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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穿書攻略》第24章
24.上垣峰(1)

 燕歸恢復意識的時候, 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被碾碎了一樣, 身上沒有一處不在瘋狂的疼痛。幾處較為脆弱的關節更是斷斷續續的在往外滲血,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發揮原有的功能。

 他還勉強能記得一點, 自己眼中的所有東西似乎都被籠罩在金色火焰之中,後來夜睚好像直接被他揍暈過去了。然後, 他就被柳雲歌給捆住, 從攬星閣帶回太微劍宗了。

 說起來, 夜睚當時說什麼來著——

 “你果然和葉麟硯一樣是混血。”

 “我在金麟王都等你。”

 什麼混血?什麼金麟王都?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離奇的身世。

 燕歸剛回憶起來,腦子里又傳來一陣刺痛, 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想事情。他想伸手揉揉太陽穴, 卻發現手腕痛得要死卻根本動不了。

 “嘩啦——”

 鎖鏈聲在寂靜而黑暗的空間中響起,燕歸這才意識到自是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而且應該是被鎖鏈縛住了。

 在沒有任何光源的黑暗中, 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東西,很容易讓人產生自己瞎了的絕望感。

 燕歸忍著疼痛在指尖燃起一縷火光, 這個小法術還是他在內宗呆的那一個月, 跟楚辰小朋友學的。

 然而那火光只亮起一瞬間,燕歸連眼楮都還沒來得及眨, 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歸愣了一下, 不死心地再燃起一簇火光——

 還是只有一瞬間的光亮。

 無法驅散的、完完全全的黑暗讓燕歸有些焦躁, 他試著去掙脫身上的鎖鏈,卻發現不管做什麼都是無用功。不管他想用什麼技能招式, 都是剛一起手就半路熄火, 只竄出兩個火星便湮滅在詭異的黑暗之中。

 就連一直都沒掉過線的系統界面, 這回也直接黑屏,和外界的黑暗融為一體。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自從來到靈初界之後,燕歸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完全無能為力的情況。這讓他本來就不怎麼好的情緒,變得更加糟糕起來。

 這樣的情緒支配之下,燕歸用力去拉扯禁錮在他手腳上的鎖鏈,卻反而讓自己本就不輕的傷勢更重了。

 正在此時,一道青色的光團在黑暗中浮現出來。當十七停在燕歸面前時,燕歸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使——雖然說十七平日里睡覺的時間佔了大部分,但每回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

 說來也奇怪,剛才燕歸死活都沒能搞出一絲光來,但這會兒十七周圍的光雖然淡,卻輕而易舉的就在黑暗中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我要是再晚回來點,你怕是要把自己先弄死在這兒了。”十七繞著燕歸轉了一圈,在他被鎖鏈禁錮的各處,看見了許多新弄出的傷痕。

 極致的黑暗中終于有了亮光,燕歸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承認道:“剛才是我太焦躁了。”

 雖然十七沒有表情,但語氣還完美傳出了它的同情之心:“我知道,被動妖化後情緒不好控制,智力也容易被拉低,所以……情有可原。”

 燕歸:“……”

 雖然好像是在表達同情,但燕歸怎麼听著這話那麼奇怪呢?

 最後十七跑到燕歸的右手腕處,淡淡的青光照出鎖鏈的模樣來。即使在有了光源之後,鎖鏈的材質看上去依然是純黑色、毫無光澤的樣子。

 就好像光線一接觸到這黑色表面,就被它直接“吃掉”了一樣。

 “居然是昆侖隕鐵,我猜你腳下應該還有個天絕陣才對。”十七順著燕歸身邊慢慢落下去,果然在他正下方找到了一個密布遠古符文的陣勢。

 燕歸听得這陣法的名字,感覺好像有點印象。

 天絕陣是仙界曾經用來壓制洪荒大妖的陣法,配合昆侖隕鐵使用,能完全阻隔陣內所縛之人的靈氣流通。即使是勉強用出來那麼一點法術,也會因為隕鐵的特性而被直接吞噬掉。

 但是天絕陣並不曾在靈初界流傳,只在天級秘境中的天瀾境中留有一處較為完整的陣法。

 很顯然,燕歸覺得自己目前身處之地不可能是天瀾境。所以他疑惑的是,到底是誰花了這麼大的心思將天絕陣搬出來,而且還用到他這麼個小透明身上?

