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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第452章
第452章 升仙大會9

  對於一隻逃跑的仙面母蛛,此時的小舟上,柳夜闌三人自然絕不會放過。

  不多時前,這只仙面母蛛還在整個秘境中追殺他們,甚至追殺所有修士,而現在,攻守之勢迅速顛倒,獵物轉眼變成最犀利的獵手。小小的光點此時猶如最鋒銳的利刃,不斷在仙面母蛛身上切割出處處傷痕。

  淋漓的血跡在黃沙上蜿蜒而前,仙面母蛛遙遙望著遠處的地平線,發出一聲淒厲而無望的嘶吼,那曾經在它眼中瞬間即達之地此時顯得如此遙遠,頭頂,那小舟已經再次追擊而至,柳夜闌與吳安的冷酷面孔出現在仙面母蛛面前。

  曾經不過用食物來代指的人類修士,此時的仙面母蛛已經可以在刻骨痛楚的教訓下,牢牢記住、並且學會分辨了不同的人類面孔。

  此時,看到那二人,它便知道,痛楚即將降臨,它甚至不知道,這一輪痛楚過後,它還能不能看到下一輪。

  身為秘境頂級異獸,仙面母蛛非但沒有經歷過類似的情形,連想都從來沒有想過,它也會身陷於這樣的絕境,被曾經全不看在眼中的獵物這般對待。

  當柳夜闌與吳安再次舉起手中長鞭時,仙面母蛛知道,決定生死的時刻已然來臨,身為頂級異獸,它逃了這麼久也無法徹底擺脫身後這致命威脅……既然如此,那雙石質的雙眸中映出前所未有的決然神色。

  再然後,這異獸仰頭髮出長長嘶吼,這聲嘶吼與先前那些或驚天動地、或聲振萬里的動靜不同,在修士聽來似乎也不過只是一種微妙的振盪,範圍卻是出奇地廣袤,竟是將整個絕土之境悉數覆蓋。

  柳夜闌看著仙面母蛛這異乎異常的姿態,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吳安卻是嘀咕道:“我怎麼覺得,這傢伙已經到山窮水盡之境……是要狗急跳牆啊?”

  崔輕帆突然道:“不好!”

  同一時刻,整個絕土之境中,不少在與仙面蛛交手的修士突然發現,自己面前這仙面蛛竟都似發狂了一般,哪怕是冒著被自己攻擊的風險,竟也不再還手,而是毅然地朝著秘境某處折返而去。

  而絕土之境中更多的地方,沙丘不斷翻湧,竟是一隻又一隻不知潛伏了多久的仙面蛛鑽了出來,可它們的舉動盡皆一樣——朝著那同一個方向飛快前進,不惜一切代價地前進!

  而那些默默關注著小舟與仙面母蛛最終交戰情況的修士,在這一時刻,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那投影出來的地圖上,突然湧現出密密麻麻的無數黃色小光點,從四面八方,猶如浪潮湧動般,朝著中央那個已經有些黯淡的黃色大光點不斷聚集。

  看到這一幕,小舟上的三人俱是面色大變,接下來……他們要去挑戰整個絕土之境的所有仙面蛛嗎?!

  仙面母蛛保持著昂首而立的姿態,鮮血模糊的背甲早已經看不見人面,但那雙石質瞳眸卻是牢牢盯著小舟,哪怕姿態再如何狼狽,這一刻驀然停下腳步,決定孤注一擲與小舟決一死戰的凶獸突然又有了絕世異獸的風采,在逃命而亡的選項面前,它寧可拼命而死。

  柳夜闌冷聲道:“殺賊先斬王!”

  那些仙面蛛顯然皆是被這仙面母蛛吸引而來,既然如此……那便將這仙面母蛛先行擊殺!

