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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第232章
第232章 浩然劍氣蕩滌天地

  燕山北麓左近,天空中濃重的雪雲令整座大山似乎都籠罩如逢魔黃昏一般色調暗沉,在這寂靜死沉的山嶽間看不到半點活物的氣息,甚至整片山丘植被都籠罩在一層厚厚的沙塵中,好似都不過是在拼命地苟延殘喘,隨時可能消逝在這暗沉天地之間,這樣龐大的山脈中,竟連植被都沒有半點生機。

  一隊妖魔的出現打斷了這死寂的場景,只見領頭的妖魔渾身遍覆麟甲,鋒利唇齒間不時有規律地傳出詭異的聲響,似是在指揮整隊妖魔前進方向一般。

  這隊妖魔約摸數百之數,渾身塵土撲撲,在這暗沉天地間都看不出麟甲上的光澤,似乎是跋涉了太久太遠。

  突然之間,領頭的那妖魔一抬利爪,疑惑的猩紅血眸機警地四下打量,鼻端甚至用力地嗅了嗅,整支妖魔隊伍都立時安靜下來,甚至迅速在這領頭妖魔的示意之下,擺出了防禦姿勢。

  可是,天地之間依舊一片昏黃黯淡,一陣風自山麓間吹來,翻卷起山間無數砂石塵土,然後只聽到垂死的枝椏在陸續的搖擺拍打之聲,在發出哢擦聲響之後,數根乾枯無生機的樹枝便那般在風中翻滾著被挾裹向不知名的遠方。

  不知是否連日以來消失在北麓的數支隊伍的消息已經傳了開來,那領頭的妖魔在這風沙間始終警惕地將紅眸四下打量,可天地間在方才那陣風沙之後又恢復了一片死寂的景象,無數植被再次被塵土淹沒,看不出什麼異狀。這領頭的妖魔警惕久久,見到周遭始終沒有別的動靜,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思及命令,這才再次發出低沉的催促咆哮聲。

  它身後數百妖魔再次變幻了一個防護陣型,這才保持著陣型繼續前進。

  領頭的妖魔心中始終惶惶不安,可這天地間再沒有其他異狀,命令不容耽擱,這群妖魔再次出發。

  當它們前進不過數百米之時,這領頭的智慧妖魔突然間止住步伐,不對!風怎麼會自那個方向來?!

  它正開口喝令急退,卻只聽耳邊響起一陣極其恐怖的轟隆之聲,好似整個北麓都被掀翻過來一般,一切命令在此時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而距離這支被伏擊的妖魔不遠處,那些覆蓋著重重塵土的植被卻突然急遽上升,然後就像什麼極其可怕猙獰的怪物撕掉偽裝一般,那些植被就如同偽裝一般飛快地被扯掉,露出其下龐大的堡壘。

  與此同時,這十來座看起來更加猙獰強大的堡壘中,冰冷清晰的命令同時響起:“斬草除根,絕不可有漏網之魚!”

  “是!!!”十來個高低不同的聲線同時應答。

  在劇烈爆炸掀起的沙塵掩映之中,數個害怕到極致的身影倉皇逃離出來,而迎接它們的卻是一道道無情的銀光,在蘭舟盟的參與之下,改良版的血滴子更加不講道理,追擊中附加了各式法術攻擊,斬首之後甚至會將首級自動帶回堡壘之中。

  在扔下數具無頭屍體之後,北麓這片谷地上已經遍佈妖魔的斷肢殘骸,天地間彌漫起濃重令人欲嘔的血腥味,可這十餘個森然懸浮半空的堡壘卻沒有半點鬆懈的意思,依舊排布成強大的陣型牢牢把控著制空權。

  彷彿在無聲中收到了什麼指令一般,這十餘個堡壘猛然間朝那谷地衝鋒而下,洶湧的符籙之光再次朝著那遍地屍體傾瀉而下,便在這一刹那,那些看起來沒有半個活口的妖魔中竟猛然間躍起數個身影,竟是狠狠朝著堡壘撲來,一副窮途末路同歸於盡的架勢!

