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禮物
沈拂是個喜新厭舊的,對這幅畫卻是愛不釋手,還派人送了賞賜給畫師。
蕭燃則在一邊,視線再不與他對視。
沈拂:“蕭蕭,你已經一個時辰沒有看我了。”
“眼不見為淨。”
沈拂笑道:“看來你是真的愛慕我。”
理智提醒蕭燃不要去問原因,但身體很誠實,脫口而出道:“為何?”
“分明是害怕忍不住打死我,還說得這麼含蓄,不是暗戀是什麼?”
“……”
再這樣下去,除非砍斷自己的手,否則拔劍只是遲早的事情。
“殿下。”外邊一個小太監聲音放得很輕。
安妃禍水東引,將公公派到沈拂這裏,間接使得沈拂做什麼事都要束手束腳,卻又給了他身邊的一個親信,這小太監辦事的確很得力。
“何事?”
小太監頗有躊躇。
沈拂收起畫卷頷首,示意他可以進來。
“秋獵提前了。”小太監低聲道。
沈拂目光一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很靈通。”
“陛下在安妃娘娘那裏無意透露出的消息,娘娘讓奴才傳話,希望殿下早做準備。”
上一代皇帝重文輕武,如今這位繼位後,域外屢犯天威,屠殺邊境百姓,為了改變現狀,皇帝頒佈了不少政策,以往只有文狀元,現在還有武狀元。
小太監退下後,蕭燃忽然開口:“在治國方面皇帝的確很有一套,可惜武非朝夕能練成,他的一系列變革只有在百年後才能初見成效。”
沈拂:“安妃專門提醒,說明皇上對秋獵很重視。”
一碗水不好端得太偏,皇帝沒有特別偏愛武將,對文官也多有照拂,很多老一輩的固守己見,還以為是皇帝的方針是重文輕武。
“上一次大學士的諫言倒成了導火索,恐怕我這便宜父皇是想借著秋獵好好敲打一下這些老臣。”
蕭燃瞥了眼畫卷,考慮找個機會毀掉:“你準備如何做?”
“入宮以來都是太子給我使絆子,三皇子也該忍不住了。”
蕭燃深深看了一眼他,都說習武之人要心無旁騖,面前這個明顯是滿腦子的陰謀論。
沈拂知他所想,“非我用惡意揣測別人,不過秋獵是個大好的機會,前些日子才有域外賊子混入城刺殺孟擎,到時我一死,將污水潑在域外人身上即可。”
不知想到什麼,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如果皇帝一怒之下和域外開戰,孟擎率兵出征,這幾位皇子再趁機削弱孟家,豈不完美?”
蕭燃:“很有見地。”
短短四個字,不知是褒是貶。
沈拂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可是個實誠人,像他們一樣殺人栽贓的事情做不出來。”
蕭燃冷笑:“我看你是怕殺掉一個沒辦法牽制住另外一個,不過以你的心機,沒有準備同時刺殺太子和三皇子,也算還殘有一絲慈悲。”
“一箭雙雕自然好,”沈拂作出苦惱的樣子:“然而秋獵我不能帶你去,謝鳴一個未出閣的‘千金’也不能去,親自出手最多幹掉一個。”
輕歎一聲,發出感慨:“大好良機,然天公不作美。”
蕭燃:“……”
這人的心已經黑的沒治了。
黑夜降臨,蕭燃猶在修煉內功心法,沈拂卻已經早早睡去。
呼吸吐納過後,蕭燃緩緩睜開睜開雙目,窗外的月光剛好傾瀉在他的身上,想到沈拂懷疑他是吸收日月精華的貓妖,不免笑著搖了下頭。
床上的人睡得格外安穩,沒有夢遊,反而令人不安心。
蕭燃不禁思索:這次又是真睡還是假睡?
正在他思忖間,沈拂身子不動,單單是脖子動了一下,本來就靠著床邊,這一扭頭直接呈懸空狀態。
月光照耀下,沈拂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別忘了禮物。”
“不是說要拿畫相抵?”
沈拂的頭回歸原位,彷彿剛才只是在說夢話。
蕭燃按了按眉心,也許是該拜讀一些佛經,每日積攢下的戾氣完全無法發作,長此以往,必定會對他的心神有損。
“剛才是在夢囈,你別放在心上,雖然如果你沒準備別的禮物,我會很失望。”好聽的聲音傳來,說完沈拂側過身去,旁邊還放著畫卷。
這一刻,蕭燃覺得佛已經拯救不了他了,更何況佛經。
比一日三餐還準時,沈拂每天都在重複一遍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唯一值得慶倖的是,秋獵就快要開始,皇子們每日都會去練習騎射,未免自己顯得太過異類,沈拂也會去。
不過這只是沈拂單方面的說法,蕭燃覺得他就是想示敵以弱,好在秋獵上扮豬吃老虎。
校場上——
箭矢從炫上飛走,在空中帶出一陣疾風聲響。
相當有力量的一箭!
箭成功地避過靶心,甚至連靶邊都沒沾。
六皇子哈哈大笑:“九弟這是給我們做了一次脫靶的完美示範。”
沈拂面色有些潮紅,似乎被羞辱地抬不起頭。
太子和三皇子俱是冷笑,父皇將秋獵時間提前,肯定是想考驗他們的武力,九弟這樣子去了只會丟臉。
太子不再關注沈拂:“三弟,不如我們來比上一把?”