  小舟上,氣氛驀然肅殺。

  而仙面母蛛只漠然看著小舟,彷彿渾不在意對手強悍的殺意。

  當柳夜闌再次揮出一鞭的時候,不知從哪里躍出來的仙面蛛率先一躍而起,竟是擋在了仙面母蛛之前。

  能將仙面母蛛都重創若此的長鞭專門克制此界異獸,普通的仙面蛛又如何捱得住,清脆的撕裂聲中,五臟六腑在半空中嘩啦啦落下,待墜落到地面時,那仙面蛛已經一分兩半,中間一灘辨不清的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那長鞭攻擊範圍極長,中間致命的一段雖被仙面蛛攔下,但長鞭兩頭的攻擊餘勢未消,依舊在仙面母蛛身上留下了更多的傷口,可它卻靜默地蹲在原地,雙眸牢牢盯著小舟,渾然未覺身上傷勢。

  看到這樣的仙面母蛛,柳夜闌心中一沉,他知道,今天必是難以善了了。

  眼前這只凶獸,竟動了以命相搏……甚至同歸於盡的念頭!

  他咬著牙一言不發,又一鞭揮下去,又一隻仙面蛛跳起來阻攔,一鞭又一鞭,一隻又一隻,隔著半空揮灑的血雨,柳夜闌緘默著與仙面母蛛冷冷對視,彷彿在另一種層面上冰冷地交鋒廝殺,慘烈程度絲毫不亞於場面上的血腥殘酷。

  終於,長鞭毫不停歇的攻勢慢了一瞬,那是銜接的吳安喘了口氣,微微慢了一拍,縱然這長鞭上有靈力引擎,對於修士的靈力要求不如原先驅使長鞭時那麼恐怖,幾近於無,可畢竟也還是有消耗的。

  在原先的追擊中,那點靈力消耗可以近乎看作是零,可現在,當源源不絕地一鞭接一鞭地揮下去時,吳安發現自己體內那些殘存的靈力竟是漸漸有不支之勢,而地上,四分五裂的仙面蛛屍體鋪滿視野範圍之內,甚至看不到半點沙地的痕跡,而更遠的地方,不斷湧來的仙面蛛猶如潮水源源不絕,簡直叫人懷疑整個絕土之境哪來這麼多的異獸!它們到底都是藏在了何處!

  這般下去……他們三人能堅持到將之殺盡的那時嗎?

  視線範圍內,仙面蛛的屍首層層相疊,還不斷有仙面蛛從四面八方而來,不知疲倦、不知恐懼一般踩著同伴的屍首前行,這場面既驚悚恐怖,又叫人噁心想吐。

  柳夜闌三人堅持到此時,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天空昏沉的沙雲翻湧明滅,沙雲之下,殺不盡的仙面蛛源源不絕,也許小舟的三人還能繼續下去……不過只是因為看著那只仙面母蛛冷冷的姿態、心中那股憤怒與不甘還在驅使著他們壓榨盡身體最後一分潛能。

  丹藥不斷消耗……甚至丹藥都不再有效。

  這樣的情形下,身體已經徹底枯竭,就算掌中寶能為他們帶來源源不絕的法器丹藥,他們也已經無法支撐下去了。

  突然,吳安腳下一顫,那揮出一鞭竟未發出應有的威能,那只一躍而起的仙面蛛非但沒被他劈成兩半,反而朝著他直直而去!

  操縱著小舟的崔輕帆也早已是靈力枯竭、苦苦支撐,長時間作戰也令他反應遲鈍,竟是未能及時操縱小舟避開!

