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抱著懷裡癱軟的身體,南優賢暫時用靈力平順了金聖圭身體裡翻湧的修為,緊緊地皺起眉。
這樣雖然也可以壓制相衝的修為,可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他將人放平在床上,站起身。
之所以等他醒來,便是想求了他應允。可是目前的狀況,狐狸是斷然不會讓自己碰的了。
用強的?
只怕,他會更加記恨他吧。
南優賢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做,與不做。
不做,那就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狐狸因為他的失誤而喪命;做,那就會讓狐狸恨得更深。
南優賢愁苦地揉著眉心時,門口卻傳來清脆的女聲。
“神君,重鸞島的鳴織女使拜訪。”
是白露。
南優賢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男人,細心地將他的手放進錦被裡頭,看著那人在睡夢裡才和順的眉眼,低下頭,在他緊抿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
南優賢走進凌霄宮正殿,一眼便看見為首的女子,高挑出塵,蛾眉鳳眼,確實美人。
可是如今的他卻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風流浪子,他現在,也有了想守護的人。
南優賢笑著迎上去,“因為有些事情來遲了,女使切勿見怪啊。”
鳴織女使莞爾一笑,落落大方,“神君忙碌,小仙多等一會兒便罷了。”
南優賢指著座椅,“女使坐吧,和我不必如此客氣。”
鳴織薄唇輕挽,眼角帶笑,話有深意,“是,早就听說凌霄神君行事隨性,不拘一格。”
南優賢心思剔透,哪裡會聽不出面前小女仙的意思,卻也裝作不明白地笑笑,“是啊是啊。”
他搖著折扇,也坐下了。
鳴織拍了拍手,接過身邊侍從遞上來的錦盒,“島主近日去海外仙遊,便托小仙來天界拜訪各位神君,”鳴織站起身,“還請神君笑納。”
南優賢隨意地將扇子一合,挑眉笑道,“重鸞島主日子過的還真是舒心啊。”他伸個懶腰,“讓我瞧瞧他這老頑童又給我送了什麼好東西。”
南優賢挑眉笑,心裡卻是計較著等會拿這個東西去哄狐狸。
“神君大可放心,島主給神君的東西定然不是尋常仙品。”
鳴織將錦盒打開的時候,南優賢便被裡頭的寒光閃了一下,他立刻伸手去擋。
待看清了裡頭放著的是一隻匕首,他才笑道,“原來是把鋥亮的匕首。”
鳴織笑起來,“這把匕首叫做昆吾刀,是島主在金梧鳥肚子裡取出來的。”
南優賢嘖了一聲,“剝腹取物,老頑童也太殘忍了些。”
鳴織尷尬一笑。南優賢咳嗽一聲,“這把刀有什麼神奇之處?”要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還是不要給他的狐狸看了。
鳴織小心翼翼地將昆吾刀從盒子裡頭拿出來,“被它刺傷過的地方,留下的傷痕是永遠無法消失的。”
南優賢伸手接過,打量著自己手上這把其貌不揚的匕首。
“除此之外,似乎它也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吧?”南優賢想了想,覺得價值並不大。
鳴織笑了笑,“島主說,下一次神君若是和誰打架,用這把匕首刺傷他,這傷痕便是那人心頭的一道疤了,叫他永生都忘不了您的厲害。”
南優賢無奈地笑開,“這老頑童,還真是記得我少年時那些亂講的話了。。。”
他將昆吾刀放進盒子裡,“罷了,等你們島主回來了你替我謝他一聲,難為他還記得我小時候的胡言亂語。”
鳴織微笑,“是。”
——————
南優賢送走鳴織女使,便立刻拿了昆吾刀回到凌霄殿內室。
手中握著的盒子,讓他心生雀躍。
狐狸傲嬌,這把匕首對自己已然沒有什麼作用,但是狐狸若是和人打架,給人留下再也無法消失的痕跡,一定極大地滿足狐狸的驕傲心思。
南優賢推開門,卻見著金聖圭已經坐了起來。
“圭哥!”
南優賢拿著錦盒衝過去,將人扶住,卻立刻被人推開。
知道金聖圭拒絕讓他為他融合修為,南優賢想了想,便暫時將這個事壓下不提,他看著金聖圭清冷的眉眼,舉起手裡的盒子搖了搖,如同獻寶一般, “圭哥,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金聖圭無言,目光所及不知何處。
南優賢把昆吾刀拿出來,“圭哥你看,這把匕首叫做昆吾刀,你看它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他頓了頓,“若是傷了人,那傷痕一輩子永遠都不會消失。你瞧瞧,若是將來有誰向你下什麼戰書,你將人刺傷留下永生永世無法磨滅的傷痕,豈不厲害?”