  可堡壘中,似乎早有準備,數道銀光竟在這間不容髮的刹那間電閃而出,這原本是狠狠的捨命一搏登時變成了一個大大的笑話,在拋下了數具無頭屍身之後,法術之光盡情地傾瀉在底下成堆的妖魔屍身之上,好一會兒,才徹底停止。

  沒過多久,那些堡壘似乎已經真正確認了沒有妖魔逃逸,才緩緩降落到周遭,每個堡壘中均有十數名修士出來,各負武器,一步步向鋪滿地面的妖魔屍身走去。

  那神情間十分平靜,不似是去打掃戰場,倒像是去打掃自家後院。

  修士們舉動間十分嫺熟,只是利索地將妖魔首級斬下,一個個仔細清理過去,迅捷快速分工默契,眨眼間,小半個戰場便已經“打掃”乾淨。

  一個女修士手握一把與纖細的身形全然不相配的大砍刀,另一手正利索地拉出一具特別巨大的妖魔屍身,正要一刀斬下那頭顱,她那刀倒是與這屍身十分般配,便在此時,劇變突然發生!

  那巨大的妖魔屍身之後身竟有一個身影猛然間一躍而起,眨眼間幾個跳轉便要朝遠方躍去,徹底消失,竟是根本不打算與這群修士纏鬥!

  可它很快聽到身後傳來及其恐怖的滋滋聲響,這妖魔疑惑且不安地回頭一望,猩紅雙眸中充滿了恐懼,只見那纖弱的女修士拎著那與身形不符的大砍刀竟是面不改色地緊追其後,更恐怖的是,那砍刀之刀雷電之力洶湧繚繞——這竟然是個罕見的雷系修士!

  妖魔生存境況之惡遠勝人類,這妖魔見難以逃脫,猩紅血眸中戾氣一閃而過,竟是猛然回身狠狠撲向這女修,然後在恐怖的雷霆之聲中,便只見妖魔身形鬼魅閃晃,直看得周遭修士眼花繚亂,這速度之快,一時間竟是沒人能插手!

  然後在一道刺目的長長電光之中,那大砍刀似撕裂大地一般地閃過,一切就此寂靜下來。

  在周遭修士有些敬畏的眼神中,雷妗一身半破的蛟麟甲,滿面塵土全然看不出昔日天之嬌子的半點美麗,唯有那雙眼睛,似乎方才激鬥的法力未能完全褪去,竟能看到那其中似有雷電時時繚繞,紫電青芒,令人不敢逼視。

  她踏著滿地塵土與妖魔血肉,左手拖著那柄大砍刀,右手拎著妖魔首級,就那樣走到剛剛下來的杜子騰身前,躬身一禮,雙手奉上那死不瞑目的妖魔首級,那已經看不出姣好原狀、滿面塵土的面龐上,卻是淡若無物般一派從容氣度:“杜宗主,幸不辱命。”

  杜子騰接過妖魔首級,微微頷首:“辛苦。”

  隨即他對身旁的雷山微微一笑,雖知道他們父女間尚有心結,杜子騰卻是未能錯過雷山方才眉宇間的擔憂與最後那一抹驕傲複雜。

  杜子騰亦不多插手這等家務事,只見他指間小木棒不見如何動作,紫色光華一閃而過,這奸詐狡猾卻死不瞑目的妖魔,其首級就這麼被杜子騰棄如敝帚一般扔在地上,雷妗的面孔上卻沒有半點不服,一雙褪去雷電的清澈雙目卻是定定地看著杜子騰指間那塊雪白枕骨。

  杜子騰輕輕拂過這塊與妖魔醜陋外形全然不符、竟顯出幾分聖潔美麗的骨頭,那上邊,醜陋的血色紋路糾纏猙獰,對於這些妖魔,杜子騰近日來已經投入太多的思慮,似這紋路,明顯也是一種符紋之類的印記,可他自與妖魔交手以來,除了用來粗暴地製造斬妖除魔符,竟是沒有點頭緒,簡直令人百思不解。

  思及當日血盆口時,小木棍身內所存的神文虛影被那樣用出,杜子騰心中一動,小木棍身上紫華大作,杜子騰竟是再次透過小木棍試圖去“讀”出這詭異血紋!