  而另一旁的柳夜闌剛剛揮鞭,竟只能看著那仙面蛛朝著吳安直直而去,無法反應……

  哪怕一個呼吸之前,吳安都有把握可以將這只畜生擊殺!可現在……他苦笑,手中一鬆,那根已經撕裂無數仙面蛛的長鞭從半空中落了下去……他的手連長鞭都快握不穩,而靈力引擎也已經消耗殆盡。

  看著那只向著小舟撲來的仙面蛛,吳安突然吐了一口氣,他沒有時間來得及回頭給一個擁抱,一句話,甚至一個微笑。在柳夜闌與崔輕帆驀然蒼白的神色與焦灼擔憂的視線裏,他就那樣一躍而下,朝仙面蛛狠狠躍去——如果一定要死,至少不能拖累小舟,那上面可還有他的同伴、他的戰友……他新認下的兄弟。

  崔輕帆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柳夜闌心中冰涼,長鞭失力,丹田枯竭,這樣的吳安……是在送死。

  半空中,狠狠躍下的吳安與那只猙獰恐怖的異獸撞到一處,下墜之勢不止,竟是抱著那只仙面蛛要墜往那密密麻麻全是仙面蛛的地面之上!

  仙面母蛛、連同無數仙面蛛這一刹那竟是俱都安靜下來,安靜仰望著這殺戮了無數同族的異族墜落到它們之中,隨即下一瞬間,仙面母蛛以下,無數的仙面蛛興奮地嘶吼起來,恍如看到即將落入獸群之口的獵物,它們爭相湧動,每一隻都想要上前咬下一塊肉來!

  看到這一幕,柳夜闌不顧一切地道:“老崔!我們下去!”

  就是要死,他們一路起來,同生共死這麼多遭,也要死在一處!

  小舟降低了高度,朝著一人一蛛墜落的地方狠狠沖去,這一幕直如熱油點火,令原本已經興奮至極的仙面蛛海沸騰呼嘯,無數仙面蛛爭先恐後地朝著那已經放低的小舟奔躍而去,一隻又一隻爭相去將之撲倒,撲倒在蛛群之中,再狠狠撕咬!

  小舟不斷遭遇著恐怖的衝撞,甚至仙面蛛連綿的神魂衝擊再次襲上識海,可不論是一隻只將仙面蛛抽開的柳夜闌還是竭力保持著小舟前行速度的崔輕帆,他們沒有一人神情中有半點動搖。

  前方,吳安即將被仙面蛛淹沒……

  柳夜闌心中突然升起一種無望,來不及了,就是他與崔輕帆再如何拼盡全力,也終是來不及了,他只來得及看到吳安回首那一個目眥欲裂、又彷彿熱淚湧動的神情……

  這一刻,他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就算葬身於此,就算還有許多遺憾,終究卻是無愧於心了吧。

  崔輕帆長長出了口氣,小舟突然停了下來——他已經脫力了。能堅持到現在,就是他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跡。可奇異般的,他並沒有放棄之後的空虛茫然,甚至對於即將到來的結局也沒有絲毫恐懼。

  瘋狂而密集的撞擊令小舟在翻滾中漸漸變形,柳夜闌一人一鞭獨自堅守的那一方入口無數仙面蛛爭相撲來,密密麻麻擠滿那一方小空間,也許下一瞬間,不論是入口、還是小舟其他薄弱之處,就會有仙面蛛湧入,將這一切終結於此。

  崔輕帆只淡然站起,從腰間摸出自己慣用的法器,在起伏不定的地面上平靜地向柳夜闌走去,一切結束之時,他希望是與同伴並肩而戰、力竭而亡,像個戰士那般死去。

  看到這樣走來的崔輕帆,柳夜闌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走來,但他一個字也沒說,或許也不必說,熱血豪情早已經在胸膛間湧動。

  並肩的二人不去理睬身後即將被撕裂的小舟,將那樣笑容自若地並肩而戰,面對瘋狂湧動的無盡仙面蛛,牢牢守著那一個已經變形、也許也不會有人回來的入口。

  當身後一線昏沉光線突然出現、並不斷擴大、可以隱約看來那不斷湧入的長足、興奮的口器涎液時,極度亢奮的嘶吼聲陣陣響起,柳夜闌與崔輕帆對視一眼,這一刹那,他們知道彼此都做了最終的決定,柳夜闌遞過一小小的丹藥,沒有多說,他們都知道那是什麼。