他看向金聖圭,對方的細長眼睛卻沒有因為這把刀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他扯著嘴角笑,坐在床邊,拉著金聖圭的手,“你不要因為它長得不好看你就不喜歡它啊。”
金聖圭將手掙開,語氣不耐,“我不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若是為我好,就讓我回去。”
說著,他一邊掀開錦被下床。
南優賢著急地將匕首往桌子上一放,“不可能!”
“你就這麼下去,修為不融,早晚都得喪命。”
南優賢語氣哀痛,卻又堅定,“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金聖圭抿唇苦笑著,“修為相融,便只有那個方法麼?”
南優賢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憔悴瘦弱的背影,頓了頓,卻也點頭說,“是。”
金聖圭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荒唐啊。。。荒唐。”
“我和你相遇,本來就是荒唐夢一場。”
南優賢伸手拉住金聖圭的手臂,輕聲喚他,“圭哥,我其實。。。其實不明白,”他皺眉,“你為何不願意讓我來融合修為。。。”
他走到金聖圭面前,伸手撥開散落在他額前的發,看著那個顏色金澄的印記,喃喃細語,“你明明,也是同樣愛著我的。”
金聖圭嘴唇一顫。
南優賢感覺到手掌下的皮膚一僵,他繼續說道,“你明明愛我,卻總是說著違心的話,我知道你因為我沒有告訴你真相而生氣,可是我現在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好不好?你也是愛我的啊。。。”
“我不愛你。”金聖圭抬起頭,看著那雙曾在夢裡也叫他無法直視的桃花眼。
南優賢愣了一下。
“我那日在妖界就說過我不愛你。”淡色的薄唇勾起一個冷漠疏離的笑,“你企圖用修為控制我,又用這所謂金印加害我,你憑什麼覺得我愛你?”
南優賢聽見這話,無奈笑道,“你說金印?”
“我的好圭哥,”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裡,“這金印是你我真正相愛才會種下的印記,是我們上古金狼一族特有的方式,”懷裡的身體依然是僵硬的,南優賢繼續說,“你是愛我的,不然,這金印為什麼會越來越亮呢?”
“你不要否認了。”
南優賢鬆開懷裡的男人,嘴角挑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你是愛我的。”
那抹微笑,刺進金聖圭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裡,南優賢的笑容,是那麼胸有成竹,彷彿知道,他遲早都是他手心裡逃不掉的玩物一般。因為知道印記存在,便輕而易舉地窺探到他心裡最真實也是最想隱藏的想法。
他就那樣得意洋洋地說著,我知道你愛我,所以,你逃不掉。
被人看穿心裡最真實的想法是多麼的難堪又羞赧,金聖圭從來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狼狽不堪。
就算多年以前在李浩沅面前摔進水坑或者被姐姐燒掉皮毛,也沒有現在這般想要丟盔棄甲奔逃的狼狽。
金印,金印!
他瞥見那把擱在桌子上的匕首,一把抓起,在南優賢的驚呼聲裡朝額頭上揮過去——
“不要——”
南優賢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聽見金吾刀咣當落地的聲音,與此同時。。。
那清俊眉眼已經遍布血色,一道紅色的血痕落在金聖圭額間。
定情金印,已然被毀。
血色遍布視野,南優賢只覺得心頭劇痛。
在身體裡潛伏許久的舊傷此刻與心傷一同襲來,彷彿是瞅准了時機一般。
像是心臟被生生釘穿一般地血淋淋,呼吸一窒,喉頭一哽,他幾乎要轉寰不過來。
那人曾經光潔的額間,此時這有一道紅色的血痕,鮮紅色的血液正汩汩流出,順著那人挺直的鼻樑,流下來,直至嘴角。
心痛得無以復加,南優賢忍著心頭的痛楚,看向面前站得筆直的男人,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狹長的眼睛裡不含半點情緒。
只是,在他望向他的時候,他看見他的嘴唇微微地上揚,眼神清冷,語氣痛快愉悅。
他在萬籟俱寂裡頭,聽見狐狸“呵”的一聲嗤笑,和接下來的一句話。
“從此,你再也不能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