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良少年與小啞巴（16）

　餘方正看似隨意的說著，其實一直在註意妹妹的表情。

　自然，他也發現了余恬掩藏在極力想要維持自然的表面下，情緒的起伏波動。

　自從陳惠惠那天和自己說了余恬在提起藍正霖時的古怪之處後，餘方正便著手調查，這幾天下來雖然不能說有什麼突破性的發現，卻也察覺到一些過往自己沒有註意到的細節。

　令人非常不快的細節。

　想到那幾張還擺在自己桌上的數據，餘方正的眸色深沉。

　因為想到這事兒，面對余恬打的手勢，他第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餘恬見大哥恍神，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腰間肉，餘方正人打個激靈，才回過神。

　畢竟，那是他的敏感帶。

　小時候餘恬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撓大哥的癢，然後看著平常嚴肅自持的大哥，憋笑憋的神情扭曲的模樣樂呵呵的拍手大笑。

　“小恬？”

　餘恬又打了次手勢，是“不要”的意思。

　雖然她想念父母，卻不願意見到藍正霖。

　餘恬名義上的姐夫，所有人眼中情深義重的好男人。

　餘方正也料到了妹妹會拒絕。

　“好，不去也沒關係，可是小恬，爸媽肯定會問妳為什麼不去的。”餘方正頓了頓。“而且我確認過了，爸媽和藍正霖會先到家裡來，然後，大家再一起出去吃飯。”

　“所以小恬，妳想好要用什麼理由拒絕了嗎？”

　餘方正對余恬說話的語氣，一貫是哄孩子一般的溫柔。

　可餘恬總覺得這次有哪裡不一樣。

　她遲疑地看著明明笑得一臉和藹可親卻無端讓人覺得好像在面對一隻狡猾狐狸一樣的大哥。

　“小恬？”

　【我和同學有約了。】

　餘恬想了想，還是把這個最常見的理由給用了。

　本來她還有些擔心餘方正會問這個同學是誰，沒想到，餘方正只是一臉理解的點了點頭。

　“同學啊？很好很好，這年紀和同學出去玩兒，很好的。”

　餘方正說完，還帶著鼓勵意味的摸了摸妹妹的頭。

　“……”

　餘恬懷疑她大哥今天吃錯藥了。

　不過餘方正顯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小恬妳就好好和朋友去玩吧，放心，爸媽那裡我會和他們解釋。”

　餘恬認為這話兒有點太過刻意了，不過，沒等她疑惑，餘方正就以要洗澡為由，先一步離開了。

　徒留餘恬一個人，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不過不論如何，能不見到藍正霖，還是很好的。

　週末，餘恬早早就被餘方正給“趕”出門。

　“玩得開心點兒，玩晚一點兒也沒關係，等吃完飯，大哥再去接妳，順便見見妳那同學。”

　前面這壓根兒就不是餘方正會說得出來的話，然而後面，餘恬卻聽得心虛。

　哪有什麼同學？她就打算自己到商場逛一圈後隨便找間安靜點的店，做題度時間。

　不過餘方正是從來不會懷疑妹妹的話的。

　“來，拿去。”餘方正邊說邊從皮夾裡抽出幾張鈔票。“小恬妳平常都沒怎麼出門，趁這次就好好放鬆一下。”

　“就是，小恬妳就拿著吧，妳也知道照妳大哥的性子，妳不收下，他是不會讓妳出門的。”見餘恬想推拒，陳惠惠笑瞇瞇的道。“安心收著，不用想太多，嗯？”

　大哥大嫂都這樣說了，餘恬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是更加心虛，也更加覺得不好意思了。

　餘方正就趁她楞神的片刻，將鈔票塞進了余恬的包裡。

　“好了，路上小心，真有什麼事兒，就打電話過來知道不？”

　餘恬點點頭。

　餘方正就招手讓她趕快離開了。

　當大門在眼前闔上，餘恬都還有些懵。

　這幾天下來，大哥的反應真的太古怪了。

　古怪到讓余恬懷疑，餘方正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不過按照她的理解，若真知道了些什麼，餘方正的反應肯定會更接激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餘恬一路上都在想這件事兒。

　想到走到腳酸了口渴了找了一間咖啡廳坐下了，都還在想。

　同時，那種負面的情緒又回來了。

　壓抑、不安、懷疑，和強烈的自我否認。

　餘恬面色蒼白，開始呼吸困難。

　她感覺自己又像一年前那樣，走進了迷宮裡，找不到出口。

　然而，終究不一樣的。

　救贖或許會遲來，但終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