 “所以現在,有什麼好辦法能逃出去麼?”燕歸問了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

 “天絕陣內之人用不了靈力,所以只能用最返璞歸真的辦法了。但是昆侖隕鐵差不多是靈初界最為堅固的材料,很難有東西能將它破壞……不過幸運的是,你包里的那兩枚殘片能派上用場。”

 燕歸聞言,便將那兩枚殘片取出來。

 殘片憑空出現在他手中的瞬間,因為太過鋒利又不好拿捏,頓時在他手心見了血。

 反正現在燕歸渾身上下都是傷,新添的這一道他倒也沒多大感覺。但神奇的是,燕歸在微弱的青光下看到自己掌心流出來的血,摻著至少大半的金色。

 十七看著他的掌心,想了想道︰“看來你的妖化狀態還沒完全退去。”

 手中的兩枚殘片,自然也無可避免的被金色血液所侵染,然後燕歸就看到殘片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沾了血的兩枚殘片邊緣變得稍稍透明了一些,之後竟然是慢慢相接,最後完全拼合在了一起。

 如果論鑄造工藝的話,這一定是最粗糙的那種。但只靠血液便能將二者相接,已經是很神奇的事情了,如果有專門的鑄劍師來鑄造,說不定就能還原出殘片原本的樣子。

 “……別想那麼多,真把那東西弄出來,會死的。”十七突然說了一句,語氣听上去有些奇怪。轉而卻又恢復正常,催促道︰“趕緊把你自己先放出來,一會兒有人過來就難辦了。”

 燕歸沒太弄明白十七前半句話的意思,但還是努力彎過手腕,用拼合後的殘片去切割隕鐵制成的鐐銬。

 殘片輕易就將昆侖隕鐵切開,仿佛切開的不是靈初界最堅硬的材質,而是一層軟泥。

 如此一來,後面的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燕歸依次用殘片切斷束縛在其它位置的鎖鏈,終于是重新恢復了自由。

 本來想著該怎麼再搞定腳下的天絕陣,但意外的是,這天絕陣本身卻並好像沒有什麼圍困作用?燕歸往陣外走動的時候並沒有踫到什麼阻力,很輕松就離開了陣法的作用範圍。

 剛一離開天絕陣的外沿,燕歸就感覺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他趕緊盤腿坐下,開始打坐恢復身上的傷勢。

 也許是這回傷勢格外嚴重的原因,燕歸發現傷口好像恢復得比往常要慢很多。

 “你包里有藥。”十七看他身上的傷實在太多,忍不住出言提醒,“上回煉制結嬰丹的時候,還剩了點藥材,我順手給練成傷藥了。”

 十七既然能煉制結嬰丹,那即使是它隨手煉出來的東西也不會是普通傷藥。

 燕歸依言服下三顆丹藥之後,明顯感覺有股暖流在體內散開,傷口愈合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趁著療傷的這段時間,燕歸指尖燃起火光將身前照亮,仔細觀察四周,想搞清楚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時候他才發現,眼前的天絕陣並不是一個完整的陣法,右上角處明顯缺了一處。像是符文被什麼東西給強行抹去,沖開了一個散亂的缺口。

 怪不得這天絕陣只剩下隔絕靈氣的用處,只能靠昆侖隕鐵制成的鎖鏈來困住自己。看來是之前被困在這里的哪位前輩,最終找到了破陣的辦法,並且從陣中順利脫離。

 再將目光投向外側,燕歸方才察覺自己所身處的,居然是盡數以昆侖隕鐵鑄造的牢籠。四面都是黑暗而不透光的隕鐵牆壁,燕歸隱約看見牆壁上好像密密麻麻寫好多字。

 待到傷勢恢復大半,燕歸起身往牆壁去查看,才發現那些不是字,是一道道整齊的劃痕。

 一排又一排的充斥在所有牆壁上,就像是有人刻意在用這些劃痕記錄什麼東西。

 燕歸腦子里靈光一閃,他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他被困在這里一直無法脫身,又長時間身處黑暗之中的話,那他說不定也會刻下這些劃痕。

