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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第166章
第166章 百年大計,雲橫崛起(捉蟲)

  杜子騰話不中聽,若按先前之事,場中不少散修是要發怒的,可他隨即一番話卻再次改變局面:“若你們當中有誰能似王滿才一般種好禾禾草,便可一直在這地上修行,這話在我杜子騰有生之年永遠有效!”

  此言一出,場中眾多散修怦然心動,眼前王滿才侍弄過的山頭上,靈氣充沛如洞天福地,如若杜子騰的話當真有效,那他們便真正是在這修真界有了一處落腳之處!

  于這些散修而言,顛沛流離無依無靠便是修行途中的常態,在內心深處,那種隨時可能發作的不安全感才是他們表現那般粗鄙不堪貪財好色到不擇手段的真正原因,若能真正安定下來……王滿才將那些開墾田地的器具發放完了之後,真正開始他的種植講座之時,台下已是一片認真恭肅場面。

  看著這些認真聽講的散修,蕭辰卻是搖頭對杜子騰說:“你準備這麼安置這些散修?”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幾張隱約憤然不甘的面孔上,顯然,對於杜子騰的承諾,並非人人甘願,還有人在為杜子騰這般輕描淡寫間瓦解他們的聯盟而心內著火。

  杜子騰卻是答非所問:“這世上,修士所修有千般道,每一個修士皆是不同的,又何必以一個詞囊括所有人?”

  蕭辰挑眉,杜子騰卻是淡淡一笑:“我有分寸。”

  看到身畔慢慢有青年模樣的傢伙,甚至那越發鐘靈毓秀的眉目間隱隱露出一種一切在握的篤定氣勢,蕭辰莫名覺得有些熟悉,明明從見識過卻似曾相識,甚至於心中傳來那般甘甜又躁動的期盼。

  隨即杜子騰卻是轉頭扮了個鬼臉:“你放心啦,我杜小爺怎麼那麼浪費?不榨幹他們身上的價值我是絕計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般淘氣的說法卻一時令蕭辰哭笑不得,他方才心中那番神思卻是在打諢插科間消散無形。

  榜樣的力量終究是有效的,在杜子騰的水鏡術中,整個秘境中不少地方皆是如王滿才那塊山頭一般,漸漸現出良田草海的模樣,只是,一旦事情真正開始,或者說,任何事情一旦認真,就會遇到很多問題,王滿才固然走在前面,可以解答一些疑惑,可他畢竟不是那種植出身的修士,總有些問題難以解決。

  而杜子騰雖亦未曾種植過任何東西,卻手握方法論——他那實驗田可不是白折騰的,修真界中的靈植雖然與凡植有天壤之別,但在杜子騰看來,種植的基本原理都一樣,無非土壤、天氣、靈氣與照料,遇到的這許多問題也是好事,他親自插手,在王滿才等一眾人的協助下,將經驗一一總結下來,許多散修的田地漸漸有了模樣,禾禾草的翠碧短短時間內點染了少地方,進階之後的靈氣更是令許多散修喜上眉梢——畢竟,若是按著杜子騰的說法,這塊地界以後就是自己的了,誰不想自己的地盤靈氣滿溢,對於這些生出靈氣的進階禾禾草,這些散修呵護起來簡直堪比親生父母,那是絕沒有半點怠慢的!

  每天各種傳訊繁忙到杜子騰腳不沾地,有心做事之下,自然會有各種需求,杜子騰每天忙著解決各種問題,全然不覺得時間飛逝。

  尤其是一眾劍修的靈田,只看到杜子騰扶額不已,是,按照王滿才交待的那些凡間經驗,這些田地是要細細開墾,不能有太多石塊,可是--你們TMD用劍氣將每寸土地細細犁過算是怎麼回事?!

  還握著劍凜然道,這是一邊耕作一邊修行,兩不耽誤?

  呸啊!這麼鋒銳到連修士都無法站住的地方,禾禾草能長麼?!!!

  心好累,杜子騰索性放任不理了,好在他原來的規劃中,這些劍修的耕地皆聚集在一處,實在不行,這片地……就劃作未來的練劍坪吧,想到好好的種植之地變成劍氣縱橫的練劍坪,杜子騰簡直累覺不愛。

  而蕭辰卻是抱臂旁觀,在杜子騰各種心累心塞之下,他竟然還笑得那般疏朗,小爺忙得跟個陀螺似的,還要面對各種心塞,你TMD還在一邊看笑話,如何叫人不冒火!

