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良少年與小啞巴（63）完

　高不高興？自然是高興的。

　余恬還記得，上次從藍正霖來過家裡見到傅奕年後，晚上爸爸媽媽就出現了，時間巧合的她不用多想也知道，就是藍正霖向父母“告狀”的。

　如果和傅奕年因為這樣分開，余恬覺得，自己應該是能恨上藍正霖一輩子的。

　幸好，父母最後願意給傅奕年一個機會。

　不過似乎就是從那次開始，余恬發現，父母不再像過去那樣，三不五時就會提到藍正霖，而且從那天以後，藍正霖也沒再來過余方正家裡。

　這個男人，就好像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樣。

　余恬真是鬆了一口氣。

　就算已經把曾經放下，可能不見面，還是不見面的好。

　有這樣心態的余恬，自然知道藍正霖再婚意味著什麼。

　她樂見其成，甚至想歡天喜地的慶祝一番，然而卻又忍不住想，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畢竟，如果在天上知道藍正霖娶了別人的消息，那麼愛他的姐姐肯定會覺得難過的吧？

　當有這樣的想法出現，余恬就覺得，自己是不應該高興的。

　少女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傅奕年腦筋稍微轉一下，就猜出了余恬內心的想法。

　還有那封藏在余馨最喜歡的一本詩集裡的一封信。

　該不該和余恬說呢？

　傅奕年再次陷入了兩難之中。

　那封信的內容，有余馨的自白，而余馨的自白，解釋了為什麼她會選擇自殺。

　抑鬱症只是個引爆裝置，真正的引爆點，卻是在女人發現自己的丈夫對妹妹懷有不軌念頭的那一刻。

　余馨沒辦法原諒。

　所以她做出了一個不論是對自己，還是身邊的人來說，最決絕的選擇。

　對余馨在跳樓前的對不起三個字，始終是余恬耿耿於懷的存在。

　她一直不懂姐姐那句對不起的意思，卻猜想可能是對讓她目擊了這樣畫面的無奈，亦或是以一個母親的身分對腹中胎兒最沉痛的抱歉，其實，都不是。

　余馨對不起的，是讓妹妹活在面對愛人的恐懼中，卻不自知。

　她不是個合格的姐姐。

　自然也不會是個合格的母親。

　人在絕望時的負面想法，是可以無止盡蔓延的。

　在傅奕年從余方正手中接過那封信並看完後，除了唏噓，再無其他。

　其實，自余恬那裡了解來龍去脈後，傅奕年雖然知道以目前自己的能力來說能做的事情是十分有限的，但他仍不打算讓藍正霖好過，而且誰知道，男人長年積累下來，被文明表象給勉強壓抑住的扭曲情感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爆發出來。

　藍正霖就像是頭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一樣，讓人不安。

　傅奕年起初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但給對方添點堵，讓他沒時間把心思放到余恬這裡來，他還是做的到的。

　以這樣的想法為契機，傅奕年先是和已經成功上位的姐姐傅奕馨聯繫，並和他那被人以為漂白了，其實仍舊掌握有一定地下勢力的姐夫道歉。

　傅奕馨把傅奕年當成唯一的親人，當初主動斷絕關係也是為了要保護弟弟，表面上做的狠絕不留半分餘地，暗地裡其實一直有在默默關心他，而傅奕馨的男人在火氣過了後，對這樣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了。

　所以當傅奕年主動提出要和好，傅奕馨自然求之不得，且她能成功擠下眾多情婦成為男人認可的女人，其實也有傅奕年“不懂事”的功勞在裡面。

　雖然到底無法恢復當初相依為命時候的親近，但是對這倔強又嘴硬的弟弟，傅奕馨基本上還是有求必應。

　包括了傅奕年“借人”的請求。

　恰好藍正霖的公司和傅奕馨男人的公司正因領域重疊而處在十分敏感的敵對狀態，傅奕年在藍正霖背後搞小動作，也是正中男人心意。

　若一不小心出了事，還有人可以在前頭擋著，何樂而不為？

　傅奕年和男人就這樣達成了某種“共識”。

　可就在傅奕年將學習和陪伴余恬外的時間都拿來給藍正霖找麻煩時，卻意外發現，還有同一個人致力於給藍正霖找荏。

　那個人就是余恬的大哥余方正。

　傅奕年和余方正發現彼此在做一樣的事後，感覺可說是複雜非常。

　不過兩人還是基於對藍正霖同仇敵愾的立場，在深思熟慮過後選擇交換情報，以換取信任。

　一方是余恬的自白，一方是余馨的遺書。

　兩者拼湊起來後，真相終於大白。

　余方正忍無可忍，在傅奕年姐夫的幫助下，順利取得握有藍正霖的公司私下替某政治人物洗黑錢的關鍵證據後，和藍正霖談了條件。

　這才促成藍正霖再婚一事。

　不過也是在與傅奕年的“合作”中，余方正發現和妹妹交往的少年雖然年紀輕輕，但在膽識與手段上，卻已經有非常超齡和成熟的表現，讓他刮目相看的同時，也不免更加留意。

　他可不希望，余恬一不留神又攤上第二個藍正霖。

　余方正的擔心，傅奕年知道，他不想去消除余方正的戒心，只是用自己的行動，來讓對方安心。

　不過在隱瞞余恬上，至少兩人是很有共識的。

　如果讓余恬知道了余馨跳樓是因為知道藍正霖對她偏執的情感，就算錯不在余恬，她也仍舊會十分自責。

　好不容易解開心結，傅奕年不願余恬再承受這些不該由她來承受的痛苦。

　想清楚後，傅奕年握著余恬肩膀的手更用力了。

　余恬抬眸。

　“恬恬……”傅奕年開口，處在變聲期的嗓子沙啞，聽來有股迷離的味道。“我相信妳姐姐會選擇離開，就代表她放下了。”

　“藍正霖那種男人，也配不上妳姐姐。”

　“我相信不論是在天上還是在其他地方，她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的。”

　“就像我們一樣。”

　聞言，余恬渾身一震。

　傅奕年的話恰如一束最是明媚的光打進心房，驅走向隅處的最後一片陰暗。

　“恬恬，還記得妳印象中，姐姐對妳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傅奕年問道。

　余恬在漫長的沉默過後，緩緩點頭。

　姐姐要她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傅奕年替余恬擦拭掉眼角閃爍的淚光，溫柔一笑。

　“所以，我們一起加油，一起幸福，把那些糟糕的事情都忘掉，好不好？”

　他如大海，包容所有。

　他似朝陽，照亮一切。

　“好。”

　余恬在往後的人生中，不是沒有遭遇困難和低潮的時候，可只要她一轉身，就能在最近的地方，看到傅奕年的身影。

　他陪伴她的往後餘生，牽著她邁步跨向更燦爛更美好的未來。

　讓余恬到彌留之際，終於可以開口對姐姐問心無愧的說一句。

　“我有好好的活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