 用來記錄時間,以及……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因為在徹底的黑暗和寂靜包圍下,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時間一長可能人就直接瘋掉了。

 看著牆壁上密集的劃痕,這麼大的數量,也不知道上一個在這里的人被困了多久。光是想想,燕歸就覺得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之前在天絕陣內的時候,系統直接就黑屏了,現在估計是終于緩過神來,接連跳出了兩條線索。

 看著已經超過大半的支線線索,燕歸有種預感,他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了。

 在那之前,他得先從這奇怪的囚籠中逃出去。

 不幸之中的萬幸,燕歸手中那不知名的殘片似乎是昆侖隕鐵的天然克星,殘片所及之處,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牆壁輕而易舉的被切豆腐一樣切割開來。

 從切開的缺口中走出去,燕歸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寒意。

 看樣子這明明是一條建在地下的甬道,並沒有風從中通過,卻依然冷得不科學。

 雖然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但燕歸根本沒猶豫。他直接打開系統中的地圖,圖上顯示的也只有唯一一路,不過卻標出了哪一邊才是出口的方向。

 之後的事情就變得簡單許多。

 等燕歸終于來到甬道盡頭的出口前,他直接被漫天的風雪糊了一臉。

 出口之外,夜幕之下,竟然是太微劍宗的後山。

 ——————————

 太微劍宗,上垣峰。

 掌門居所一旁的迎客廳中此時坐著不少人,最上首的就是鏡花宮主甦鳶,玄極仙翁因為鴻鵠試還未完,且有善後事宜還需處理,便未曾親自來太微劍宗。

 其余人都是南境有頭有臉的門派高層,面上難免泄露出一絲情緒來。

 兩百年前那件事雖然沒人願意再主動提起,但無人會真的忘記——

 那一年太微劍宗廣邀各門派,名為舉辦觀劍大會,實則是要向世人宣告斬仙劍已經重鑄而成,太微劍宗的實力由此再進一步。

 然而就在賓客已經到齊,馬上要將斬仙劍請出的時候,一道身影不知從何處疾馳而來,許多人因為修為不夠幾乎只能看見半空中的殘影。

 不及眨眼的功夫,原本被供奉于高台上的斬仙劍,早已不見蹤跡。

 作為斬仙劍的所有者,太微劍宗最先反應過來,老掌門帶人立刻追了上去。前來參與觀劍大會的賓客,多是與太微劍宗交好,在明白有人奪劍之後也即刻參與到追擊中去。

 誰知這奪劍之人居然極為厲害,再加上誅仙劍在他手中,太微劍宗掌門與之交手都不能佔得上風,只能勉強阻住他的去路。等到其余眾人追趕上來時,位置已經從上垣峰一路接近太微劍宗的禁地了。

 傳聞中鎮壓住魔尊與其它無數可怖之物的伏龍淵,已經差不多在腳下了。

 眾人皆知伏龍淵乃是禁忌之地,決不能在此拖延,于是共同朝那奪劍之人攻去。斬仙劍在那人手中如同游龍般,靈動且威勢十足,即使不小心擦身而過,也會落下難以愈合的傷口。

 所謂斬仙,此劍之下,仙魔皆斬。

 數十招之後,終于有人從招式身形之中,辨認出了那奪劍之人的身份。

 “葉麟硯——?!”

 那奪劍之人執劍的右手輕輕一顫,讓本來不相信的人也確信了。

 如果沒有這一出,恐怕有太多人不會想到,他們眼前這個看起來落魄而消瘦的年輕人,就是那個無人不知的天之驕子葉麟硯。

 十七歲結成金丹,鴻鵠試上一戰成名。之後更是驚才艷艷,無論是孤身前往各大門派切磋比試,還是于各個秘境之中表現出色,始終都不愧于天才之名。

 一千年便大乘期圓滿,引動最為厲害的九重天劫。葉麟硯渡劫那一日,大半個靈初界都能看到天際之上震怒的天雷——眾人皆謂葉麟硯修行上太過逆天而行,以至于天道意圖滅之。

 然而葉麟硯硬是從九重雷劫中活下來了,只是除他之外,渡劫之地的千里原野再無一絲生機。

 這樣一位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能,如今長發散亂、衣衫蒙塵,整個人瘦的幾乎脫了形,唯有一雙眼楮依舊有光。但那雙眼楮卻是偏暗的金色,和他身上金色的血液一樣奪人眼球。