  “我擦!到底你是掌門我是掌門?那幫混賬這麼亂來你居然也不管束一二!就算不添磚加瓦,也別拖後腿好麼!你看看都成什麼樣了?!你還笑!!!”

  眼前杜子騰炸毛,蕭辰卻始終笑得溫和,那燦然星眸中的溫柔讓杜子騰的怒火竟然漸漸熄滅。

  而蕭辰卻是終於開口道:“我要閉關一段時日。”

  杜子騰一怔,閉關?

  蕭辰笑意依舊溫柔,語意中卻十分堅決:“遂易古城之事,我曾違背門規,當時亦曾出言要將自己閉於劍問之塹中,既然現下一切無恙,我亦該踐諾,前往閉關。”

  杜子騰忍不住皺眉:“你……當真要去?”

  這秘境中,劍修弟子們勤奮無比,心意堅決,劍問之塹竟是在短短時日內有了模樣,內中劍意凜冽之怖雖與雲橫峰上依舊有差距,卻絕不是不可追趕的差距,蕭辰說要閉關……恐怕真不是玩笑。那凜冽劍意沖刷神髓體膚,仿若一位位驚天動地的大劍修重生在世,親自執劍拷問……劍問之罰可絕不是兒戲。

  蕭辰並未回答,卻已經是最堅決的回答。

  杜子騰有些不忍,但身為橫霄劍派的弟子,不是劍修卻十分瞭解劍修,這種生物……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堅持,他只歎道:“好好回來。”

  蕭辰卻只是認真道:“好,”他清亮眼神牢牢地盯著杜子騰:“這一切就託付給你,辛苦了。”

  杜子騰不由自主肩上一沉心中一熱,明明是同門間的託付,可他知道,這一切卻是蕭辰心目中現在最珍視的一切,這番慨然託付,已是最真摯無比的信任與依賴。

  縱然再如何巧言如簧,這一刻,杜子騰亦是沒有二話肅然應下。

  蕭辰卻是伸手撫了撫他的發端:“還有,你要好好的,一切再重要也要先顧全自己的安危,記下了?”

  杜子騰髮頂一暖,好像這一字一句也化作這陣暖意由髮頂直浸入神識之中,竟叫他呐呐無言。

  而蕭辰笑歎一聲,終是消失在了劍問之塹中。

  蕭辰閉關一事,門派中並無太多人知道,消息僅限於金丹與杜子騰幾人,而孔雲在杜子騰親自轉告之後,卻是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道:“掌門出來,便是我了。”

  杜子騰:……

  他特別想掀桌,現在人手這麼緊張,他管著大家開荒種草,已經是前腳打後腳!而經營一個門派,除了管大家修行之外,還有那麼多物資積蓄之事需要操勞,他自己在心中、在符紙上列出的後續事項看得就算是杜子騰這般強大的人物都覺得恨不能一日當成三天用,這TMD門派內的頂尖戰力居然還一一要排著隊說要去閉關!!!!

  杜子騰沒有說話,但那雙怨念的目光讓孔雲這等金丹劍修也有些心中發毛。

  既然你要排隊去劍問之塹閉關?很好!那就在閉關之前把你的價值壓榨到極致!

  在杜子騰扔過來一堆玉簡時,孔雲有些茫然。

  杜子騰言簡意賅:“我計畫要重建煙海閣,現在已經將橫霄劍史默了一部分,你們幾個金丹劍修看看有沒有什麼不當之處,做些校正。”

  杜子騰提及重建煙海閣一事,令孔雲不由肅然,煙海閣是整個門派的典籍所在,對於一個門派而言,典籍恐怕是極為重要的一項積澱,他沒有料到,看起來忙碌不堪的杜子騰,竟然還抽空默了部分橫霄劍史。

  孔雲只道:“此事我等自然義不容辭,只是那橫霄劍史,恐怕最好待到掌門出關之後,由他來進行最後的勘誤。”

  杜子騰自然沒有異議,蕭辰身為原來的星耀掌座,當日對於雲橫大陣這樣隱秘之陣都知曉得清清楚楚,對於雲橫峰上許多隱秘之事可能亦是當世最清楚的人了。

  只是……不知為何,想到蕭辰最後的交待,語氣溫柔聲懷眷戀,杜子騰心中有些隱隱不安,但不知是心中恐懼還是不敢細想,杜子騰很快將這一切甩掉,努力讓自己繼續投入這忙得讓人抽搐的節奏中,重新回到他今日的盤算裏面去。

  看到心心念念都是那橫霄劍史的金丹劍修,杜小爺哼哼了一聲:你們以為小爺只叫你們幹這簡單活?簡直是圖樣圖森破!

