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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狐狸》第61章
第61章

  不過樹非可不信青蚺真的如此無辜, 其他不說,光是他進來看見青蚺對著漠塵那垂涎三尺的眼神,就足以叫他疑心了。

  樹非皺了皺眉, 語氣不太好地直接對青蚺道:「你起開。」

  青蚺沒有多說其他, 粗壯的蛇身微動從床上游曳而下,爬到樹非腳步團起。他雖然極力縮小自己的所佔之地,可他龐然如山的身軀就擺在那裡, 如此一來屋裡的燈光都被他遮去了大半,對上樹非的目光後那蛇頭又咧嘴嘿嘿一笑——也幸好漠塵暈過去了, 不然見到這樣的場景, 恐怕又是要嚇個半死。

  樹非斜睨他一眼,皺眉道:「漠塵不懂事,貪玩好奇, 你既然知道他過來了,那你怎麼不變回去呢?」青蚺又不是不能變成人, 倘若他在漠塵摸索過來時就變回人形, 哪還會鬧出這麼多事來呢?

  「怎麼會變不回去?」樹非將信將疑, 「那我床上還有被子呢,你可以把頭埋進被裡啊。」

  青蚺不理會他後一句, 只理直氣壯地回答第一個問題, 說道:「我醉了,那酒裡有雄黃, 我喝了難受。」

  白日裡他們在房裡品嚐的酒液裡確實摻有一些雄黃, 樹非知道蛇類的妖物不喜雄黃, 在和青蚺同飲之前還特地問了他若喝了這酒會不會有事。而那時青蚺是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這雄黃酒他以前當水喝的,對他半點傷害也沒有,所以樹非才放心地給他倒了酒,怎麼現在又說酒裡的雄黃叫他難受呢?

  再說青蚺和他一般,都是大妖,青蚺在四海里那樣凶險的地方都橫行無阻猶如霸主,甚至能與他一道渡過萬里深海回到老家,又如何會被幾杯摻了雄黃的酒給打倒?

  於是樹非馬上道:「胡扯,你不是說這酒有雄黃你也喝得嗎?」

  青蚺臉不紅心不跳,聲音穩當堅定:「確實喝得啊,就是喝了變不回去罷了。」

  樹非:「……」

  樹非把漠塵抱起,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可是再一想這裡他睡過青蚺也睡過,讓漠塵睡在這裡不太合適,便打算抱漠塵回他自己的房間,開口道:「罷了,我抱漠塵回去,你也回去吧。」

  「好,驚擾了樹非賢弟的義弟,真是抱歉。」青蚺垂下大蛇腦袋,緩緩地朝門口爬去。

  樹非看著他圓圓無辜的蛇眸,還有那扁扁如幼貓般扁扁的嘴巴,本就有些心軟了,不過更要緊是青蚺那三個人身粗的駭人身軀,所以他連忙抬手道:「算了算了,你現在還是先在我屋子裡休息,等你能變回人了再回去吧。」

  這麼一條大蛇在他客棧裡游著,嚇到了客棧裡的狐狸小奴和菌人小廝們都還算是小事,要是他嚇跑了他的客人們,那他這次的牡丹賞花會就算是白弄了。

  「青蚺兄你繼續在我床上歇會吧。」說完,樹非便伸手橫抱起漠塵,帶著他一塊出了門。

  而青蚺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扉後,無比可惜地輕歎一聲,搖身一變立刻變回了人形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著墨綠色的長衫,身姿修長若竹的男人,鴉羽似黑直的長髮半束在腦後,瞧著是挺溫雅的一個人。但他的瞳仁蛇獸般豎直細長的一道,週遭微微泛著紅光,像是冥界的門開了條縫,有陰森之氣不斷從中湧出,只望上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慄,這樣一瞧,他的人形從某些程度上比蛇形時還要叫人心生畏懼。

  青蚺抱著胳膊斜倚在圓桌旁,側眸睨了眼手肘邊的昆山夜光,繼而有些邪氣地勾起唇角,揪掉了昆山夜光的一片嫩綠葉子,攥在指尖揉碎,蹙著眉歎息道:「可惜沒把人嚇回原型……」

  聽說長雪洲雪狐珍貴罕見,一身白軟狐毛細密如新雪,漂亮又柔和,是世間最精緻稀奇的毛料,樹非那會兒確實沒看錯,青蚺對漠塵確實垂涎已久——他每日每夜做夢都希望著能夠親手摸一把雪狐的毛毛。

  青蚺自己只有鱗片不長毛,他所居住的深海裡又全是凶面獠牙的海獸丑魚,渾身都是冰涼涼的鱗片,所以他愛極了帶毛的生物,他修練成大妖後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從海裡游上岸,圈了一大批帶毛的動物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換一個地摸,連萬獸之王吊睛白額虎都被他薅禿了好幾隻。

  氣得他的弟弟青蟒嫌他丟了巨蛇一族的臉面,一度和他斷絕兄弟關係,但青蚺也沒捨得放棄這個嗜好。在他看來,一個既不尊重他,又沒有毛的弟弟,有了和沒有根本沒有區別。

  所以漠塵來尋他那會,青蚺確實是藏了私心不肯變回人形的,他只盼著能把漠塵嚇得變回小狐狸,自己就能趁機上手好好捋一把他的狐毛。

  可是漠塵並沒有被嚇回原型,青蚺在心裡那是連聲哀歎——話本子常說那些狐狸不是膽兒小,經常被嚇得露出狐狸尾巴嗎?怎麼漠塵連只尾巴都沒露出來呢?

