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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第538章
第538章 不知所起

  裏正登門之時,天光大亮都沒有多久,靳一斯正在屋裏發愁,他現在終於意識到另一個大問題,寰埏將他這麼一拋,不只是把草妖這個大麻煩拋給了他,同時也意味著他失去了一個大食堂,那些花啊葉啊果子啊什麼的……再也吃不著了嗚嗚~

  想到今後的生活,靳一斯不由內心發愁,也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食物,他這個異世界來的人能不能吃,吃了會不會有問題,畢竟,塔內那些靈植都是有些能耐的,起碼它們提供的那些東西,靳一斯吃了這麼久還是安然無恙,如果換到這個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可很快,靳一斯就知道,人哪,只有吃飽了撐著才會擔憂有的沒的,他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時,想的就不是能不能吃,而是有沒有得吃的問題了。

  農家早飯一貫的早,畢竟,早早吃了飯食才好下地。

  一個臉膛微紅的大漢掀了門簾進來:“小兄弟,俺爹讓你一塊兒去吃朝食哩,你兄長這,俺替你看著。”

  靳一斯忙不迭地連忙道謝。

  他到得堂屋一看,不只昨晚兵荒馬亂中匆忙見到的老漢一家都在,還有個一看衣服便比老漢高級的老者也在,老漢也不介紹,只乾脆地拿起塊黑糊糊的東西:“小兄弟辛苦一宿了,趕緊坐下吃點吧。”

  靳一斯連忙道謝,卻不動聲色觀察著老漢吃東西的方式,他不敢大意,知道一個不好也會暴露,便也抓了一塊在手中開始吃起來,剛一進口,靳一斯就不由對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感激涕零,無它,又酸又澀又苦,如果不是他餓成這樣,這東西絕計咽不下去,但他見老漢家人人吃得香甜,便也硬著頭皮大口吃起來,講真,現代人誰吃過這種主食啊,他在寰埏那裏也是天天有仙果上貢給他的好嗎。

  沒人招呼那老者,他卻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半點也不覺得尷尬,待到大家風捲殘雲吃得差不多了,老漢一抹嘴:“你們仨這便下地去吧,二妮兒留家裏。”

  靳一斯順著老漢的招呼看過去,只見一個頗為俏麗的少女脆聲應了下來,見到靳一斯,頗不好意思地低頭開始收拾起來,動作間極為麻利。

  老漢看著那老者,這才對靳一斯淡淡道:“這是我們八坪鎮郭裏正,聽說你們兄弟在俺家落腳,一大早便趕了來。”

  靳一斯連忙見禮,寒暄幾句,對方便道:“聽聞賢兄弟遭遇劫匪,也不知令兄傷勢如何,可容老朽前往一探?”

  靳一斯心中早已經開始覺得奇怪,這裏正收到消息未免太快,現在又提出來要見草妖,也不知是什麼打算?

  他面上不顯,自然在前面引路,不得不說,靳一斯這一夜忙活不是白忙活的,草妖現在看起來……呃,更像個重傷瀕死的凡人了,看那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透血傷口,微弱到幾乎沒有起伏的胸膛,身上透出濃濃苦澀傷藥味道,看到的人沒有不相信的。

  那裏正不知為何,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只淡淡道:“在外行走,難免遇到些波折,你們二人便在莊老漢這兒好好休息吧。”

  連面上客氣的告辭都沒有就走了。

  靳一斯簡直無語,這什麼人哪,來了非要看病人,看了病人,不安慰別人不說,連點表示都沒有抬腳就走。

  莊老漢哼了一聲:“莫要搭理那等人,”他叮囑道:“你這兄長可喂得進湯水?”