  然後他輕描淡寫地開口:“這校正一事雖然重要卻並不繁瑣,恐怕還要煩請幾位稍後把門派中相關的典籍默出來,略微充實一下這新建的煙海閣,順便,再討論一下,出點教材吧。”

  前面的事孔雲自然是點頭應下,只是:“……教材?”

  杜子騰笑得人畜無害:“是啊,您也看見了,咱們劍派此時在秘境中最多的還是煉氣期弟子,有的甚至入門都沒有幾日。”

  孔雲沉默,確實如此,其實當日雲橫峰上救下來的弟子畢竟有限,不過幾十之數,反倒是當日被錢長老派往仙緣鎮上相助杜子騰的煉氣期弟子數目眾多,全賴當日妖魔衝擊之中,杜子騰智計迭出才能為橫霄劍派保全下這麼一股命脈,可巡鎮弟子這種任務,註定不可能有太高階的弟子,杜子騰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他們受到橫霄劍派的指點教育並不夠多。

  “現下不少築基期弟子猶在閉關,縱然沒有閉關的……他們一路行來,經歷了重生歷練,正是沉沉歷練結果之時,正是突破的關鍵當口,可現在他們一面要指導低階弟子一面要加緊修行,恐怕難以兼顧。”

  杜子騰句句屬實,而且他亦也不是空口白說之人,孔雲蹙眉問道:“那依你之意?”

  杜子騰很乾脆地道:“將低階劍修修行之道沉澱為科普讀物,您與其他幾位金丹修士基於這些讀物來開班授徒!”

  孔雲愕然:“開班授徒?”

  杜子騰卻是詳詳細細地描繪道:“其實對於低階弟子而言,所需要重視的無非幾個方面:一是修行常識,二是劍道常識,三是劍道基礎,您與幾位金丹,可以合寫成三部教材,而後一人主講一部,可分為幾十次講授完成,所有弟子皆要修行所有這些課程,甚至在課程之末進行考核再決定是否可以修行更高階的課程,如此一來,所有弟子可以接受一般的通識教育……”

  孔雲聽得呆住:“你的意思,是我們每一次都要面對所有弟子進行論道?甚至,幾十次下來,次次如此?”

  哪怕是在雲橫峰上,也只是偶爾有金丹修士面向所有弟子論那麼一次道,內容也是由金丹修士隨心所欲,絕沒有杜子騰這麼詳細長遠的要求與規劃的。

  杜子騰卻是笑了,轉而問起另一個問題:“孔師兄,你以為我們橫霄劍派的弟子比其他門派的弟子厲害在何處?”不待孔雲思索,他又接著道:“或者說,你以為所謂七大派的弟子比其他門派的弟子厲害在何處?”

  這個命題太大,縱然是厲害的金丹修士一時也覺頭腦中紛紛擾擾,難以形成答案的脈絡,七大門派的弟子自然不是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可以比較的,至於散修們,更沒有什麼比較的餘地。

  可若要說為什麼?這理由簡直千千萬萬:精心挑選的弟子們、門派的充裕靈氣、門派的豐沛靈物、門派的浩瀚典籍、還有門派內層出不窮的高階修士指點……種種強大的資源下,想不強大才是難事吧?

  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杜子騰卻是語氣一沉:“可我們現在困于這破曉秘境之中,連靈氣都需要自己來造,相比于原來的橫霄劍派,我們現在既沒有靈物資源,也沒有大修士們的庇護……剝離那些名門大派的種種,若要崛起,我們還可以依靠什麼?”

  孔雲悚然一驚,不由自主第一次認真端詳眼前這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青年:“敢問杜師弟何以教我?”然後他肅然道:“我橫霄劍派遭此大厄,實不相瞞,孔某心中時時所牽亦是我橫霄劍派重建大計,其實不只孔某,哪怕是掌門和幾位金丹同門亦是重任在肩,不敢有一刻輕省,可眼下這景象……卻並不樂觀,若杜師弟有何良策,孔某與其餘幾位師弟,任由驅使,絕無怨尤!”