 靈初界的人族中,不存在這樣的金瞳;普通的妖族,也不會有這樣的金血。

 一瞬間,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並沒有完全明白。但他們都共同想起了那條久遠的預言——仙妖同生,則魔出;魔既出,則有大禍。

 葉麟硯身負仙脈,並非什麼秘密。

 金血與金瞳乃是大妖血統的標志,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預言似乎已經一一在應驗,腳下的伏龍崖和落在葉麟硯手中的斬仙劍,刺激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後來的結果,是幾乎全南境的大能群起而攻之,終于將葉麟硯圍殺于後山。但葉麟硯瀕死之際,仍然重傷數人暫時破出重圍,提劍注入全身血液與魂魄,拼死一劍從天地之間斬下!

 靈光四起,蒼穹之上的雲層瞬間被劍風吹得無影無蹤。

 這一劍,不僅劈開了鎮壓于伏龍崖上的山脈,更斬斷了靈初界與仙界之間的天柱。

 天柱無形無色,一旦傾塌就會切斷前往仙界的通道。而伏龍崖下除傳說中被鎮壓的魔尊外,還有數萬年來被吸引而來的無數魑魅魍魎。

 無論哪一樣遭到破壞都是極大的災難,更別提二者一同被斬開。

 葉麟硯手中的斬仙劍在這曠古一劍後,不知為何瞬間崩裂成八枚殘片。無數流光溢彩從劍身裂縫中迸發而出,裹挾著八枚碎片如星辰般從天空頂端向八荒墜落,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上,天柱即將傾塌;下,魑魅奔涌而出。

 一時間天塌地陷、日月無光,而葉麟硯始終沒有露出過表情的蒼白面容上,終于勾起譏誚的笑。

 然後他拖著已經再無法支撐的殘軀,朝著被伏龍崖下被斬開的深淵,迎著無數悲鳴或哀嚎的黑霧縱身躍下,消失在潮水般向外涌出的魑魅魍魎之間。

 如果說魑魅涌出還是可以解決的災禍,但天柱傾塌帶來的結果則是,靈初界兩百來再也沒有人夠飛升成仙。不少大乘期的修士其實已至圓滿多年,卻無法再引來天劫降世。

 柳雲歌就是其中最為典型的例子。

 “柳掌門。”

 柳雲歌從門外走來,披風裘皮的領子上有偶然落到的雪花化開,留下幾點亮晶晶的水跡。他似乎是又受了寒氣,進門的時候掩口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朝在座諸位一抬手,示意落座。

 鏡花宮的甦鳶速來是個急性子,等柳雲歌剛一坐下,就先開口道︰“柳掌門,事情如何?”

 柳雲歌明顯沉默了一瞬,道︰“據慕宗主查探的結果,伏龍淵下面的封印破了。原本不能進入的地方結界已經消失,里面……什麼也沒有。”

 在座的眾人立刻難掩驚慌之色。

 “什麼!”

 “怎麼會……”

 “這可怎麼辦?”

 兩百年前那一場災難中,光是從伏龍淵下涌出的魑魅魍魎,就已經釀成無數慘劇。這回里面的正主跑出來,還不是道會引來什麼樣的大災禍。

 相比起來,甦鳶反倒顯得鎮定許多︰“那柳掌門可問出那名外宗弟子,到底是什麼出身來歷?若確定是仙脈與妖血同生,還望柳掌門能快刀斬亂麻。兩百年前的事情,想必柳掌門也不想在經歷一回了吧?”

