓自己哭的。

　她才沒有那麼脆弱呢。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這樣想，但當傅奕年接著說了這兩句話後，余恬還是忍不住了。

　她用力抓緊少年的襯衫衣領，把他拉向自己，藉以遮住嘩啦嘩啦的，像開了水龍頭開關一樣，止也止不止的淚水。

　“嗚……”

　“沒事，都會好的，不要怕，我會一直陪在恬恬身邊保護妳的。”

　余恬起初還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當傅奕年撫著她的背，用哄小孩的語氣低聲哄著她後，余恬再也無法故作堅強。

　她張開嘴巴嚎啕大哭，不顧形象。

　像是要把這數年來累積下來的所有委屈、不安、害怕、悔恨種種複雜情緒都給一次宣洩掉一樣，不再有絲毫顧忌和包袱。

　傅奕年耳邊迴盪著余恬的哭聲，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刺激的的他鼻酸的同時，也想跟著哭。

　哭自己認識余恬太晚，哭自己無法在余恬最低潮的時候陪她一起度過。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

　他要做余恬最堅強的支柱，替她擋去風雨，陪她一起走過生命中那些或許會不期然的降臨，但也終將離去的黑暗。

　傅奕年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清楚的認知到，若想給余恬一個安穩的未來，他現在做的，還遠遠不夠。

　目色堅毅的少年在心裡悄悄下定決心。

　他要保護余恬，為余恬撐起一片天空。

　傅奕年在心裡立下了怎樣的承諾余恬不知道，她只覺得哭了這麼一場後，又累又痛快，就好像……和過去的自己做了徹底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