  便在此時,杜子騰雙目間真的出現了一副奇異景象,星辰,那是漫天星辰,杜子騰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沒有日月,星辰亦可點亮天地,那接連無際的星空映亮天際,然後他看到了與修真截然不同卻奇異美麗的一切:巨巒雄渾,起伏如畫,原野奔騰,一望無涯。

  那些身形強健的麟甲妖魔自由自在地奔躍其間,身影猶如劃過這廣袤無垠的一切,彼此追逐嬉戲,明明沒有任何聲響,可杜子騰幾乎可以聽到它們奔跑間口中歡樂的歌聲與笑聲。

  然後猛然間,那些星辰毫無徵兆地爆裂開來,血光狠狠直刺入杜子騰的識海中,令他在劇痛間竟是情不自禁地後退數步,一道上承九霄下接碧落的巨木虛影猛然一現,那狠戾的血光竟似遭遇什麼極其可怖的衝擊一般立時湮滅,然後杜子騰耳邊似是幻聽一般,響起一道不甘的嘶吼,一切異象就此煙消雲散。

  再睜開眼時,他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透,他身邊的雷山舉著法器,滿臉警惕地盯著地上那已經被劈成兩半的焦枯黑骨。

  見到杜子騰雖是臉色慘白卻終於神情清明,這才後怕地道:“杜宗主,似這等妖邪之物務必小心!”

  杜子騰緩緩點頭吐了口氣道:“是我大意了。”他看到被劈成兩半的枯骨對雷山道:“多虧雷盟主你見機得快。”

  雷山卻搖頭,神情中有種凝重:“我方才雖是出手劈向這妖邪之物,可我分明感覺到……方才是杜宗主你身上有股奇特而強大的力量令此物碎裂,杜宗主你自己全無知覺嗎?”

  杜子騰一怔,隨即不動聲色地低頭瞥了一眼再次裝死的小木棍道:“我方才看到一些異象,可卻沒有什麼異狀,想來,應是此物本身主人已故,力量衰竭之故。”

  雷山心中猶自存疑,他身為金丹,又與妖魔作戰這許多時日,靈覺之中對於妖魔格外敏銳,可方才杜子騰凝視那妖魔枕骨之時,他確實感應到了一股甚至是不屬於修真界的強大氣息,那氣息蒼涼雄渾,不過眨眼間就變得血腥陰沉,他這才倉促間向那枕骨劈去,這中間絕不會那麼簡單,但見杜子騰不願再提,他便也不再多說。

  畢竟也曾經統率蘭舟盟的戰局,雷山話語一轉便道:“杜宗主,我等於此攔截妖魔亦有數十次,可妖魔似乎越來越少,依你之見,接下來……?”

  杜子騰吞了幾枚靈丹,調息了一會兒,已經大致恢復,聽到雷山此問,他凝視著周遭沉寂得不見半點生氣的植被,面色卻有些凝重:“若依我們先前的估計,這些妖魔絕不可能只有這麼一些。”

  他們埋在此處的海量符籙可只是被激發了一小部分,按照最初的估計,這些符籙在妖魔大軍南下之際,應該只是堪堪夠用才是,絕不可能只有這麼一些。

  數日之前,杜子騰收到前線戰報:在蘭舟盟憑空消失之後,北方的妖魔大軍大規模地遷移。

  前因後果,他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先前蘭舟盟在西北之時,用個不太恰當的譬喻,就好像是一塊不斷吸引著蒼蠅的血肉,血肉消失,蒼蠅們在憤怒之余,自然要尋找下一個目標。

  只有南下。

  而修真界的核心戰場此時正是膠著之局,長城之後,血盆口的妖魔亦是徹底解放,由雲華山莊、春山池、妙思書院率領著修真界大大小小的眾多門派結成戰績堪堪敵住,若是北方妖魔大軍南下,簡直是雪上加霜,甚至有可能令整個還算平穩的戰局就此崩潰。

  杜子騰一面向蕭辰急急傳訊,一面組建更多的遊擊隊出擊——這支隊伍自然不可能正面抵住妖魔的千軍萬馬,可是,在地形複雜的龐大燕山山脈附近,巧妙地利用地形與杜小爺的各式玩具給妖魔製造麻煩還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才有了連日來的眾多伏擊。

  可經過北麓的妖魔越來越少,現在少得這樣不正常,顯然不符合邏輯,北方的妖魔之數,在經歷蘭舟盟那一次反擊之後,殘餘的數量,他們是有估計的,絕不可能這樣少,但北麓已經是去往核心戰局最近的一條路線,一時間,杜子騰陷入了沉思。

  經歷方才那一番變故,其他修士卻很快自震驚之後恢復過來,加緊收拾戰場,確保沒有遺漏的妖魔,將所有“重要材料”——妖魔首級摘走之後,便利用大規模的無炎火符將妖魔屍身全部焚毀。

  再來一次規模巨大的颶風陣,漫天塵土中,一切痕跡湮滅無形,很好,毀屍滅跡就此完成。

  杜子騰卻猛然間道:“不好!”他急急轉頭間向雷山道:“可否聯繫妙思書院!事情有變!!!”