 听到這話,柳雲歌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接著才不急不緩地道︰“我自然會妥善處理,甦宮主和其它諸位不如先各自回門派,靜候消息便可。”

 “柳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甦鳶听出他話中竟有暫且擱置的意思,頓時柳眉挑起。

 “沒什麼,只是伏龍淵下封印已破,那魔尊必然已經出世。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未曾有大動作,但諸位真的不需要回去各做準備嗎?”說完這話,柳雲歌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下一口,又接上一句︰“茶都涼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也就不多留各位在此了。”

 逐客之意已經明顯,即使如甦鳶也不好強行留下。

 于是各自告辭,不一會兒,迎客廳中就只剩下了柳雲歌一人。

 他依然坐在那里,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並且在進來前已經遣散了附近的守衛弟子,看上去倒像是在等什麼人。

 等待的時間或許有些長,柳雲歌取出一支青竹笛。指腹一寸寸撫過笛身的時候,他朗星般的眼眸中有一瞬間的失神。

 也不知道多久,門口的夕陽漸漸變換成了月光。

 今夜寒意甚重,連帶著月色也冰冷幾分。在這冰冷的月色之下,走出一個更加冰冷的黑色身影。

 “楚燎,我等你來很久了。”柳雲歌將手中的青竹笛握于掌中,平日里淡淡的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看來你是迫不及待想找死了?”楚燎的聲音依舊陰郁冰涼,加之他的白發黑衣,倒像是民間話本中鎖魂的鬼差。

 柳雲歌終于站起身來,那件從不離身的月白披風也被他解下︰“哈,是誰死,那可不一定。”

 “那就廢話少說。”楚燎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支青竹笛上,眉峰緊蹙。

 “最後一句話,你真的不考慮先去救你那個徒弟嗎?天絕陣里可不是誰都能撐那麼長時間的。”柳雲歌原本比較溫和的眉眼,忽然染上幾分惡意。

 “不用你操心。”听到天絕陣三個字,楚燎眼神一暗,黑色火焰朝著柳雲歌鋪天蓋地的降下。

 誰知柳雲歌不慌不亂,以執劍的姿勢將那支青竹笛抬手一劃,所及之處的黑色火焰竟然紛紛退避開來。下一刻他以笛為劍,向楚燎刺去!

 ———————

 太微劍宗,後山。

 今夜後山上的風雪不知為何格外大,燕歸剛從那條地下甬道中走出,就差點被吹了個趔趄。

 還好有人及時扶住了他。

 燕歸抬頭一看,居然是沈雲辭。

 “你怎麼在這?”燕歸問。

 “接你,本來想進去把你弄出來,結果看來還是你自己動作比較快。”沈雲辭看樣子也被這暴風雪弄得不太好受,但還是低頭仔細將燕歸身上的傷查看一番,“身上的傷有沒有什麼大問題?”

 “吃過藥了,剩下一點都是小毛病。”燕歸覺得,今天的沈雲辭好像格外著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路上再跟你說,我們現在得趕快去找楚燎。”沈雲辭說完這話,身側金光一閃,竟然是在風雪之中化出了龍身。不過這次黑龍的體型遠沒有上次那麼大,應該是他可以控制過了的。

 “我師父是來找那支笛子的?還有,你就這麼出去沒問題嗎?”燕歸伸手摸了摸黑龍頸部的鱗片,在寒風凜冽當中,這本來冰冷的鱗片居然也讓他覺得多出一份溫度來。

 沈雲辭偏過頭,一雙寶石般的眼楮分外明亮︰“放心,今晚太微劍宗除了你我、楚燎、柳雲歌外,不會再有第五個人醒著。”

 燕歸一听這話,就知道沈雲辭肯定已經安排妥當。別的先不說,他對于沈雲辭的謀劃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待燕歸騎上黑龍頸後,那體型只有原本十分之一大小,卻也足有百米長的黑龍立刻騰空而起。風雪自動從兩側掠過,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現在可以說了吧?”燕歸問。

 “我之前忘記了一件事情。”沈雲辭聲音顯得有些緊繃,“這二十年來楚燎放棄劍道,改修了鬼道,而他準備從柳雲歌那里奪走的青竹笛,正好是鬼道最大的克星。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打起來了,我得把下一個步驟提前才行。”

 臥槽,就知道不能夸沈雲辭!剛才還想著他謀劃能力很強,結果馬上就告訴燕歸出問題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燕歸這回也急了,這邊還有一大堆疑問沒解開,結果那邊楚燎眼看著也要出事情。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沈雲辭知道他現在決不能慌,于是道︰“別急,那笛子雖然在柳雲歌手中,但畢竟他並沒有學過相對應的功法。如果只是當劍來用的話,楚燎雖然是劣勢,但不會敗得太快,應該還來得及。我這有兩只蟲蠱,是楚燎從南疆那邊取回來的,一會兒我們倆一人一個,找機會把蟲蠱融進柳雲歌的血里,才算成功。”

 燕歸點點頭,轉而又想起沈雲辭是看不到的,于是又開口道︰“我知道了,不過到底是什麼蟲蠱?”