  身為非人族類,早已經辟谷,靳一斯至今都記得眾靈植對他沒有辟谷一事的鄙夷呢,他自然也不可能嘗試給草妖灌東西,但現在莊老漢這麼一問,靳一斯眼中狡黠一閃而逝,連忙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莊老漢聞言鬆了口氣似地點頭:“既然昨夜能進些湯水,說不得便是好轉之兆,待會兒老婆子給熬些藥,再喂些食水,他這年紀輕輕的,熬過去便沒什麼大礙了。”

  在莊戶人家看來,還能進東西便是有救,甚至都不必請什麼大夫了。

  看著床上躺著的草妖,靳一斯滿臉的“感激不盡”,再次連連道謝。

  莊老嫗有女兒相助,熬藥煮湯很快便好,靳一斯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衣不解帶地開始服侍起草妖來,哈,他倒要看看,這所謂的牛叉仙人,吃到這凡間的藥食會怎麼樣~~~~

  草妖自然是沒有辦法反抗的,靳一斯背著莊家人,一碗味道奇怪的糧水很快給他灌了下去,托現代資訊發達之福,靳一斯手法十分利索,一托下頦一捏下巴,就灌了進去。

  至於那碗聞起來就苦得叫人起雞皮疙瘩的湯藥,當著莊老嫗的面,靳一斯細心地用小勺一點點給草妖喂著。靳一斯內心攤著手,這不能怪他啊,誰叫莊老嫗他們忙活完了都在一旁閒扯看著他呢。

  靳一斯喂完了湯藥,再給草妖收拾一二,整理下被褥啊衣裳啊什麼的,或者把對方頭髮紮個沖天辮……看著平日威風八面的草妖躺在那裏任他為所欲為,靳一斯簡直要叉腰大笑,不知為什麼,好像有種買了個矽膠充氣娃娃任由自己折騰的錯覺,還是草妖定制版本的……

  這麼一想,好邪惡啊~

  在靳一斯臉上那個邪惡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的時候,草妖赤金色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定定落在靳一斯臉上,叫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左右看看之後,他心虛地低聲道:“咳,你醒了?傷好點沒?”

  草妖只是重傷,昨夜逼出最後一點靈力為二人變裝並給靳一斯留下通微玄木一點天生之能,當時確是神識昏沉沒有半分自保之力,但這種情形是極其危險的,沒有哪個修士會放任在自己在這樣的情境下停留太久。

  靳一斯不由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也不知道這草妖到底醒了多久,會不會早就看到了……

  但這會兒,靳一斯可機智了,立馬一臉驚喜地上前大叫道:“兄長,你醒了!”

  莊家的小院兒本就不大了,靳一斯這放開嗓門一聲吼,莊家在家的老幼可不是都來了,一時間都覺得嘖嘖稱奇,連道是老天爺看他們兄友弟恭不忍將他們分開呢。

  到了這日傍晚,整個村裏估計能挪動的都來了,跟圍觀大熊貓似地將兩兄弟看了個遍,說到這兒,靳一斯不得不佩服草妖,居然連他倆的身份都有模有樣地編造了出來,什麼世居淮南,行商世家,路遇劫匪,必有後報云云。

  一時間,整個村都對兄弟倆交口誇讚,連道定是講究人家出身,莊家這人救得好。

  草妖雖是醒了,靳一斯卻是暗暗威脅道:“兄長傷得這般嚴重,能不挪動便還是不要挪動了吧?我先去信給家裏好令他們放心,兄長便待這傷徹底好了再啟程吧。”

  草妖略微蹙眉,莊老漢只以為這家兄長是惦記著家中營生想早日回去,便也勸道:“我觀你這兄弟伺候得妥帖周到,你便好好安心養傷,也叫他放心,徹底好了再走吧。”

  然後草妖便在冷著臉的表情中,繼續當著靳一斯的……矽膠充氣娃娃。靳一斯滿面笑容、充滿愛心地給草妖整理著衣服、喂藥餵飯啦,簡直樂在其中。

  畢竟,能叫草妖這麼乖乖聽話的機會,靳一斯敢保證,寰埏長這麼大估計也沒有遇到過!他怎麼能輕易放過。

  不知是不是靳一斯的錯覺,在他俯身給草妖換傷藥的時候,這傢伙居然下意識地側開了頭,咦咦咦,難道居然是不好意思!!!哇哇哇,世紀大發現啊!硬扛那麼多超人都不手軟、打到天崩地裂血流一身都不皺眉的傢伙居然會因為給他換藥而不好意思哇哈哈哈哈哈哈!!!