  言皆,高傲若孔雲,竟是對杜子騰一禮到底。

  杜子騰一怔,側身避開了孔雲之禮,劍修……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杜子騰一天之中第二次感慨,他明明是胸懷目的前來說服他的,可在這樣真摯強大的正直熱忱之前,似乎自己這點小手段都顯然有些齷蹉起來。

  這叫人不由想到某個已經閉關的傢伙,杜子騰有些磨牙,媽的,還牽掛門派呢,他老人家屁股一拍說什麼去閉關了,就把這麼大個爛攤子全部丟給自己,也不怕心太大,閉關出來之後沒人再叫他掌門——終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吃了大虧的杜小爺在心裏吐槽。

  然而,眼前孔雲的認真誠懇卻無虛偽,杜子騰道:“師兄你不必如此,我亦是橫霄劍派弟子。”

  他頓了一頓,才娓娓道來:“其實,我們橫霄劍派這些剩下來的弟子,每一個人都是我們最大的財富。”

  孔雲點頭,這是自然,剩下的這些弟子俱是親如手足,畢竟,曾經的雲橫……便只剩下這些薪火傳承了……

  杜子騰看到孔雲的神色,卻是知道他沒有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他看著孔雲一字一句道:“並非是精神上的財富,而是真正的財富。”

  杜子騰的語速越來越快:“為什麼我們能夠很快重建劍問之塹?因為大家每日不停地練劍,劍氣沖刷之下,劍問之塹自然恢復。為什麼我敢那般對付這些散修?因為我知道所有同門都是我最大的依仗,一旦衝突,你們必然是站在我這邊!”

  杜子騰語氣斬釘截鐵:“這些都是我們的財富,而現在,我們的問題是要如何將這些財富擴張到極致。”

  杜子騰思路清晰,他所提出的財富擴張一說,雖然簡單粗暴,但身為劍修,喜歡直來直去解決問題的孔雲卻也十分贊同,杜子騰見他點頭,便續道:“你看,我們之中,築基弟子已經在突破,這是好事,可是,如孔師兄你們幾人,若要突破,所費時日所耗靈物,在這破曉秘境中,恐怕皆非一時可以解決的。”

  孔雲沉思中頷首,不錯,他們已經是金丹,再往下走,每一步都更為艱難,從前有劍派支撐不覺得,但現在,這破曉秘境中可謂一窮二白,一切要從頭開始的話,確實短時間內解決不了。

  杜子騰的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沮喪,反而充滿了一種鬥志昂揚:“可是你們身為金丹修士,曾經受過雲橫峰最好的教導,也曾經見識過修真界少有修士可見的一切,這些都是財富!可你們這些財富雖然龐大,但短時間內我們只能持有不能很快增值。反而觀之,煉氣期的弟子在雲橫峰上時日最短,他們現在猶如一張張白紙般,只要給予教導,他們卻是短時間內提升最大、進境最快的一撥弟子,若是放任不管……長遠看來,修士在最初踏入道途之時有些觀念一旦錯誤便更難矯正,錯過了這段最應該接受正確教育的時日,將來恐怕悔之莫及!既然這般,為何不好好利用幾位師兄空閒的時日,好好予以教導,讓這些低階弟子突飛猛進,讓我們橫霄劍派整體財富擴張實現最大化呢?”

  孔雲長長籲了一口氣:“師弟所言不錯,可你那教材之說又是為何?”

  杜子騰此時不再吝惜將自己的觀念全盤托出:“回到先前我曾問師兄的問題,為什麼這些大派的弟子遠比普通小門小派的要厲害?按修真界的通俗說法,除掉所謂的天資以外,是大派弟子的心性更優,這個觀點師兄贊同否?”

  孔雲不由點頭,確實如此,要舉例子的話……生動的例子不要太遠,就像那個什麼精晶塵光,杜子騰交待不要采,雖然他只是輕輕提了一句與空間穩定性有關,但所有橫霄劍派的弟子,甚至是合歡宗的弟子都有相對高遠的目光,知道這關係秘境中所有人,絕不會輕易去動,反觀那些散修,說好點些是利慾薰心,一時蒙蔽,可事實上,卻是鼠目寸光,彼時境況之下,這秘境中精晶塵光就在那裏,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要有點理智就會判斷出早晚這東西都會是大家的,何必急於一時,可他們偏偏控制不了心中那一點貪念,差點釀成大禍,甚至到了現在,他們中有些人都沒有醒悟,這就是心性。

  說來抽象,可在修真界中,有太多遠比這要血淋淋的例子,比如那等傳承考驗之中,也許只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便與先輩的偉大傳承失之交臂,因小失大,更有那緊要關頭,明明可以互惠互利卻偏偏選擇兩敗俱傷最後雙雙慘死其中的例子。