  戰到現在,柳夜闌身上的補給丹藥早就耗盡,能夠從掌中寶裏兌換來的丹藥因為身體的枯竭也早已經發揮不了作用,他此時能夠遞上的丹藥是什麼,不言而喻。

  煉丹師都會為自己準備的,用於面對不想面對的場景時的丹藥。

  崔輕帆含在舌尖上,便要吞下,就在此時,突然周遭仙面蛛層層湧動,崔輕帆茫然地抬頭,眼前被仙面蛛密密麻麻占滿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線光明,竟是出現一片天空。

  隨即便是驟然而來的強光,伴著嘶吼聲國隱隱約約的大聲呼喊:“崔……柳……道友……我們……”

  這強光刺得崔輕帆幾乎睜不開眼睛,幾雙有力的臂膀已經將他牢牢抓住,修士對於近身的氣息極其敏感,這幾道氣息都極其陌生,散發著各不相同的氣勢,可是,奇異般的,明明應該推開、甚至對這樣的距離感到警惕的自己,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甚至隱隱覺得狂喜與心安……因為,這是屬於修士的氣息,不是那些異獸。

  當他再次睜眼時,眼前情形已經大變,他周遭環繞著十余個修士,每人手握長鞭,將他與柳夜闌牢牢護在中央,他細細看過去,這些人形貌陌生,一個也不識得。

  然後,他耳邊便在仙面蛛的嘶吼中不斷響起大聲呼喝:

  “那個誰!你快掩護!!!”

  “啊啊啊啊,戴花的那個娘娘腔,你快攔下快攔下啊!”

  “臥槽!你說誰是娘娘腔?!信不信小爺把你扔到仙面蛛裏去!”

  “別TM吵了,快點清出塊地方來!”

  先前那二人同時怒吼:“你誰啊!敢管老子的事!”

  柳夜闌&崔輕帆:……

  突然就發現原本的心安徹底不見了呢。

  崔輕帆悄聲向柳夜闌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有點懵的崔輕帆,柳夜闌“呃”了一聲,環顧這些一邊彼此怒駡、一邊互相指責還不忘狠狠收拾周遭仙面蛛的修士們:“我們……大概是被好心人給救了?”

  只可惜,這些好心們好像互相之間都不太認識,也不太熟悉呢[手動滑稽]。明明是並肩為戰,非但沒有配合,甚至因為彼此的攻擊衝突而頻頻出錯……這種混亂的場面下,柳夜闌額角很痛,很懷疑,自己與崔輕帆真的能被“救下”嗎?

  然後,頭頂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柳兄——老崔——!!!”

  柳夜闌抬頭,隨即與崔輕帆露出狂喜的神色來,頭頂那張臉已經亂七八糟,身上血跡零亂,但依稀可以從那二逼的狂喜姿態裏認出吳安獨有的傻叉風範。

  隨即,叫柳夜闌更加震撼的是,他們頭頂不只是吳安,更不只是吳安所在的那小舟,而是漂浮著數十隻小舟,無數長鞭自小舟上伸下來,在無數仙面蛛的痛苦嘶嚎中,竭力地幫助他們周遭清出一片空地。

  此刻,頭頂沙雲翻湧,周遭異獸嘶吼,卻也不能掩蓋天上地下所有修士齊心協力帶來的沸騰與震撼。

  他掌中的小助手卻只風輕雲淡地道:“得道多助,汝道不孤。肯為天下抛灑熱血者,天下必不肯負。”

  然後他眼前投映出一幕幕畫面:那是看到他們三人被重重仙面蛛圍困時,一個個毅然決然出發、追著仙面蛛不斷前進的身影,在無數黃色光點從秘境的各個角落朝此地聚集之時,亦漸漸有綠色光點、起先零星、後來彙聚、猶如浪潮般朝此地洶湧前進……

  柳夜闌這才明白,周遭這些……竟都是絕土之境中四面八方自發而來鼎力相救的修士們!