  靳一斯是誰?那可是從高中寄宿就開始過集體生活的,這種程度的接觸就害羞什麼的,他完全想像不能啊,一時間,這個矽膠娃娃看起來更好玩了呢!

  換了傷藥給草妖蓋好被子把東西收拾出去的時候,靳一斯發誓,他聽到了草妖長出口氣的聲音,在靳一斯的悶笑聲中,草妖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並沒有過多久,靳一斯竟然又端了盆熱氣騰騰的水和巾帕進來。

  草妖疑惑地挑眉,靳一斯笑眯眯:“兄長,我給你擦身。”

  草妖登時怒從心中起:這凡人當真是得寸進尺!一再冒犯!

  靳一斯卻是慢條斯理將盆子放在旁邊桌上,一邊解釋道:“兄長,人吃五谷雜糧,自然是要新陳代謝的,你先前護我一路,身上怕是都髒汙了,我知道你生性愛潔,我並非不給擦洗,實是你先前傷勢太重沒辦法,你就原諒弟弟這一次吧~~~”

  這矮小屋舍牆壁便只薄薄一層木板,連隔壁一聲咳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莫要說靳一斯這樣中氣十足的說話聲了,草妖嘴角扯出一個冷冷的弧度……索性雙目一閉,竟是一副聽之任之,懶得再搭理靳一斯的模樣了。

  靳一斯並不是說著玩的,他也並不只是為了戲弄草妖,而是做戲做全,今天那位莫名其妙的裏正,還有莊老漢一家隻言片語間透露出來的資訊給他的感覺並不好,既然是要偽裝成這裏的原著民,那便將自己當成穿越者,老老實實融入這個社會,一舉一動當成真正的古代人來做吧。

  起碼此時,靳一斯絕不會和草妖討論任何與寰埏有關的話題,這一點,雖然他沒有提示過草妖,但看草妖的表現,卻是十分上道。

  一時間,房內只有靳一斯擰帕子的水聲,還有他解草妖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農家愛惜資源,自然是不可能有什麼燈火的,只有一點明亮月光自門外透進來,便是靳一斯也不得稱讚一聲,這草妖看不出來嘛,身材還挺有料,他有點小嫉妒地想道,明明就不是人類,還要長個人類雄性都嚮往的胸肌腹肌來幹嘛?連那些綁著的繃帶都未能完全掩住分明的肌肉線條。

  草妖閉目看似在養神,其實內心並不平靜,溫暖柔軟的布料撫觸過肌膚,這種溫暖對於可輕易涉足九炎熔岩的草妖來看,根本談不上什麼溫度,可不知是否因為那點溫涼指尖偶爾撫過的光滑觸感,竟有種意外的灼熱,在靳一斯擰乾淨帕子,扶起草妖肩膀要扶著他翻個身時,草妖竟情不自禁捏住了靳一斯的手腕。

  靜謐月光下,二人四目相對,呼吸融融相聞,一邊有著明顯的錯愕驚訝,另一邊卻翻騰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的什麼情緒,好像海面下的暗湧,看似平靜卻已經是驚濤駭浪。

  這股叫靳一斯驚詫不已的古怪感覺只有短短一刹,草妖便放開了他的手腕,不見他如何用力,手臂一托,便輕巧地翻過了身,露出了肌肉強健的背脊,看起來就像他確是在靳一斯的幫助下翻了個身一般。

  靳一斯不明所以,只當是自己這番舉動也許在這高高在上慣了的草妖看來,確是太過逾矩,所以有些生氣了?