  杜子騰這樣的神情變化,雷山亦是一凜,他身為蘭舟盟副盟主,自然是在妙思書院認得有人的,當即更無二話,傳訊符飛向東南方向。

  杜子騰卻是語速匆匆地道:“全體,進入堡壘,目標,東南,妙思書院!”

  妙思書院建在三江彙聚之口的蒼山之畔,依山傍水,在整條燕子山麓的東南尾上,風景最是祥和不過,可現在,這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妖魔已經再沒有什麼風景可言。而更可怖的是,這些密密麻麻的妖魔竟是排列得整整齊齊,數量眾多,卻絲毫不亂,直叫人看了感到一種不由自主的窒息。

  連那半空之中亦是盤旋著無數列成陣型的妖魔,遮蔽了一切視線,不時可以看到巨大的火光,那是修士們在和妖魔浴血奮戰的蹤跡,可很快,那些火光就湮沒在妖魔從容不迫覆蓋而上的新軍團中,又是一片整整齊齊的妖魔軍陣,再沒有半點戰鬥痕跡。

  蒼山上此時密密分佈著各式工事,將這原本鐘靈毓秀的山體切割得根本看不出原本面貌,看到這一切,赫連遠只是歎了口氣:“我說老藍,你這是何必?你又不是那等戰力超群的修士,留得有用之身,將來若是咱們打走了妖魔,修補這空間之時,你一身所學修真界再無人可及,何必在此……”

  藍如晦只是漠然道:“你覺得還有那一日?”他臉上露出一個譏誚的神情來:“若真有那一日,你赫連遠又何必做出這副為門派斷後的大義凜然?”

  赫連遠辯道:“我已經快要結嬰,對上妖魔,以一敵萬絕無問題,戰力那是遠勝你的,率領諸弟子作戰自然是我最合適,你我之間情形不同如何能比?”

  藍如晦卻是哈哈笑道:“你?若你對這戰局還有半點信心,赫連遠,我問你,你這一身符籙之術隨你葬身於此,你心甘情願?以你一身戰力與符籙之術,哪怕就是棄了書院又如何?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為何要悉數埋葬在此,昂?!”

  在這樣尖銳的好友面前,赫連遠終於再說不出半個字,只看著這頹敗再無任何轉機的戰局,臉上終於顯出一種從未在眾弟子面前顯露的頹唐來。

  一個有些匆忙的弟子奔上這工事上稟報道:“赫連長老,北面的妖魔太多了,左師兄他們怕是會頂不住了……”

  赫連遠在弟子們面前,卻是收起了頹唐鎮定地道:“不必驚慌,我稍後便到,告訴左勇他們,如若頂不住便先撤入山腹中,暫棄清河之岸。”

  那弟子似是被赫連遠的鎮靜感染,面上慢慢從容起來:“是。”

  這才匆匆下去傳令。

  藍如晦與赫連遠都知道,撤到山腹之中,那就已經是再無退路、他們這兩個金丹也必須要上場搏命之時。

  看著這弟子,藍如晦的神情間卻是有種悲憫:“這是外門的弟子?還這般年輕呵……左勇……只是靈根資質差了些,我若沒記錯,也是築基後期了……”

  赫連遠的神情間看不出悲喜:“總要有人的。”

  藍如晦卻陡然間神情暴戾:“總要有人?!哈!好一個總要有人的!當初他們任由橫霄劍派獨自應對妖魔!如果當日全力相助,以修真界頭頂壁障穩固,至少還有數千年的緩衝之機!如今呢?先前蘭舟盟自西北求援,他們沒有一個肯出兵!如今妖魔悉數南下,怎麼樣?……人呢?人呢?人呢???現下他們棄了蒼山,整個修真界腹地都將不保,只憑春山池和雲華山莊……總要有人?好一個總要有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著好友這樣幾近癲狂的失態,赫連遠卻是長長的沉默,最終才低聲道:“橫霄劍派、蘭舟盟……當初確實是做錯了。”

  藍如晦的狂笑漸漸低歇下來,直如如哭如泣一般悲不忍聞:“修真界……要完了啊。”

  他看著妖魔如狂潮一般蔓延過曾經熟悉的如畫風景,這一切終將保不住、看不見了……失去修真界的腹地,沒有礦山、失去靈脈、所有修士再沒有庇身之所,春山池、雲華山莊即將變成修真界最後的兩座孤島,再沒有哪一刻,藍如晦這樣痛恨自己的冷靜清晰:修真界,是真的要完了。