 “七苦。”沈雲辭只說了兩個字。

 但燕歸已經明白是什麼了,因為原書中沈雲辭也用過這蠱蟲。

 所謂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將人的所欲所求盡數包含其中。這七苦蟲蠱對執念越深之人,越能使其沉溺于幻境之中,縱使意識清醒,亦無法逃脫。只能永遠無法在循環往復的夢境中,成為看似與常人無異卻只能按照蠱蟲主人指示行動的行尸走肉。

 燕歸想起在鴻鵠試的前一夜,沈雲辭曾經說過,柳雲歌已經壓制不住他的心魔了。

 對沈雲辭來說,直接死掉的柳雲歌是弊大于利的,一個活著卻能被控制的柳雲歌,更符合他的期望。在原書劇情中,沈雲辭沒有僅僅滿足于一個掌門弟子的位置,他將靈初界納入掌中的第一步,就是把太微劍宗實際的權利歸進自己手中。

 以七苦蟲蠱控制柳雲歌,看上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柳雲歌畢竟境界極高,想在普通情況下將蠱蟲成功種進他血脈中,簡直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所以他早期的計劃中需要一個人,一個能與柳雲歌不相上下的人來幫忙,方才容易找機會控制柳雲歌。

 “我記得上次在玄幽境,我師父說你們倆不是第一次見面了?”趁著這會兒理清楚的思緒,燕歸打算干脆先把這件事問清楚。

 沈雲辭稍微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說道︰“是,因為二十年前我還見過他一面,只不過當時故意喬裝,所以在玄幽境的時候他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

 二十年前,正是楚燎打傷柳雲歌,離開太微劍宗的時候。

 “你當時告訴他什麼了?”燕歸追問。

 “我寫了一段往事給他,關于葉麟硯的死因——柳雲歌不僅僅是參與者,而應該算是謀劃之人。”

 燕歸眼見又獲得了一條線索,正想再問,黑龍的身軀卻已經開始降落。

 沈雲辭在半空中就幻化為一道金光,恢復成了人身體。

 燕歸在里地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機智的跳下龍背,剛一落地,就看見上垣峰許多地方已經炸成了一片廢墟。殘垣斷壁之間的柳雲歌與楚燎,都已經戰至力竭之時,遠遠對立著喘氣。

 楚燎的情況更糟糕一些,他身上似乎被什麼東西反復灼燒過,看起來情況非常不好。

 “二十年不見,你居然入了鬼道……咳咳。”柳雲歌嘴角咳出一縷血跡,但面上卻露出了嘲諷的神情,“楚燎,你的劍呢?你還能再踫得了他送給你的那柄劍嗎?”

 楚燎身子一顫,吐出一大口鮮血,死死地盯著柳雲歌,卻連走動也變得很困難。

 “你當然不能,和這支笛子一樣,你的劍也是他用自己的血鑄造而成的。”柳雲歌開始向楚燎走過去,將青竹笛換到左手,右手則幻化出一柄水藍色的長劍,“麒麟鎮鬼,麟血鑄成的東西,你已經再也踫不到了。”

 楚燎知道,柳雲歌說得沒錯。

 二十年前當楚燎決定入鬼道時,他就已經把手中那把劍封存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再踫它。但即使知道麟血如今對自己有多可怕,楚燎也不可能讓那支笛子留在柳雲歌手中!