  可分明覺得,這一次他擦過對方肩背時,對方明顯繃緊的肌肉,靳一斯更茫然了,肌肉緊張……這到底是為了啥啊摔!難道這草妖防備心這麼強,以為自己會從背後突襲?對方腦洞不會有自己這麼大吧!

  靳一斯胡思亂想著,手上卻並不敷衍,仔細收拾完了之後,他見草妖今天表現如此異常,也沒敢再嘴上開車威脅給對方擦下半身什麼的,給對方穿好衣服、蓋好被子便出去倒水收拾去了。

  這一晚不似前一晚,靳一斯再是如何年輕精力好,也不可能再連著熬一宿,再者說,他“兄長”病情都有好轉了,他也沒這必要不是,不必莊家人多吩咐,按照常理,他也該是和他“兄長”同榻而臥的。

  只是,他打理好自己回屋看到大喇喇身在床上沒有半分讓位的草妖,不由心中有些不爽,就算演戲有些得罪對方了,還不是為了躲開對方那些神通廣大的仇家嗎?幹嘛這麼小心眼?

  還是說,對方始終覺得和自己不是一個層面的生物,不屑於和自己躺一塊兒?

  靳一斯挑眉,這種局面,對他來說簡直小兒科,現代不知見過多少呢,他咳嗽一聲上前為難道:“兄長,我已經洗乾淨了,你放心吧,不會弄髒你床榻的。”

  隔壁傳來幾塊隱約的笑聲,顯是莊家幾兄弟聽到靳一斯這句話,只當他兄長定是非常愛潔之人,傷未癒合便要擦身,現在連弟弟沒洗乾淨都不讓上榻,一時間那邊也傳來對方真.兄弟幾人的取笑打鬧聲。

  然後靳一斯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反正他戲已經演了,搭檔不配合就不配合唄,他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而不睡床的,天知道,折騰兩天下來,他腰酸背痛恨不得躺平休息好吧!

  靳一斯也不管草妖蹙眉一臉“朕十分不悅”的陰沉表情,草妖不讓,他直接就往草妖旁邊一躺,都是男生宿舍打過滾的人,不就是擠擠嘛,他會怕?

  下一瞬間,草妖垂下頭看著這竟然真的敢打著哈欠往自己身上躺下的凡人,心中怒意勃發,他出生尊貴,哪怕便是年幼在漩鏡塔中顛沛游離之時,亦被寰埏與眾靈植尊奉為主,他敵人眾多,可與他對敵之輩,哪個又敢似這凡人今日似的如此輕忽於他,更遑論這般直接躺在他身上!

  王者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不待草妖思索出個眉目,他懷裏已經傳來均勻香甜的呼吸聲,靳一斯用非凡睡功實力詮釋了什麼叫秒睡。

  草妖:……

  這凡人是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今天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只需他神識動念,這凡人立時便會灰飛煙滅神魂不存?

  靳一斯:zzZ~

  睡得那叫一個香,別說怕了,他一點擔憂的感覺都沒有好嗎。

  寰埏與眾靈植、還有他那些臣民敬他畏他,他那些敵人這般處心積慮對付他,不也是擔憂他成長之速懼怕他雷霆之擊嗎?

  可現在居然有這麼一個力量於他而言猶如螻蟻的傢伙,竟然完全不怕他……草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天色透白時,靳一斯已經痛苦地醒來了,他知道莊家人的作息,那真的是雞叫就起,可和現代人日上三竿的節拍完全不一樣,並不敢拖延,只是他有些意外的發現,他居然沒有被扔到床下,也沒有被搶被子,哇,這個草妖居然真的分了一半床給他!