  哪怕妙思書院遷走了自己核心的一切,最終,一切都將在妖魔之爪下分崩離析,藍如晦的眼中,已經出現血雲吞噬一切的那一日……

  他這樣癡癡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切,彷彿可以就此將年少時恣意賞玩的一切風物永遠留在心中,藍如晦的目中竟是有血淚蜿蜒而下。

  赫連遠沉默許久之後才一拍藍如晦肩膀:“這是我願意留下來的原因,與其看到所有東西在眼前消逝卻無能為力,倒不如傾我一切倒在那一刻之前……時間不早了,我得下去啦。”

  藍如晦彷彿才被驚醒一般看著赫連遠離去的身影,這一刻若就此別離,藍如晦心中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看到這老友,看著這漫山遍野的強大妖魔,藍如晦卻是驀然間提氣長嘯,那嘯聲似是悲泣似是訣別,然後他竟是追隨著好友步伐,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那平靜森寒、彷彿要吞噬整個修真界的妖魔軍海之中!

  這一戰殺得天昏地暗,妙思書院留下來的弟子終是覺察到了不對,書院中那些大長老、精英弟子們竟是從頭到尾沒有出現,可是,赫連長老、藍長老卻是一直在他們身旁!

  好像拒絕去想明白,哪怕身旁一個又一個同門倒下,倒在妖魔腳下屍骨無存,他們亦是麻木地舉著手中法器,跌跌撞撞地跟著赫連長老周圍,殺!殺!殺!

  可妖魔軍團的數量就像沒有盡頭一般,甚至在殺累了,這些妖魔軍團還互相掩護著撤退,換上鋒芒更銳的新軍團,可他們妙思書院只有他們這些弟子……

  藍如晦此時周遭至少有形形色色數百個妖魔,甚至天空還不時有妖魔俯衝攻擊,他只竭力舉著手中法器,剛開始時,赫連遠還能照應一二,可漸漸地,當妖魔軍團如車輪一般輪番上陣之時,他已經分不出精力了,藍如晦丹田中金丹早已經黯淡,他卻似渾然不覺一般,舉著自己全不擅長的攻擊類法器盡力傾吐著法力,可就是隨便一個智慧妖魔都看得出來:這個人類,隨時可能倒下!

  想到那一身血肉,任藍如晦再如何瘋狂,圍在他身周的妖魔只增不減……他卻已經累到想不了任何事……

  當他將身前一個長犄角的妖魔拍成肉泥,聽到赫連遠怒吼著自己的名字時,視線餘光中已經看到一個體形龐大的妖魔張開血盆大口朝自己後背而來,而此時,藍如晦已經來不及回身,甚至連丹田中的金丹都已經徹底黯淡,再擠不出半絲靈力……

  就這樣吧,倒在這裏,就不必看到一切破碎在眼前的殘忍一幕。

  可藍如晦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大的齒列咬合之聲,簡直是錚然作響,他茫然中想到,好像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疼。

  然後就是一陣劇烈的狂風刺得他睜不開眼,緊接著一聲咆哮響在他耳邊:“藍如晦?妙思書院藍如晦?!”

  藍如晦茫然地點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在半空之中,他竭力轉頭去看,赫連遠已經將那方才差點吃掉他半個身子的妖魔斬落在地,他這是……得救了?

  然後,他就發現,說得救,似乎太早。

  他所在這個奇怪的堡壘一樣的、飛在半空中的玩意似乎已經徹底觸怒了天空中所有妖魔軍團。

  藍如晦很快被扔進堡壘中,那個方才大半個身體伸出堡壘冒險將他拉上來的滑稽修士提著衣襟冷冷道:“沒本事別學別人胡亂拼命!你對整個修真界還有大用,惜命點!”

  藍如晦一怔之後便是大怒,這提著他衣襟的傢伙不過是個小小的築基修士,敢這麼跟他說話?!若非念在他救了自己一命,今天他絕計要對方好看!

  可隨即,藍如晦便在瞠目結舌中徹底遺忘了自己的想法。

  “所有戰隊聽令!放開控制系統!”

  然後藍如晦就從那透明的牆體上看到了令整個修真界看到都會癲狂的一幕。

  半空之中,妖魔空軍密集若海,鋪天蓋地,十餘個堡壘在其中簡直像是十幾滴水在大海之中,根本難以作為,眼看馬上就要被徹底淹沒!

