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攬星閣(1)
燕歸在做完那個奇異的夢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僅僅是夢中的場景讓他受到沖擊,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從臉頰到耳後的皮膚,居然都在微微發燙。
而背後靠著的黑龍身軀則是冰涼的,這讓燕歸覺得那些熱度更加明顯。最後他只好大半夜跑到沒有龍身佔據的溪流上游,連續幾捧涼水潑到臉上,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他盯著月光下清澈見底的溪水,默默告訴自己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夢中楚燎和那青衫少年親吻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燕歸在玄幽境拿到的那枚殘片的位置。也是暖玉生煙中,楚燎掛著那副未完成畫卷的位置。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那畫上的少年就是燕歸夢中的那一個了。
可是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突然做個夢呢?要知道除非情況特殊,修真之人平常並不需要睡眠,更別說做夢了。
燕歸想了又想,覺得很可能是那枚殘片的影響。
但也僅僅只能猜到這里了。
沈雲辭闔目靜修一夜,第二日剛睜眼就看見燕歸不知何時跑到遠處,坐在溪邊的一塊岩石上,滿臉嚴肅的盯著溪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撐起自己龍形的龐大身軀,沈雲辭清嘯一聲,龍身化為金光,一時間鋪滿整條山澗。
片刻之後金光褪去,他重新恢復成風華月貌的太微劍宗沈師兄。
燕歸終于抬起頭來,卻沒有太多反應,只是淡淡說了句︰“出發吧。”
攬星閣前,天門關。
所謂天門關,因修建在靈初界最高的天門山前而得名。
而天門山之上,便是攬星閣的門派所在地。自天門關開始,到攬星閣正殿,有一段長得看不到頂端的千尺玉階。听說這條看上去就很難爬的玉階,正是攬星閣入門考試的內容之一。
作為鴻鵠試的參賽者,倒是不必從玉階上一步步走上去。不過站在天門關仰頭看這條玉階,確實是有種非凡而脫俗的氣勢。
鴻鵠試的後半段即將在明日開始,今天的天門山上來來往往,不乏御劍或御獸的修真之人。上品的靈劍在空中劃出顏色各異的光痕,各類會飛的靈獸更是爭奇斗艷。
如此一來,燕歸樣貌獨特的大輕功反而不怎麼引人注目了。
攬星閣正殿前,已經安排好弟子來進行鴻鵠試的資格檢查。
燕歸交上一株凝魄草,報出自己的師門,便有僕從領著他前往客院暫且落腳,以等候明日才開場的鴻鵠試。沈雲辭自然也順利通過檢查,和燕歸一道被領著朝客院去。
攬星閣的客院與別處不同,雖然也分出好些個小院,但里面的每間客房都是一樣的。管你是通天徹地的大人物,還是初來乍到的小透明,所得待遇都沒什麼分別。
整個靈初界的門派中,恐怕也只有攬星閣,敢這麼隨性而為。
僕從將燕歸和沈雲辭引至客院前,告知院中客房可隨意入住後,便告退了。
雖然攬星閣本身沒有刻意劃分,但同門派的弟子基本都是住在一處。像太微劍宗這種弟子較多的,正好能差不多佔滿一座小院。
不得不說,此次能完成攬星閣任務的人,較之往年要少上許多。
回想玄幽境中發生的種種意外,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可謂是意料之中。當時在場,並且能活著帶走凝魂草的人,只是參賽者中的少數。若是依據當時的情況推算,現在能有這麼多人能獲得後續比賽,反倒是意外之喜了。
畢竟先前燕歸和沈雲辭,都已經做好孤軍奮戰的準備了。
如此說來,或許玄幽境中別的地方,還意外的保存著一些凝魄草?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前來迎接沈雲辭的弟子證明了。
“沈師兄,見你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那弟子正是太微劍宗分成兩個小隊後,其中一小隊的領隊弟子。見沈雲辭前來,立刻上前迎接。
沈雲辭伸手一虛扶︰“你們那隊情況如何?”