  看著自己周圍那些亂七八糟猶在殺著仙面蛛的修士,柳夜闌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各自為戰的傢伙會亂七八糟地湊做一路,那些彼此指責、笨拙的配合、暴躁的跳腳都叫他忍俊不禁。

  嘿,原來他們三人並非孤獨地在與整個秘境的仙面蛛為戰。

  看著天上地下無數修士為了拯救他們而奔走忙碌的場景,先前那些平靜一掃而空,胸腔中重新又湧動著熱血豪情,柳夜闌當即向小助手索要了一艘嶄新的小舟。

  看著頭頂盤旋的數十小舟為他們清出的周遭地界,柳夜闌一聲長嘯:“諸位道友!”

  周遭十余個修士停了亂七八糟的攻擊,看向他,柳夜闌鄭重地道:“諸位義舉!柳夜闌在此謝過!我等既為同道並肩而戰,便齊心協力肅清此界,還天地一片清朗吧!”

  肅清此界?還天地一片清朗?!

  戰在四面八方不斷湧現的仙面蛛中央,這一刻,頭頂有數十飛行法器相助,周遭儘是陌生卻肯為同一件事豁出性命的道友,沙暴塵海兇猛異獸似乎都已經微不足道起來。

  那還多說什麼,“幹他娘的!”

  隨即,在柳夜闌有序的調度下,這十幾個修士努力保持著笨拙的配合,邊戰邊退入小舟之中。

  事實上,柳夜闌很快發現,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很骨感的。

  當在仙面蛛不甘的嘶吼中升空之後,柳夜闌發現頭頂的情形也並沒有好到哪里去,方才為了給他們清出一塊可以安放小舟的空地,頭頂駕駛小舟的修士們不得不密密麻麻擠在一塊小小的天空,彼此挨挨擦擦看起來好不“熱鬧”……

  然後他們高度拉起來之後,也不時看到上面的小舟中伸出個把腦袋朝隔壁的小舟怒吼:“怎麼開的船!沒看到旁邊有人嗎?!”

  隨即“咣”地一下,那腦袋就懟在了隔壁的舟身上,腦袋回身對自家小舟裏的修士怒吼:“怎麼開的船!沒看到老子在邊上嗎?!”

  ……

  就是他們這小舟上十幾個擠得滿滿當當的修士,此時不知是誰先提及了方才在底下交手時的糗事而再次炸毛,眼看又要再起衝突。

  柳夜闌頭痛無比。

  便在此時,遠遠看著這一幕的仙面母蛛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那三隻螻蟻明明就要被捏死在手上,卻突然出現了這麼多全副武裝的修士將人救走,它如何肯善罷甘休?!

  各飛行法器上,原本吵嚷的修士們突然安靜下來,齊齊看向那只仙面母蛛。

  他們沒有忘記,一切因何而起,他們來到此地,除了救人,還有更重要使命:肅清這片天地!

  遠處那只狼狽卻依舊威勢不減的凶獸早已經用實力將自己牢牢印刻在這些修士的心目之中,可此時的它,背甲完全碎裂,八條腿上也密佈傷痕,連龐大的身軀都無法繼續支撐,就算有無數的仙面蛛環繞周遭,似乎也翻不起風浪了……

  便在眾人如此想之時,這只仙面母蛛最後兩條長腿竟是突然發力,支撐起整個龐大的身軀人立而起,露出整個腹部,然後,所有修士便瞪大了眼睛,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起來,只見那仙面母蛛腹部密密麻麻皆是長長細須,在這人立姿態之下,那些長長細須不斷向四面八方延伸,狠狠紮進地面上無數仙面蛛的屍首之中!

  不過刹那,地面之上幾乎就已經被那些細須覆蓋,幾乎看不見那些仙面蛛的屍首……

  這是極其邪異驚悚的一幕,那些細細的須條上不斷湧動著光點,這只仙面母蛛……簡直是像在不斷從那些死去的仙面蛛身上汲取著什麼!待他們動用神識細細看去時,竟在那些光點中看到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有異獸,更有人類……

  崔輕帆悚然道:“那些被仙面蛛殺死的修士……盡皆神魂皆無!”