  這十餘個堡壘身上同時亮起金色的線條,竟是飛速地聚攏在一起,藍如晦睜大了眼睛,心中升起一種荒謬:這尼瑪最後難道不是死在妖魔手中,是要互相撞擊而死?!

  再然後,藍如晦就簡直恨不得滿地去找自己的眼珠子,本以為十餘個堡壘撞擊在一處應該發出轟隆巨響全部解體,卻在眨眼間,這十餘個堡壘在嘩啦的磚塊聲響中,有的地方崩解,有的地方融合——瞬息中就在半空中完成了重組!

  藍如晦和他一樣目瞪口呆的來自其他堡壘的修士,心中再略微平靜一下。

  然後,這新形成的鳥狀巨大飛行器中,一道聲音迅速道:“所有人員,各就各位,準備戰鬥!”

  這巨大的飛行物上各處亮起一個個名字,所有修士訓練有速地朝自己的名字奔跑過去,藍如晦居然還看到了自己的,茫然間,他挪到那處,卻聽:“遊擊隊一號,開火!”

  藍如晦按照指示一輸入法力,卻見這只巨大飛鳥兩翼之下一排銀光猶如所有羽翼同時脫落一般狠狠朝身後妖魔掃去,居然在半空中清出了一塊短時間的乾淨天空。

  但很快地,那塊天空就被後來的妖魔填補了。

  整個天空之上,所有的妖魔軍團皆被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形成的強大敵人激怒,若在地面仰望,所有空中妖魔猶如一陣恐怖的颶風,翻滾咆哮,瘋狂追擊著前方那只巨鳥。

  巨鳥總能在間不容緩的刹那逃過追擊,還總在關鍵時刻回身狠狠從颶風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這場面,萬分驚險又十足刺激。

  當藍如晦看到地面上,少了天空威脅,赫連遠等人的壓力亦是少了一些,他便精神一振,不惜燃起神魂亦要繼續攻擊!

  可他當瞥到控制中心、渾身肌膚赤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杜子騰時,心中亦是一沉,這飛行法器那些恐怖至極的飛行操作可皆賴這築基修士一人,恐怕不能持久,難道,這一切到得最後終是一場絕望?

  然後,他就聽到一場大喝:“全體都有,不要吝惜靈力!最終一擊!!!!”

  最終一擊啊……藍如晦看著他們周遭精疲力竭的修士,心中一笑,雖是些莫名其妙不知從哪里來的修士,他甚至叫不出任何一個的名字,若能與這些人一同與妖魔同歸於盡,也是個不錯的結局吧!

  然後,遊擊隊一號內所有修士就駭然看到這個被救起的金丹修士身上突然籠起一層金色丹火。

  杜子騰看到這一幕,簡直快嘔得吐血:我TMD救你是有用的,誰TMD讓你亂拼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境,就算恨不能要把這個聽不懂人話的金丹修士扔去喂妖魔,杜子騰也沒有力氣了。

  因為,這架被杜子騰叫作“戰鬥機”的玩意兒,在瘋狂地上升,就好像一隻巨大的飛鳥,頭朝著天空,以幾近垂直的角度在玩命地拉高。

  此時,哪怕是在地面的修士,也很難不去注意到天空此時的異狀,那架飛鳥簡直是像奔向烈日的飛蛾一般,壯烈無比,將所有妖魔空軍在半空之中如幕布一般徹底拉開。

  可是,每個修士都知道,誰也不能無限朝高空而去,再高之處,便是絕境,這壯烈的一幕刺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便要徹底自視線中失去那個越來越渺小的身影。

  便在此時,天地之間好像突然起了一道凜冽罡風,開始只是微微令妖魔覺得肌膚微微戰慄,再然後,那戰慄變成微微刺痛,緊接著,刺痛變成痛入骨髓!

  半空中,無數妖魔驚恐地發現,這不是錯覺,它們的血肉……它們的血肉正在這罡風中被刮去!它們的白骨正在以一種看似緩慢卻迅速的速度的顯露!!!

  地面之上,無數修士在戰鬥到一半,亦是感覺到了什麼,抬頭仰望,那回蕩在天地間的是什麼?那樣陌生……卻又那樣熟悉?那樣凜冽、剛正、鋒利、浩然,就好像不論經歷什麼,亦是百死無悔、不屈不撓,誓要將這天地蕩滌乾淨一般磅礴浩大,沛然無邊。

  赫連遠卻是傻住了一般怔在原地:“這是……劍氣……?”

  天地之間,在那巍峨雲峰消失之後,還有這樣的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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