  他居然有種迷之心酸感動怎麼破~

  一時間,他心中居然古怪地湧現難怪現代那麼多人會說渣男回頭金不換,啊呸,但大概是那麼個意思吧,如果一個人長期得到不公正對待,偶爾對方給了點應有待遇,居然會有點感激呢。

  靳一斯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空,便飛快出去跟著參與新一天的生活了,他與草妖要在莊家停留一段時日,便不能簡單蹭吃蹭喝,靳一斯已經簡單梳理了腦子裏那些可能有用的東西,準備參與到莊家的日常之中。

  靳一斯早早完成“照料”草妖的任務,便在草妖那一個幽深莫名的眼神中跟著莊家男丁去了地裏,草妖被他留在莊家,靳一斯相信他們只要好好繼續角色扮演的任務,草妖在莊家是絕對安全的。

  畢竟,那些飛天遁地的傢伙誰能想到似草妖那麼心高氣傲的傢伙居然會真的窩在一個農戶家養傷啊。

  而靳一斯跟著出來,除了報答的心思之外,也未嘗沒有放風的意思,天知道,這可是他莫名其妙落到那個塔里,第一次……有了真正自由的時間哩。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裏卻是一直迴旋著草妖那個幽深莫名的眼神,連帶他一天都走了幾次神。

  暮色四合之時,在靳一斯與莊老漢激烈的討論聲中他們回到了莊家,莊老漢對靳一斯提那些似是而非的堆肥、農具改進建議意見頗多,靳一斯聲稱自己只是道聼塗説,莊老漢本想責他胡說八道,可那些主意不知為何,細細一想又似有些道理,連帶莊家幾兄弟也七嘴八舌沒個消停,一時間,莊家熱鬧非凡。

  在莊老嫗的吃飯招呼聲中,靳一斯慣例端了飯菜到屋裏去“伺候”他那兄長了,這裏的農家向來是兩頓飯,他沒辦法也沒那個必要給草妖爭取什麼特殊待遇,畢竟,草妖不像他們,指著口吃的過活……

  靳一斯一進屋,便再次和草妖的眼神對上,就是再遲鈍,靳一斯也覺得有什麼不對,臥槽 ,這傢伙用這種眼神看他幹嘛啊!他只是出去嘗試改進了一下本地農業技術發展,雖然只能打打嘴炮給給方向,但他是很願意實踐的,這傢伙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啊,有種你給莊家弄個什麼種一粒收萬顆的牛叉仙種來啊,不能就別這副古怪模樣好嘛。

  靳一斯腦子轉得多快啊,眨眼間,他突然就聯想到了他匆匆出門之時,這草妖這也是副眼神,他驀然就明白了什麼,還好理智猶在,那句“你以為我要逃?!”生生按捺在了嘴邊。

  但那表情卻已經將什麼都說了,這一刹那,草妖的神情好似又回復了第一次見面之時,那高高在上、將靳一斯視為草芥般可以隨時抹殺的冷酷漠然。

  彼時力量懸殊,自己性命懸於草妖之手,靳一斯沒有機會亦沒有時間還擊,可這次,草妖躺倒在床榻,他站在門邊,一站一臥間氣勢全然不輸于對方。

  於是,靳一斯面上也流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哼,少TM看不起人了,別以為你們有超人力量就真的高人一等!他靳一斯答應過寰埏,當然會守信重諾,他可不會做偷偷逃跑這種事,就算要走,有一天,他也是堂堂正正獲得自由,而絕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

  草妖唇角譏誚,一介凡人,亦敢向他示威?!

  二人眼神對視間,雖無一語出聲,可卻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第一次將不輸彼此的驕傲衝突得淋漓盡致,沒有一人有半點相讓之意。

  門外一道脆聲呼喊響起:“靳家兄弟,你們用罷飯了嗎?”

