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事
長樂郡主看到孟擎,激動道:“孟,孟將軍,救我!”
孟擎走到湖邊,在郡主希冀的目光中居高臨下俯視著她:“郡主昔日曾當街抽打老兵殘兵,是何等的囂張霸氣,在下一介武夫,實在不敢去碰郡主的千金之軀。”
一湖水很難困住一個真正會武之人,邪門的是,郡主根本無法運功,真氣像是堵塞在經脈裏。
“你們等著,本郡主要你們不得好……”
最後一字尚未有力氣說完,她便再無力氣掙扎,向湖底沉入。
沈拂視若罔聞,“這湖邊實在是太危險了,不如換個地方說話?”
眾人剛移步,沈拂微微一笑,揮揮袖子,一層塵土被帶起,湖邊幾人的腳印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長樂郡主一人來過的痕跡。
謝鳴忍不住側頭,然而幾人背光而站,看不清沈拂此刻的神態:“不是說宮中在設宴為將軍接風洗塵?”
怎麼作為主角孟擎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沈拂:“改到三日後了。”
謝鳴失笑,這種日期竟也能隨意更改?
“番邦的拜帖剛剛送到,使臣將會不日到達皇都,一同慶賀孟將軍偉功。”
番邦商業發展極其迅速,國民富庶,可惜夾在朝廷和域外之間,域外民族武道昌盛,人人習武,少有種地織布者,因而經濟發展很緩慢,這次的一場仗雖是朝廷和域外打,但域外一族真正的目標是侵佔番邦領土。
沈拂望向孟擎:“將軍解了番邦滅國之危,據說他們此行帶了大量奇珍異寶,還有一位公主隨行。”
“錢財美色不過身外之物。”他說的極其輕巧,像是絲毫不放在心上。
倘使換成任何一人發出如此感慨,沈拂定會覺得那人故作清高,但孟擎常年征戰沙場,一身殺伐之氣,從他口中說出倒顯得天經地義。
沈拂:“我有話想和孟將軍單獨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殿下有什麼話明說就是。”
這些皇子在打什麼主意,孟擎看得通透,他厭惡朝堂之爭,自然不會應承什麼。
謝鳴走在他們身後,眉頭一緊,沈拂兩手空空和人談條件,怎麼可能成功?
“我自是想讓將軍助我。”
“殿下倒是比太子和三皇子坦誠不少。”孟擎目不斜視:“也狠辣不少。”
眼睜睜看著郡主沉湖,還能想到銷毀證據,這份心思,非常人能有。
“局勢如此,誰都別想獨善其身,將軍不妨開個條件。”
孟擎停下腳步,不知該說這個皇子愚蠢還是膽大,淡淡道:“殿下可有聽過一句話,武有孟家軍,文有劉尚哲。”
劉尚哲,指的便是劉尚書。
“殿下如果有本事讓劉尚書站在你這邊,我孟擎自會不遺餘力相助。”
沈拂不動聲色道:“劉尚書當然是站在我這邊,他的千金都要下嫁給我。”
“是與不是,殿下心裏清楚,”孟擎抱拳行禮:“下官先行告退。”
目睹他的背影遠去,謝鳴開口道:“他的要求恐怕很難達成。”
表面上都以為劉尚書站在沈拂這邊,實則不然,劉尚書不過是償還昔年安妃的一個人情,才給了自己一個身份,至於其他方面,沒有任何偏幫之意。
沈拂面不改色,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蕭燃:“你對此人瞭解多少?”
“劉尚哲是兩朝元老,桃李滿天下,比一般文人還要傲氣。”
沈拂:“是人就有弱點。”
“他曾兩次充當使臣,出發域外,連死都不怕的人,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沈拂笑了起來,“一個人的優點也可以成為突破口。”
蕭燃側目。
沈拂緩緩道:“我聽說劉尚書和國寺關係匪淺。”
蕭燃靜默,謝鳴接道:“這也是劉尚書最得聖心的原因,皇上信佛,佛教乃是當今天下第一教,劉尚書早年曾受過國寺住持點撥,算是俗家弟子,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親自去國寺一趟,和諸位大師研究佛法。”
“這就對了,我也信佛,在這方面會有共同語言。”
“……”
“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蕭燃和謝鳴俱是沉默。
沈拂:“正好接風宴延後,一會兒我送劉小姐回去,順便拜訪一下未來的岳父大人。”
謝鳴:“請注意你的稱呼。”
他很佩服蕭燃,既能忍受沈拂叫他‘蕭蕭,’還要聽小和尚管他叫師弟,這種胸懷,令人望塵莫及。
文人的居所講究的是清幽,在這點上,劉府的佈置和安妃的清荷殿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侍衛看到宮中的馬車驚了一下,再看到上面走下來的人連忙行禮。
“不必多禮,你家小姐腳扭了,我送她回來。”
謝鳴下車的時候故意踩了沈拂一下,後者居然在進門的一瞬間對蕭燃告狀:“他欺負我。”
謝鳴剛想瞪他一眼,忽然看到一道身影,小聲道:“劉尚書來了。”
皇子到訪,身為臣子,自是要出門相迎。
劉尚書不過四十來歲,身上散發著一股儒雅的氣息,沈拂跟隨他進入大廳,劉尚書讓伺候的下人全退出去,親自倒了兩杯茶,“殿下今日來所為何事?”