“我們一路還算順利,只是進入玄幽境七日後,整個秘境突然地動山搖。但幸好只是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就重新恢復正常,所以隊中並沒有傷亡。”領隊弟子回答道,“不過說來慚愧,我們用了兩月有余才找到凝魂草生長的地方,而且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大片的凝魂草已經盡數枯死。”
“那你們?”沈雲辭微微一挑眉,問。
“本來我們都已經準備放棄凝魂草,轉而專心在秘境中歷練修行。結果在玄幽境關閉的前幾日,我們在一處廢棄建築中,偶然尋到一整盒保存完整的凝魂草。”說到這里,那領隊弟子面上一片喜悅神色,“我將盒中的凝魂草和同行的鏡花宮道友平分,最後兩方各得了十幾株。再後來出了玄幽境,我按修為挑選出十幾位弟子將凝魂草分予他們,至于余下的那些弟子,已讓他們回劍宗去了。”
“你做的很好。”沈雲辭點點頭。
“還有一事……我在玄幽境中踫到了另外一小隊的兩位師弟,便讓他們倆和我們同行。據他們說是踫到了高階妖獸襲擊,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沈師兄可知道,如今另外一隊如何了?”
沈雲辭稍微沉默一瞬,最後卻是輕輕搖頭︰“我也不曾知曉,再等等吧。”
那只幾乎全軍覆沒的小隊,唯二活下來的兩人已經被他截掉部分記憶。這事雖說沈雲辭其實也沒做錯什麼,但如果被其它人得知,作為大弟子的他總歸是會多些麻煩。
玄幽境這次出的意外很多,恐怕會驚動各大門派的掌門,而一隊在高階妖獸襲擊下覆滅的小隊,只是整個意外中並不特殊的一小部分。
至少目前的情況下,沈雲辭並不想在柳雲歌眼中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也是,明日鴻鵠試才正式開場,或許那之前他們就能趕來。”那領隊弟子點點頭,“沈師兄方便的話,不如先到院中歇息?”
沈雲辭頷首,再轉頭去看燕歸,卻發現他朝向院外的某處,似乎在遠遠眺望什麼。
“你們先去吧,我在附近轉轉。”燕歸留下一句話,朝著院外走去。
燕歸沒有立刻進客院,因為他被一些東西所吸引住了。
客院的後方,有一片墜星海。
雖然名為海,但其實是一大片位于山巔的湖泊。听聞每到夜幕降臨之時,墜星海中倒影便與蒼穹之上的星辰相互輝映,牽連起無數條靜謐的星光,觀之如同眾星將傾。
現在還是白天,自然看不到這等奇觀。
燕歸注意到的,是墜星海中央的一尊石像——它孤傲的佇立在水域中央,身姿修長挺拔,衣袂翩然靈動,左手中執一笛,微微揚起的下顎更讓一身年少意氣盡數顯露。只看這石像,眼前似乎就能看到當年少年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風華。
石像所雕刻之人非常年輕,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不知道為何能在墜星海中得一座石像。
當然最重要的問題在于,燕歸覺得這石像的那雙眼楮……非常眼熟。
燕歸運起輕功來到墜星海中央的小島,本是想近距離看看這石像的樣貌,卻發現石像下早已站著一個人。
那人似是已在這里佇立良久,他一身極淡的水藍色衣袍,長發在玉冠中束得幾位工整。或許是因為抱病受不得寒氣,衣袍外面還披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
當感到燕歸過來時,他只是側過頭微微一笑,而後又將目光放回了石像之上。
眉如遠山,目似朗星,氣質超然卻不令人覺得疏遠,頗有大家風範。
而燕歸就遠不及那人淡定了,因為系統彈出的資料框中,給出了一個他听到不少次,但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人的名字。
呃……燕歸突然覺得,柳雲歌和想象中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默默抬起頭,燕歸終于看清楚那石像栩栩如生的面容之上,是一雙明艷又矜傲的桃花眸。
就跟燕歸昨夜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叫葉麟硯,麒麟的麟。”柳雲歌忽然開口說道,語氣緩而輕,仿佛在訴說一個有些遙遠的故事,“曾經一千多年的時間里,靈初界無人不曉他的名字。然而如今,或許也沒有幾個人會再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