  修士身死之時,如果沒有動用秘法保全元嬰,那麼神魂會自然消散在天地之間,可那些被仙面蛛殺掉的修士,卻盡皆屍首完整,神魂消失。

  崔輕帆這般提醒,柳夜闌情不自禁想到了他見到的第一個死在仙面蛛手上的修士,經歷如此之多的險惡,那一幕卻依舊牢牢印在他腦海中,輕易就能想起,那只趴在修士屍身上的仙面蛛,完整的屍身,消失的神魂……

  他驀然覺得一種徹骨的寒意凝結全身,這只仙面母蛛先前那些神魂攻擊的手段,它……亦是以神魂為食。

  這整個絕土之境,甚至整個九嚎深淵裏的仙面蛛……難道都以神魂為食……那他們這些進入絕土之境的修士……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被放進來?

  升仙大會,名門大派的選拔名額……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即使是柳夜闌這一刹那亦有些無法接受眼前這殘酷血腥的真相。

  他們,真的只是這些異獸的食物而已。而這一切,早在將他們放入這九嚎深淵時,那些名門大派的修士就早已經知道,可是,他們依舊許下諾言,誘使他們進入此境……

  不過片刻,地面上那些被細須吸盡的仙面蛛屍身漸漸乾癟下去,隨著塵暴大作,這些屍身漸漸化為一樣黃色的沙塵,飄蕩在這片秘境之中。

  那仙面母蛛此時的模樣早已經天翻地覆,腹部恐怖的長須已經變得粗壯猙獰,它整個的身軀包裹在重重長須之中,張牙舞爪,徹底變幻了模樣,已經不知道是否還能稱之為仙面母蛛了。

  柳夜闌深吸一口氣,不論那些名門大派誘使眾人進入此境到底有什麼陰謀,眼前,他們絕不能再放任這仙面母蛛變化下去!

  他只長嘯一聲,朝所有小舟上的修士道:“攻擊!”

  再顧不上彼此扯皮,所有修士都知道,情況不太妙,必須將即將到來的大劫扼殺在搖籃中:無數長鞭狠狠朝著那長須猙獰的仙面母蛛而去!

  可是,更多的仙面蛛密密麻麻湧動著阻攔在長鞭之前,它們倒下的屍身很快又被長須紮進、吸幹,到得最後,除了被仙面蛛密密麻麻掩護成球、還在不斷蠕動的巨大怪物,整個地面之上,只有漫漫黃沙,再看不到方才鋪天蓋地的仙面蛛痕跡……

  柳夜闌心中格外焦灼,此番進入秘境以來,意外接二連三層出不窮,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揣測仙面母蛛身上到底在發生什麼變化,他只知道,必須要在這變化之前徹底將之斬殺,否則……他心中不祥的預感前所未有的強烈。

  而此時,在距離九嚎深淵無比遙遠的修真聯盟,繁忙程度根本不亞於此時所有手段輪番上的絕土之境。

  漩鏡界,剛剛掛牌成立的“諸界異生物學會”,牌匾上的油漆都沒幹,卻已經燈火通明地忙碌了數日了。

  杜子騰仔細看著眼前那只連毫毛都被詳細解剖、分析的仙面蛛,聽著旁邊那修士侃侃而談地分析道:“從這只仙面蛛的甲胄成份來看,怕是生活在土系靈力活躍、而乾燥少雨之處,你看它的口器,雖然鋒利,卻並沒有相應的吞咽通道,說明應不是以肉食為生,反觀其腹甲上的依附的結構,卻有神魂相關的功能,恐怕,這所謂的仙面蛛……是魂獸。所謂魂獸,便是以神魂為食的異獸……

  縱觀這仙面蛛內裏經脈對於神魂之力的動用、背甲腹甲這幾處生長得並不完全之處,若按照這幾處結構的生長方向來看,基本可以斷定……目前這模樣,並非此類魂獸中的最終形態,再向上發展,應該還有吸收神魂之力更為強大的形態……甚至最終發展出完整的神魂之體。”

  “神魂之體?”杜子騰不由打斷了眼前這修士的分析,仔細問道:“王會長,你可確定?神魂之體乃是此類異獸的最終形態?”