三皇子:“那小弟就獻醜了。”
兩位皇子都是騎射高手,一箭射出,引來不少喝彩。
沈拂自知丟人,悄悄逃離。
太子用余光瞥見這一幕,心中冷哼,如此作態,就算有安妃幫他謀劃,將來也難成大器。
走出好遠,還能聽到校場上傳來的叫好聲。
“參見殿下。”
沈拂微怔,失笑道:“沒想到竟然在這碰見了將軍。”
孟擎負責秋獵的安全,這幾日經常被宣召進宮,看見他虎口處的紅痕,道:“殿下這是才去射過箭?”
沈拂點頭,有些羞澀道:“說來慚愧,技不如人。”
孟擎心中冷笑,恐怕是故意讓對手放鬆警惕。
不得不說,這點上他和蕭燃的想法不謀而合。
孟擎抱拳:“多謝殿下對舍弟施以援手。”
事情是劉小姐出面解決,但背後是誰授意的再明顯不過。
不過那劉尚書的千金很有一套手腕,沒有挾恩圖報,反而以誠相交,不顯逾矩。
“舉手之勞。”
即便沒有作為,這件事最後也會解決,不過孟擎的弟弟少說要挨上幾板子。
沈拂方才的靦腆消失,轉而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本王已經拉攏到劉尚書,不知將軍是否說話算話?”
孟擎臉色微變,聽到劉尚書接受九皇子贈禮的時候他也很是驚訝,再一推敲,又覺得哪里不對。
沈拂並不咄咄逼人,“不急於一時,將軍可以慢慢想想。”
兩人擦肩而過時,沈拂忽然輕聲道:“賢臣擇名主而仕,這個道理將軍該明白。”
“若是秋獵殿下能獨佔鰲頭,末將願意和將軍談一談這個道理。”
顯然他也料到太子和三皇子會在秋獵上對沈拂動手。
想到這裏孟擎眼神一沉,倘使九皇子能避開這次災禍,那便有能成事的潛質。
沈拂並未向前走多遠,便被人叫住改變了方向,孟擎順著他走的地方看去,似乎是通往清荷殿。
兩個宮女正跪在地上給安妃按摩胳膊。
“嘶。”
安妃黛眉一蹙,這二人嚇了一跳。
“這等小事都做不好,全都退下。”
二人都有撿回一條命的慶倖,連忙出去。
沒過多久,沈拂便走了進來:“給母妃請安。”
安妃很是親近地讓他坐下,沈拂笑道:“兩個小姑娘罷了,做什麼事惹怒了您?”
“記住她們的長相。”
沈拂心中微動,剛那二人恐怕是別的宮的眼線。
安妃:“你可有聽說過羅刹堂?”
“略有耳聞。”
羅刹堂是個殺手組織,在江湖上算是小有名氣。
“家中兄長傳話,羅刹堂可能收了錢要取你的性命。”
沈拂:“消息可牢靠?”
安妃搖頭:“說不準,還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我未出閣時性子跳脫,常偷偷溜出家玩。”
沈拂略感詫異,安妃居然還有這樣的歲月。
“一次踏青貪玩,看到一人渾身是血倒在路上,那是在郊外,路人都是嚇得回去報官,我瞧著他可憐,便花錢雇了幾人抬到醫館,後來那人是死是活就不得知了。”
說到這裏安妃不由苦笑:“事後想想很是後怕,那人胳膊上有刺青,體格雄壯,一看就不是個幹正常營生的人。我當時沒有帶太多的錢,取下一隻耳環當做診費抵給醫館,這次有人送信給我兄長,信封裏便是裝著這枚耳環。”
沈拂定了定心神:“看來您救的人和羅刹堂關係匪淺。”
安妃笑了笑:“也許。”
從清荷殿出來,沈拂還處於沉思狀態,這件事八成是真的,雇傭江湖勢力殺他,也虧這幫人想的出來。
作為殺手組織,羅刹堂一直相當低調,不過在二十多年前,卻出了一件轟動的大事,羅刹堂堂主遭到背叛慘被圍攻下落不明,副堂主成功掌權。
安妃救的可能就是羅刹堂堂主,不過此人僥倖逃脫,沒有回去尋仇實在怪異。
沈拂苦苦思索,不過很快放棄,江湖辛密太多,想要全都知曉根本不可能。
說來今天對他而言是個好日子。
【系統:生日快樂。】
沈拂笑了笑,沒說話,他日日提醒蕭燃自己的生日,唯獨今天沒有,活了太久,生與死的界限模糊,他其實並不喜歡過生日。
【系統:這麼傲嬌不好,明明是期待收到禮物的。】
“……閉嘴。”
回到殿內,蕭燃並未有什麼表示。
用晚膳時,沈拂冷著一張臉,不與他說話。
蕭燃:“我叫人煮了面。”
誰都知道他現在獨得九皇子‘恩寵’,連禁衛軍首領看見他都會給面子。
沈拂眸光變亮,雖然沒有禮物,心意到也好。
桌子上突然多出一個錦盒,“生日快樂。”
蕭燃的語氣是罕見的柔和。
沈拂內心突然一暖,彷彿一粒種子在心裏成長,又癢又期待,嘴上仍舊強硬道:“這麼大的盒子,誰知道裏面是不是空的。”
蕭燃:“這東西是從宮外面來的,光是想辦法將它偷偷運進宮,都花了十足的心思。”
沈拂快速吃完面,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迫不及待打開錦盒——
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
“有教眾前幾天就傳訊來說羅刹堂接了殺你的單子,”蕭燃:“我讓謝鳴斬殺了他們一個高手,以示警告。”
這份禮物花費了蕭燃極大的心思,甚至從很多天前就準備,最困難的不是殺人,而是將人頭送進宮。在他看來,禮物重要的是要有用,羅刹堂不敢輕舉妄動,可以說是幫沈拂解決了一樁大麻煩。
沈拂則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系統:飯桌上送人頭,絕對是單身了幾輩子才能學會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