  大概是莊家人見他們久未有動靜過來看看,靳一斯並沒有再跟草妖放什麼狠話,而是轉身相迎:“方才多說了些話,耽誤了些功夫,沒事。”

  莊二妮朝靳一斯甜甜一笑:“行勒,你們用罷飯食了我再來收拾,我這就去給你們燒水去,知道你們兄弟倆愛乾淨,大哥已經將水擔好了。”

  靳一斯:……

  在屋裏聽到這番熱情言語的草妖:……

  冷戰撐不過一盞茶,立時就破功在莊家人的熱情供水之下。

  感覺到布巾下再次繃緊的肌肉,這一次,靳一斯不再覺得是什麼偶然因素了,他不由瞥了草妖一眼,對方闔目養神,表面上看起來倒是一副大爺樣,比昨日從容許多,再看不出什麼端倪,可肌肉的自然反應是騙不人的。

  靳一斯是真的覺得納悶了,難道這個草妖是不喜歡有人近身?還是天然對所有近身之人都有防範?

  忽然,想到草妖的身世,靳一斯心中一動,他把布悄悄挪開,而是直接將手掌覆在對方胸膛之上,草妖驀然睜眼,那雙早就調節過顏色、看起來與凡人無異的眼眸在這猝不及防的一刹那亮得灼人,好似直視驕陽般叫靳一斯竟覺得有些不敢與之對視。

  氣勢再駭人,可胸膛之下那叫囂著躍動的心臟、沸騰的血液灼熱的肌膚溫度變化是騙不了人的。

  靳一斯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掌,繼續洗帕子,表面鎮定有一匹,內心的小人已經在叉腰狂笑:哈哈哈哈,任你拽上天還是被發現了弱點哪!

  靳一斯再如何收斂情緒,草妖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道他竭力掩飾的反應已經被對方知曉,甚至草妖還懷疑,這以前他自己都未曾覺察、現在都未能全然明瞭的惱人變化對方竟好似比自己還要清楚!

  思及方才靳一斯那分毫不讓的強硬態度,草妖那多疑的毛病不由得又犯了,諸多關於靳一斯來歷的揣測在腦海中如走馬燈般不停,不論如何,在莊家人日復一日的熱情供水中,草妖的傷病恢復那是一日千里……

  靳一斯暗地裏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對草妖惡搞幾次算是報復,時間長了,他也吃不消,畢竟,草妖那種淩厲的氣勢不是好消受的,靳一斯和莊家人忙著折騰各種新實驗已經夠累人了,回來再來一輪心理角逐眼神交鋒……這日子過得也忒累了!

  草妖能扶著門框自己“挪”到門邊曬太陽的那日,不只是莊家上下喜悅激動壞了,就是草妖自己都有種好像真的大病初愈的難得喜悅,絢麗晚霞染上他難得舒展的眉目。

  看到這一幕,靳一斯都不由咧嘴,露出不加掩飾、發自內心的笑容。

  並不是為草妖這假得不能再假的傷病恢復,而是……靳一斯掃過對方眉宇,好似冰霜盡去、春暖花開,曾幾何裏,那個幻境裏,同樣的面孔上時時帶著的是這樣的神情,甚至比這更燦爛更奪目,而靳一斯從來沒有在眼前這個人、這張相似至極的面孔上看到過相似的快樂,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這與快樂已經無比接近的神情。

  回身看到這樣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草妖也不由有些怔住,這段時日與對方對峙太久,甚至對這凡人都再不能似從前直接無視、反倒生出一種芒刺在背的存在感,今日看到對方這樣明媚的神情,竟叫草妖忽然間意識到,不論他承認與否,在莊家所有人心目中,甚至在事實上,這段時日以來,都是對方在照顧著他,對方奔波田間地頭,膚色黝黑了些,可也正是對方種種舉動,將他們的蹤跡掩飾得極好,沒有人會想得到,修真者會同凡間那些髒汙的田間瑣事扯上什麼關係。

  這一刻,面對這樣的靳一斯,草妖竟也生出溫暖感覺,露出一絲淡淡笑意。

  莊二妮正對莊老漢癡纏:“爹,你看靳大哥的傷也好了,今年你便允我去參加百燈節吧!靳大哥他們也一起去嘛!”