  王璟淡淡一笑:“宗主,您不是見過重塑神魂而復活的例子嗎?神魂修行之道亦是三千大道之一,若能走到高處,神魂亦與肉身無異,甚至因為脫離了肉身束縛,舉手投足間,俱是神魂攻擊,叫普通修士防不勝防……用您的話來說,這便是所有魂獸進化的終點與目標。”

  杜子騰聽得面上大震。

  王璟並不知道杜子騰心中所想,他只是說道:“不過,這魂獸卻還有些特異之處。”

  杜子騰看向王璟:“還請王會長解惑。”

  杜子騰身旁,司少文等人亦在列,對於這位從天而降的王璟大師,他們全然不知對方來歷背景,宗主卻肯為了對方直接重新成立了一個異生物學會,直接力邀對方擔任會長,這在修真聯盟發展過程中,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對於這位王會長,各個核心高層都是觀望居多,一來並不知道所謂的異生物學會有什麼用途,二來不知道這位王會長的本事。

  直到此時,親自聆聽王璟通過仙面蛛各個方面形態結構的解析,竟如能直如親見般描繪出仙面蛛生長的環境,在種族中的序列等階……簡直叫人不得不嘆服,難怪杜宗主會直接授予高位。

  事實上,這位曾經左右整個百城界的大人物,此時重塑神魂、重獲新生之後,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般,對於所謂的權勢高位早就嗤之以鼻,壓根兒不願意去理會。

  他可是曾經借妖族殘骨推導出整個妖靈器體系、流傳一整界、孕育了一整界妖靈器師的人物,如今洗盡鉛華,無非是想常伴愛侶身旁,多看護一下自己那命途坎坷的孩子。

  如果不是杜子騰與蕭辰於他們一家實在恩同再造,杜子騰竭誠相邀的異生物研究又確是他興趣所在,再怎麼樣的高位,王璟都絕不會理睬的,更何況,在他看來,這所謂的學會會長一職,很高嗎?

  倒是大衍與他算是故人重逢,一個是曾經墨部部首十分看好而差點正式列入門牆的弟子,一個是昔年苦求入門而不得常年忝顏旁聽的下人,如今卻在無數光陰之後又同在一個陣營,不得不說是機緣巧合命運有定。

  大衍平時雖是傲慢不羈,但在關鍵之事上卻是十分分得清楚,在他看來,王璟對於家族有怨恨,但對親自鎮壓他的部首卻無半點憎惡,王璟所恨,不過是與愛侶生死相別光陰空逝之憾,於墨部部首,他卻是感激對方的賞識知遇提點,更仰慕于對方于符陣道上冠絕古今的成就,對方鎮壓他不過是基於職守公義而為,更何況……

  王璟心中清楚,墨部部首那樣的人物,如果想要完全鎮封於他,又豈會妖族骸骨飄落入封陣之中,終究還是留下了渺渺然一線希望吧。

  大衍不曾將所有秘密說透,只是要王璟多多看護杜子騰。

  王璟何等人物,一句隱約的提點,加上漩鏡界杜子騰早年傳聞的那些蛛絲馬跡,大衍能夠推知的事情,他豈會不知。

  只是明瞭之日,他卻未免感慨命運飄渺,他被那位墨部部首賞識而一飛沖天,又因為辜負這番賞識而被鎮壓,命運流轉,最後他卻是機緣巧合,終因為對方之子而一家團聚。

  哪怕只看這番糾葛的淵源,他亦是難以完全拒絕杜子騰的竭誠相邀,否則又會有這什麼異生物學會之事。

  他醒來時日雖短,卻對杜子騰所作所為了然于心,對方突然交給他這樣一隻魂獸,希望由他解析清楚,此時又如此關切,想必是與諸界中那兩大勢力密切相關了。

  王璟並未多問,只是一指這仙面蛛那結構完好的、被拆解下來的腹甲:“您不妨仔細看看,這腹甲之上的結構紋理。”