這點上他和孟擎很像,不喜歡廢話。
“尚書何必明知故問?”
劉尚書冷冷回復道:“老臣只會做分內之事。”
沈拂毫無慍色,輕輕歎息一聲:“久聞您對佛法有研究,本王這裏正好有一個與佛相關的問題。”
劉尚書生出一絲趣味,雖說一個小輩想要和他講佛有些可笑,不過聽聽也無妨。
“佛渡有緣人……”
他剛說了一個開頭,蕭燃忍不住瞥了沈拂一眼,這人上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青樓門口。
沈拂站起身緩緩道:“有一天佛祖來到人間,有意要度化一人,他叫來了山裏的農夫,漁夫,還有屠夫,說我可以讓你們中一人脫離苦海……”
故事的特點就是聽了開頭,總會想讓人瞭解後續發展。
謝鳴和蕭燃也是靜下心聽他說話。
“這三人都很高興,可是名額只有一個。佛祖又說了,你們去山裏面找一件認為最好看的東西帶過來,誰的最合我心意,我就度化誰。農夫找了一天一夜,帶回來一朵世所罕見的花,七色花瓣,唯美至極;又過一天,漁夫也回來了,他提了一個木桶,桶裏有著一條小魚,這條魚有著世上最華麗的鰭,美麗但有毒;屠夫是最後一個回來的,他捕捉了一只有靈性的猴子,通體雪白,竟是已經近乎滅絕的雪猴……”
說到這裏,沈拂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尚書猜猜佛祖最後度化了誰?”
劉尚書眉頭緊蹙,顯然沒有想到答案。
沈拂:“您先後拒絕了太子和三皇子,本王為何還敢來,答案也在這個故事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劉尚書愁眉緊鎖,沈拂望向窗外:“天色已晚,本王先告辭了。”
“殿下稍等,”劉尚書猛地回過神:“還請殿下告知答案。”
沈拂失笑:“您著相了,他人告知的答案和自己悟出來的豈能是一樣的價值?”
說完便不再停留。
坐上馬車,蕭燃問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辦法?”
沈拂:“引起他的注意是第一步。”
蕭燃斜眼看他:“那故事怕也是你胡亂編出的。”
沈拂沒有否認:“劉尚書可不會想到一個堂堂皇子會編故事糊弄他,而以他的高傲,不會再來求教答案。”
宮中很快再次熱鬧起來,使臣入皇城,還有番邦的公主,無論哪一條,都足以令人津津樂道。
宮宴設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孟擎以往都坐在第一席位,僅次於皇帝,今天離皇帝最近的位置卻是坐著一位和尚,長相平凡無奇,卻給人聖潔不可直視之感。
蕭燃坐在沈拂旁邊,吸引了足夠的目光,很多人都在尋思九皇子為何看上一位醜女。
安妃和皇后坐在皇帝兩側,可見受寵的程度,皇帝今日龍顏大悅,使臣來訪是其一,最重要的便是淨真大師會親自到訪,需知先帝在世時,都未必能請來國寺的住持,今日他卻是主動前來,讓皇帝覺得臉上分外有光。
宮宴開始前,場上便有宮女舞蹈,舞姿輕柔,翩若驚鴻,一舞結束,引得群臣喝彩。
番邦的公主坐在皇帝左下方的次位,以黑紗遮面,美眸靈動無比。
皇帝站起身,眾人連忙跟著起身:“第一杯,敬遠道而來的公主和使臣。”
公主微微抿了一口,聲音婉轉動聽:“今次來能見到淨真大師,還能目睹皇都繁華,當真是不枉此行。”
“哦,”皇帝笑道:“公主也聽說過淨真大師?”
“大師昔日遊歷也曾到訪番邦講佛,有幸聆聽過一回佛音。”
“公主高贊了,”淨真大師淡淡道:“佛法無邊,很多玄妙貧僧也無法理解。”
皇帝搖頭:“淨真大師號稱聖僧都不為過,實在是謙虛了。”
淨真大師但笑不語,目光突然看向九皇子。
沈拂心中一動,看他做什麼?
“實不相瞞,貧僧此來便是為瞭解惑。”
眾人聞言,皆是朝淨真大師看去。
“尚書大人被九殿下的一個問題難倒,來請教貧僧,說來慚愧,貧僧苦想一日也沒有想出來。”
這下所有人都來了興趣,皇帝先是目光灼灼望定沈拂,爾後道:“是什麼問題?”
這次回答的是劉尚書:“啟稟聖上,故事是這樣的……”
等他說完,眾人陷入沉思,包括番邦的公主,她自詡聰明過人,卻也是沒有想到答案。
年輕的小輩更是絞盡腦汁想,連劉尚書和淨真大師都想不出來的問題,要是被他們解決,該是何等的有面子。
唯有沈拂一人,唇角的笑容漸漸凝固。
蕭燃傳音入耳:“再叫你胡編亂造。”
沈拂喉頭一動:“怎麼能說胡編,好歹有頭有尾,答案我也編了。”
蕭燃目光譏誚,顯然不信。
“當然是選帶猴子回來的屠夫。”沈拂低聲道:“因為猴(好)猴(好)看。”
“……”
“你覺得這個答案怎麼樣,講出來能不能說服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