  莊老漢瞪著眼睛想要不允,可一見那不怒自威這淡淡一笑卻定會叫全鎮老少娘們都移不開眼的青年,他心中一動,他先前旁敲側擊可是問過他那兄弟的,這靳家老大還未成親哪……然後老漢視線一逡巡,掃過笑得燦爛奪目且不自知的靳一斯,便是他們家老二也是一表人才,沒准過日子還更知人冷暖。

  他看一眼自家水靈靈的閨女,不知多少婆子話裏話外都給他家提過,直言道他這閨女根本不似農家女將來定是有大造化的,正是因為如此,老漢才不想叫這不知世道險惡的小丫頭片子抛頭露面,既然是有這樣一對兄弟在百燈節前從天而降,說不得便是丫頭的造化哩。

  莊二妮見莊老漢沉默著不再似往年那般瞪眼睛喝罵便知她爹定是許了!

  登時她在原地歡呼起來,連帶一邊虎娃也跟著叫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虎娃他娘卻是笑著羞他:“你不成的,現在還不能去。”

  莊老漢卻是看了靳一斯與草妖一眼慢慢道:“既是你要去,那便好生跟著靳家兄弟,人口事多的,你可不要亂跑添麻煩。”

  這段時日相處,莊老漢知靳一斯極聰明,心地卻也極好,人品心性俱是一流,便也不拿他當外人,一指莊二妮道:“這丫頭吵得俺頭疼,便勞煩你們兄弟多多費心照看一二。”

  靳一斯有些奇怪卻還是應了下來:“這有什麼的,二妮便同我自家妹子似的,照顧也是理所應當,只是……莊家幾位大哥不去嗎?”

  靳一斯對此地歷史地理才摸了一個大概,民俗確是不知,故而有此一問,莊家人也知他們是外鄉人,只當千里不同俗,亦無人起疑,只是善意地哄笑起來:“他們呀,他們可是不能再去嘍!”

  靳一斯有些懵。

  好一會兒,他驀然反應過來,莊家老大已然成親,莊家老二也即將辦喜事,便是老三……好像也才定下了親事,哎喲,難道這百燈節類似中國古代的上元節?!

  此地是沒有上元節、中元節之說的,也確實如靳一斯猜測的這樣,百燈節類似上元節,少年男女挑燈相約,不過,此地習俗中,只有未婚男女才可前往,哪怕似莊家老三這樣只定親而未結親的,也不能去的。

  在取笑與說明中,靳一斯恍然大悟,這樣講來,豈不是比上元節更加目的鮮明,連賞燈的目的都乾脆不提了,就是一場古代相親大會啊!

  靳一斯一臉興致勃勃,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可是千古名篇,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幸可以親眼一見……這才是穿越的正確打開姿勢啊!

  他這副模樣叫莊家人不由笑了起來,可卻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本來嘛,慕少艾乃人之常情,莊家老三沒訂親的時候,也對百燈會無比期盼嚮往來著,現在的莊二妮不也是?

  偏偏有人覺得心中不太對味,草妖抱臂在一旁聽著,面上神情淡淡,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相處久了,莊家人只覺得靳家這位大哥大概是長兄為父家裏說一不二慣了,叫人不敢小瞧了去,也不敢輕易找他說話,並不似靳家老二那麼親切,故而,他沒有參與話題眾人也未覺得奇怪。

  可草妖卻是覺得那凡人一臉興味地問著百燈會的神情頗為礙眼,不過就是這些凡人過眼雲煙的一場熱鬧,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有甚可問?

  靳一斯卻不覺得,在現代,每夜都是燈火通明,也就無所謂花市燈如晝的情形心境了,那種繁華滄桑與他們已經隔了千年光陰,哪怕有機會能看到異界版的上元節也足以叫他覺得不虛此行,一直打打殺殺光影特效什麼的是挺酷的,換個風格多棒啊!