 柳雲歌已經走到楚燎的面前,而楚燎被笛子所觸踫的地方,燒灼的同時也被麟血重重鎮壓。無論他心中如何想殺了柳雲歌,卻也沒辦法讓身體行動起來。

 “放心,即使死了你也不會遇見他了。”柳雲歌揮劍而起,冷淡的笑意又再次浮起,“那麼再見了,楚燎。”

 ……

 “咚——”

 情況緊急,燕歸當時沒來得及多想,就沖過去展盾擋在楚燎前面。

 盾立的金色光芒亮起,燕歸第一次在使用盾立的時候被震得血氣翻涌,而柳雲歌左胸前則多了一道不算淺的傷口。

 雖然不算淺,但也絕不致命。

 大乘期圓滿的境界果然不一樣,柳雲歌不僅及時收手,而且還在盾立時間結束的剎那,將收回的劍氣再次回擊到燕歸的盾上。

 “你居然從天絕陣逃出來了。”柳雲歌低頭看一眼燕歸,雖然有些驚訝,但他實際上卻並不在意,“看來是有人幫你,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燕歸想動,卻發現自己手腳都變得有些不太听使喚。想必柳雲歌的劍氣內,應該還有什麼別的術法蘊含其中,才會造成這種情況。

 但是繼續停留在這個位置,無疑是個危險的選擇。

 脖子上突然一緊,燕歸感覺到自己好像被拎著領子拖起來了。轉頭一看,是沈雲辭抬手將他從柳雲歌面前給撈開了。而之後沈雲辭自己,則鎮定自若的站到了柳雲歌身前。

 名義上的師徒兩人對視一眼,心思千回百轉之間,前前後後幾十年的事情似乎已經有了答案。最後還是柳雲歌先開了口︰“我想知道當年是誰幫你指了路,讓你能揣摩透我的心思,心甘情願的收了你當親傳弟子?”

 沈雲辭微微一笑︰“故人而已。”

 “誰的故人?”柳雲歌神情微微一變。

 “他說他叫葉麟硯,麒麟的麟。”沈雲辭話剛說出口,頸部突然一陣窒息感傳來。

 原本看上去淡然自若的柳雲歌,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底泛起幾縷血絲︰“他已經死了,兩百年前在眾人面前,魂飛魄散。”

 沈雲辭維持著聲音的平穩,道︰“凡事總有個意外,他那麼恨你,總要回來報仇才對。”

 成功了,沈雲辭雖然是他臨時起意編的,卻也達到了預料中的效果。

 柳雲歌掐住他脖子的手開始劇烈顫抖。

 趁著這個機會,沈雲辭輕飄飄的回望了燕歸一眼。

 燕歸心領神會,開啟一個沖刺技能立刻朝柳雲歌身邊貼近,從他完全無法抑制顫抖的手中,猛地奪下了那支青竹笛。

 而幾乎在同時,沈雲辭將幻化出自己的長劍扔向楚燎。

 而已經從麟血影響下恢復幾分的楚燎反手接過劍,瞬間以黑炎將劍身裹于其中,眨眼間便一劍貫穿了柳雲歌已經受傷的左胸口。

 這里已經沒有護體的真氣,即使柳雲歌反應過來也無濟于事。

 劍刃將軀體撕裂開來,隱隱能看見其中森白的骨頭。只听如同玻璃裂開的細碎聲音,柳雲歌原本在周身流轉的真氣慢慢開始破碎。

 看著這一幕,一直處在緊張燕歸稍稍松了一口氣。

 準確的來說,半口氣。

 因為他這口氣還沒出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柳雲歌重傷之際,居然直接折斷了刺入他胸口的那柄劍,轉身掠到燕歸面前,死死扣住他的肩膀,硬是帶著他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這回燕歸是真的懵了,他完全不知道柳雲歌是想干什麼。剛才柳雲歌不是還對他毫不在意嗎?怎麼這會兒反倒是偏偏抓了他一起跳崖?

 同一時刻,上垣峰之下的山谷底部,從正前方騰起一道光束直沖天際。接下來是第二道、第三道……按照既定的順序,這些光束依次升起,似乎要將整個上垣峰都籠罩其中。

 “我知道……你識海里藏著……”陸續亮起的光束之中,柳雲歌似乎要說什麼,卻又被急速掠過的風蓋住。

 臥槽,這人都重傷成這樣怎麼還有這麼大力氣!大輕功用不了掉下去要摔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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