  杜子騰亦是當世首屈一指的符陣大師,早先大衍揚言說他天賦能耐不在其父之下時,王璟還曾經不屑一顧,此時漸漸瞭解,甚至不得不承認,杜子騰于符陣道上,走的是一條天馬行空絢麗璀璨之道,與墨部部首都截然不同,直指向另一種浩然龐大之道,如今繁榮興盛的修真聯盟,處處都有這不拘一格、眾生平等之道的痕跡。

  仙面蛛的腹甲結構,不需要王璟多解釋,王璟能看得出來,杜子騰自然亦能看得出來。不過是因為杜子騰手頭諸事煩雜,對於異獸未必像王璟這般熟悉,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看出異常之處在腹甲罷了。

  杜子騰觀察片刻之後,整個腹甲繁複如迷宮般的神魂相關的紋理結果便已經了然於胸,他皺眉道:“此處,是要長出什麼東西來?”然後,他突然神情一變:“神魂能量逆轉之後……這裏長出的東西,必是能寧定神魂的東西……”

  此言一出,知道絕土之境情形的司少文等人俱是面色大變。

  寧定神魂之物,整個絕土之境最有名的,不正是那已經在一定範圍內赫赫有名的玉蛛蘭麼!

  這斬梧盟……到底是要做什麼?!

  以神魂為生,卻能產出玉蛛蘭……這樣的魂獸養在秘境之中便也罷了,可現下,整個斬梧盟的高階散修、還有那些小門小派的高階修士可都悉數聚攏在其間!

  更不要說,這樣的魂獸還有進階之態……

  杜子騰神色變幻不定,司少文卻已經即肅容道:“宗主,如此倒行逆施之輩,該收拾了!”

  好像他們說的不是統治一方的龐然大物,而是哪家惹是生非的紈絝。

  不等杜子騰多說,弘宇加急的傳訊已經闖了進來:“秘境急報!”

  杜子騰點開一看,只見投影之上,無數仙面蛛密密麻麻攀爬在一隻巨大的蠕動的球體之上,數十隻飛行法器拼盡全力的攻擊也因為不成章法而全然無效,除了擊落數隻仙面蛛,那巨大的球體內部依舊發生著可怖的變化,無法阻止。

  杜子騰一語不發,直接將這傳訊轉給了王璟:“可有應對之法?”

  王璟皺眉道:“這……分明是想要強行晉階啊。”然後他凝重地道:“恐怕此物的下一個階段,便是神魂之體了。”

  那是擺脫了肉身的神魂狀態,除非大乘親至,否則再如何手段齊出,絕土之境的所有修士也絕無幸理!

  杜子騰語氣冰冷:“司會長,先前委託你們製造之物可有生產完畢。”

  司少文躬身應道:“早已經生產完畢,只等宗主下令。”

  杜子騰看向那片昏暗陰沉的天空:“那便發下去,好好收拾收拾下吧。”

  司少文等人齊聲應是,看向那投影之時,所有人心都湧動著一個奇特的想法:這斬梧盟倒行逆施,不斷作死,甚至不惜自損根基,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果只是為哄騙這些修士進入九嚎深淵中當飼料,最後只是換取那什麼玉蛛蘭……雖則玉蛛蘭寧定神魂之能十分強大……可卻也未免太過因小失大……萬載根基,怎會淺薄若此?

  這背後,到底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而杜子騰只定定看著投影,神情不動如山,唯有偶爾閃動的眼神似在不斷思索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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