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李浩沅發現，金聖圭從家中回來之後，修煉地比從前還要勤快。

那天金聖圭向東陵神君詢問南優賢的事情之後，他一直擔心著金聖圭是否因此而受到打擊而崩潰，但他還是低估了狐狸的心志。

不僅依舊言笑晏晏，甚至眉眼之間都添了不羈的恣意。

但金聖圭雖然看似恢復了從前的模樣，李浩沅心裡還是放心不下。

總感覺他恢復得太快，反而有點奇怪。

可是那日和狐狸喝酒的時候他問起，“你還是決定修仙？”

金聖圭端著酒杯晃了一下，然後一干而盡，“怎麼了？”

黑髮高束的狐狸眉眼風流，俊秀非凡，“你認識我的第一天就該知道，修仙是我的夢想。

”

李浩沅有些囁嚅，言語輾轉終究還是憋在喉嚨裡，和酒一起吞下。

金聖圭斜靠在紅漆鎏金的亭柱上，懶散地舉起手裡的杯子，目光之中暗含的情緒李浩沅看不懂。

李浩沅見他沉默的樣子，正要開口，對方卻比他更快，“不說了，喝酒喝酒。”

李浩沅舉起酒杯迎上金聖圭的酒杯，輕輕相碰。

彼此豪氣干雲地盡興後，李浩沅看著金聖圭，目光成癡。

“狐狸。。。”他看著金聖圭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眼睛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淩霄神君啊，”金聖圭低低地笑了一聲，猛地仰頭灌下酒，嗆得自己咳嗽難受，連眼淚都逼出來，

“騙子。”他低低地說了一聲。

李浩沅沒有聽到金聖圭說的這句話，可是只看對方的神情，脆弱又難過的模樣，心裡也頓時清明，那些楚楚笑眼，張揚任性的模樣，都是他裝出來的。

在酒後，他無法完美掩飾自己笑容外衣之下那個難過受傷的自己。

李浩沅拿著一壺酒，坐在湖邊大肆地灌下，熱辣的暖流從喉嚨滑到胃裡，可是他的心卻還是那麼冷。

看著金聖圭為了不讓自己擔心他作出的笑容，又想到此刻早就回到天宮摟著仙女溫存的南優賢，他就恨不得立 刻提刀殺上天宮，一刀捅死那個人。

果然，神仙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李浩沅狠狠地將酒壺摔在地上，一聲碎裂的聲響響徹後山，陶瓷的碎片嘩啦啦滾了一地。

“怎麼了？這麼大的脾氣？” 聲音帶著點戲謔的溫柔，李浩沅回過頭，卻被來人一驚。

金聖圭穿著少見的白色袍服，玉冠高束，額前只余兩縷長髮，翩然出塵，眉清目秀。

他站在那裡，對著他笑。

李浩沅覺得心砰砰地跳得很快，從前，他只覺得紅衣黑髮的狐狸惑人，可是今天，他一身白衣，卻更讓他覺得魅惑。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誰可以將白衣穿得如此魅人。

連族中最喜白衣的珈藍，也沒有金聖圭穿的這樣好看。

李浩沅深吸了一口氣，“你來了，怎麼今天穿白色了？” 金聖圭走過來，笑容極大，大得有些刻意，有些誇張，心裡明白的李浩沅看得內心酸楚，卻也配合了對方一起 演戲，裝作不知道。

“如何？是不是仙風道骨的？”金聖圭抬起手臂，展開了衣服讓李浩沅評價一番。

不過還沒有等李浩沅開口，金聖圭便先一步跳開，伸手制止，“別！”

李浩沅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怎麼了？”

金聖圭搖頭晃腦，“還是不要你評價了，講不出幾句好話，只會打擊我，不像南。。。”

戛然而止的名字，在後山靜謐的空氣抖出一個難堪可笑破碎蒼涼的音符。

那個屬於內心深處不願意再提的名字，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

原來的那些刻意避諱，都顯得那樣的可笑。

李浩沅看著金聖圭臉上瞬息萬變的神情，正要開口勸慰，

那人卻一聲大笑，“哈哈哈，算了，不要你評論了， 我知道我穿什麼都好看的。”

他便沉默了。

“浩沅。從今日起，我再不穿紅衣。”

李浩沅疑惑，“為什麼？” 你穿紅衣多好看啊。

“我穿白色不是更好看？”金聖圭笑眼盈盈，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傷，和他不再穿紅的原因。

他想捨棄那段過往，和那被他埋在後山的玉扣一起。

金聖圭不再多說，只是走近李浩沅，看著地上的碎片，抬腳踢了一下，“怎麼了？幹嘛摔碎。”

“碎碎平安。”李浩沅隨口胡謅。

“坐會兒吧。”金聖圭席地而坐，看著站著的李浩沅。

他點頭，一邊坐下，一邊看著金聖圭的臉目不轉睛，知道對方神情之間透了一絲羞赧。 “

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你額間的痕跡，似乎顏色更深了。”

那個淺金色的痕跡，形狀仿佛一簇小小的火焰，在金聖圭的眉心之間，顏色比從前似乎更重了些。

金聖圭伸手觸碰自己的額頭，疑惑，“是麼？”

“你自己沒有察覺麽？” 金聖圭淺淺一笑，

“之前它都沒有什麼痕跡，十分淺淡，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枚印記，到底是什麼？” 金聖圭正觸摸著額頭，

李浩沅突然湊過來察看，嚇了他一跳，對方的手強而有力地托著他的下巴仔細察看，

金聖圭連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對方就將自己的腦袋給失手擰掉了。

“你不是說，是因為我破了身麽。”金聖圭推開李浩沅，扯著嘴角笑。

李浩沅搖搖頭，“我是騙你的。”

金聖圭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笑了笑，“那是什麼？”

“會不會是南優賢給你種了什麼咒？”李浩沅抓住金聖圭的手，神色焦急，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金聖圭輕輕搭上好友的手，看著對方為自己慌亂著急的模樣心生感動，“我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好著呢。”

“這東西，定是他留給你的。” 李浩沅咬牙切齒地說，“就算是走了，也不讓你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