  漠塵並不知道自己毛又被人給惦記上了,他只知道自己被一條大蛇給嚇得暈死過去,連夢裡夢到的都是自己被一條大蟒蛇裹著就要一口吞下。

  他連連抽氣,嗷嗷叫著被嚇醒,下一瞬卻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握住手腕,扯到懷裡抱著拍著脊背,沉聲道:「叫得這樣慘,做噩夢了?」

  男人的聲音喑沉微啞,幽徐低緩,是漠塵熟悉的聲音,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一看見宇文猛那張劍眉星目的俊美臉龐,原先被噩夢嚇醒也沒哭,這會兒心裡的委屈卻是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到他懷裡:「嗚……將軍你終於回來了……」

  漠塵哭得過於淒慘,就好像是宇文猛拋棄他了離開了許久,他們歷經艱辛萬年才終於重逢。

  可是宇文猛並未食言,他昨夜離去,今日天方亮他便回來了,一進屋後就看見漠塵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躺著。宇文猛本以為他在熟睡,結果湊近一看小狐狸微微蹙著眉,睡得並不安穩,似在夢魘,正要叫醒他之際,漠塵卻自己驚叫著醒了。

  宇文猛摟著他,給漠塵順著氣道:「我就去了一個晚上,你睡一覺起來不久見到我了嗎?」

  漠塵倚在他的懷裡,雙手都抱著他的胳膊,覺得確實安全了許多,委屈道:「我沒有睡覺,我是被嚇暈的。」

  「嚇暈的?」宇文猛聞言不禁也皺起了眉,向漠塵問詳細的事,「怎麼回事?」

  漠塵抹了抹眼淚,告訴宇文猛:「我昨晚在你走後,就去找樹非哥哥了……」

  還果真去見了樹非,宇文猛無奈地扯扯唇角,聽漠塵繼續往下說著:「我們原先好好地在屋子裡熄了燈看花,結果樹非哥哥後來出去……」

  「熄燈看花?」宇文猛打斷漠塵的話,眉頭擰得更緊,「什麼花需要熄了燈才能看?」

  漠塵半分不察宇文猛語氣的差異,還在一旁解釋著:「牡丹花呀,我們賞花賞的好好的,但是樹非哥哥後來出去了一會,我就在他的床上發現了一條巨蛇,就被嚇暈了。」

  想到自己暈過去之前見到的那只青色蟒蚺,漠塵心有餘悸地打了個顫,還是一副恐懼的模樣。

  然而他話裡省略了太多的事,比如是什麼品種的牡丹花,為什麼漠塵是在樹非床上發現的蛇,難道他們賞花是熄了燈在床上賞嗎?

  宇文猛聽著聽著又覺得自己腦袋上的綠草又如雨後春筍一般,發榮滋長得極快,原先以為他們須得暫時分開一晚就很慘了,沒想到這還有更慘的事在等他。

  雖說小別勝新婚,可他們還沒新婚呢就要小別了,小別之後又被告知自己的愛人於他不在那一夜,和別的男人夜裡熄燈賞花,要是放在以前,宇文猛可能又要訓一訓漠塵了。

  但今日,宇文猛只是沉默了會,便說:「牡丹裡有一種花,名為昆山夜光,受過月色照耀便會在夜裡發光,你和樹非看的是這種花嗎?」

  「嗯嗯,就是這種花。」漠塵點頭應道。

  宇文猛摸摸他的腦袋:「很喜歡那種花?」

  漠塵生性貪玩,對那種花談不上深深喜歡的程度,只是一時覺得新奇,聞言只道:「它會發光呢。」

  「以後我送你。」宇文猛笑著哄他,「現在我回來了,你也不用再害怕那蛇了。」

  不用宇文猛特地說,漠塵也是這樣的感覺,他總覺得只要宇文猛在著,就沒有人能夠傷害他,不過他今日還覺得宇文猛對他特別地溫柔,說話時語氣比平日還要輕上不少。

  想了想,他又靠在宇文猛胸膛前說:「將軍,我被嚇到了呢。」

  漠塵說這話存了些要宇文猛繼續哄他的意思,不過宇文猛這會兒在想著其他事,沒有察覺到漠塵的情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又繼續說:「我給你帶來了雀兒酥,你還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我,我給你做。」

  漠塵聞言已經有些饞了,可他還是強撐沒有和宇文猛要點心,而是說:「將軍,我還懷著崽崽呢。」

  「嗯?」

  「我被嚇到了,崽崽也被嚇到了,你不覺得該請柳掌櫃來給我看看嗎?」漠塵揪著宇文猛的衣裳道,「我聽樹非哥哥說,柳掌櫃昨晚就回來了呢。」

  宇文猛微微怔忡,不過一切他都順著漠塵意思,答應道:「好。」

  停頓半晌,他垂下眼眸,最終還是沒忍住問漠塵,說:「漠塵……你還記得你是在哪出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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