  這種心態,草妖自是無法理解的。

  甚至回到房中,靳一斯也是翻來覆去,開始期盼起第二天的百燈會來。

  看到平靜闔目的草妖,靳一斯難得興奮地搭話道:“你,咳,兄長你也沒有參加過百燈會吧?不期盼麼?”

  草妖很想好好教導一番靳一斯,關於何為“塵世如幻、持心恒常”的道心守則,不過靳一斯顯然沒有期盼他的回話,這麼翻來覆去沒多久居然再次秒睡,草妖無言之餘竟覺得方才那點不悅又煙消雲散。

  靳一斯第二日連下地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莊家人留在了家中,叫他好好捯飭一翻,莊大哥還將一身過年才做的簇新衣衫借給了他,如果不是靳一斯苦勸,三哥都要把自己新郎倌的衣衫借給他了,簡直叫靳一斯對於此間百燈會的隆重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至於草妖,他只推說會到鎮上另購,他這種人說話天生有種言出法隨的端莊,天然有種說服力,莊家人個個身材沒有他高大,也沒有合適的衣服相借,但也作罷,不過想到靳家大哥年紀更長些,是該買身好衣衫好好捯飭。

  好容易待到日頭偏西,他們二人便攜著早早打扮妥當的二妮一道往鎮上去,說是鎮,其實已經是縣城範圍,而且路上同去的同村人並不少,靳一斯登時明白,叫他們二人照看莊二妮怕只是一句托詞,以靳一斯對人情事故的熟悉,他視線已經在草妖筆直背影打了個轉,不知道莊老漢是看上了草妖還是自己?

  要是莊老漢知道草妖抬手間便能翻江倒海令眼前一切不復存在,還會否將對方與自己放在一起考量?隨即靳一斯又啞然失笑,說得好像他自己又是什麼良配一樣,來歷不明,內心不馴,只這兩條便可以劃掉了。

  抵達八坪鎮之時,已然是人聲鼎沸,家家戶戶已經開始拉起燈花火樹,待月如銀盤漸漸升起之時,整個鎮上已經明亮燦爛,萬千家燈火樓臺,十數裏雲煙世界。靳一斯與草妖一路走來,不由為此界人的靈巧心思讚歎不已,他就沒有見過哪兩家掛過一樣的燈!有的繡著彩屏,有的做成果蔬,有的弄成動物,有的堆成人物,隨著月亮越升越高,絲竹之聲也漸漸起,簫笛琴瑟,無一不有。

  小橋流水之畔,不時有女孩們挽手嬉戲,指點著過往男孩們發出清脆的笑聲。草妖與靳一斯哪怕已經做了掩飾,可人的氣度舉止是沒有改變的,引來女孩子們眼神亂飛,不多時,莊二妮便已經被同村的女孩拉到一旁低聲笑說了什麼。

  她再回來之時,便紅著臉道:“靳大哥靳二哥,我同三紅她們一道去玩,我們人多,不會有事的。”

  靳一斯畢竟答應了莊老漢,還有些猶豫,莊二妮一指同村的十數個女孩跺腳道:“我們大家約好了一處,怎還可同你們男子一道!”

  靳一斯啞然,他忘了,異界古代也不比現代,沒什麼男女大防之說。

  只剩下他們二人,一路信步而游,靳一斯已經圍觀到了不少古代特有的表演,只覺得眼睛已經不夠使喚,再加上各種小攤小販小吃點心,他只能眼巴巴地看了草妖一眼,失策啊!因為一直在莊家,也對在這個世界停留時間估計不樂觀,他居然沒有想到賺點小錢錢!

  草妖唇邊浮現一點笑意,朝那賣雞肉丸子和湯圓的小販頷了下首,遞過幾枚當地的錢幣:“兩碗。”

  人聲沸騰喧囂的煙火深處,燦爛輝煌的燈光暈得身旁高大人影那抹清淡而促狹的笑意都不那麼可惡了,嗅著鼻端食物香氣,靳一斯竟忽然覺得,自己這次穿越,好像也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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