  這不是說名門大派中沒有這樣的弟子,而是至少這些弟子中,大家見識更多更廣,更冷靜更理智心胸也放得更遠,發生這種事情的比例要低上許多。

  孔雲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杜子騰的講述中:“在我看來,說什麼心性都是扯蛋,落到實處,為什麼大派弟子心性更優?因為視野!因為見識!你要是見過雲橫峰的靈氣還會為了一個巴掌大的靈脈不惜跟人以命相搏?你要是見慣各種靈物還會因為一個機會而患得患失?你要是真對漫漫長生之秘真正感興趣還會困囿于眼前些許小利?也許還是會,但這種可能性也遠比沒有見識過一切的人要低上許多,這就是通識教育的重要!它幾乎奠定一個修士道途之上的心性!”

  到得此時,孔雲已經完全明白杜子騰的意思:“……所以,你希望我等將自己曾經的視野、曾經的見識彙集成冊,然後一課一課地教予一眾煉氣弟子?以令他們亦能如在雲橫峰上一般,甚或比雲橫峰上更快地擁有大派弟子應有的心性?”

  杜子騰點頭,目光中儘是期許:“不錯,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最系統的方式!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重建雲橫,自此而始!”

  這番堪稱狂妄的話語中儘是天下在懷的躊躇滿志。

  孔雲喟歎一笑:“我曾聽聞掌門與你有雙修之約?”

  杜小爺瞬間由一臉的志得意滿換成一臉的懵逼:頻道換得太快,寶寶沒轉過來啊!

  上一秒他們不是好好地在討論百年大計麼?為什麼下一秒會變成八卦時間?!而且,孔師兄,說好的劍修最嚴肅劍修最謹直呢!八卦不符合你的風格啊啊啊啊啊!

  孔雲起身一笑,負劍而去:“甚好。”

  這二字不知是在點評杜子騰那百年大計,還是在點評杜子騰的八卦……

  也許,都有?

  總之,杜小爺是身負使命滿懷盤算而來,最後卻是五分滿意五分鬱卒而去,他自己也沒算清楚這一次到底是虧是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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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忙碌之余,時光飛逝,整個秘境也漸漸開始有了模樣。

  他之前夥同包子設計的空間大陣漸漸開始運轉:當各個散修種植的單獨空間中靈氣達到一定閾值之後,包子會從中抽取一部分到橫霄劍派的新大陣之中,畢竟,雖然答應各位散修地盤會劃給他們供他們修行,但是,靈氣不可能只供他們使用,對於此時恨不能將一切資源全面盤活的杜小爺來說,絕不可能那般浪費。

  但杜子騰素來賬目分明,既然從別人那裏得了好處,他自然不會白拿,抽取靈氣的同時,空間約束便會放開一些——靈氣不會大量散逸,但裏面的修士卻是有了起碼的自由,按照杜子騰的說法,這是勞動改造計畫中的獎勵,對於禾禾草種植有重大貢獻,理應獎勵。

  因此,雖然知道橫霄劍派會從自己的勞動成果中抽取一些,但杜子騰這番舉措之後,竟也沒什麼反對的聲音。

  而蕭辰原本擔心這些並不老實的散修,在獲得了空間自由之後,日子居然過得也和原來沒什麼太多分別,原本老老實實種草的繼續種草修行,原因也很簡單,雖然橫霄劍派抽些靈氣,但大頭還是自己的,這般安穩愜意的日子,沒什麼理由不好好經營。

  似王滿才這般的金丹散修不少,其實散修中,很多人活到那個份兒上,皆是修真界的險惡氛圍所迫,朝不保夕之下,誰還去管什麼底線?眼下有安穩日子過,他們亦能老老實實遵紀守法,至於緊要關頭可不可靠……杜子騰卻是不介意,反正到了那種時刻自然能再看清人,得之固喜,失之不悲,這些人目前在做著貢獻,這點對於現在就夠了。

  至於那等不願意珍惜這種日子的,喏,連草都不好好種,自然還關在自己的地頭玩蛋呢,杜子騰一時也懶得理會這些刺頭,他老人家現在忙著呢,既然改造態度不好,那就先關著,自己願意判自己無期,還指望小爺會去幫把手?呸!

  而以何世明、陸朋為首的築基散修們……墾荒之初是沒有任何靈氣相助的,築基修士雖比凡人強健,但比之金丹修士幾乎無堅不摧的體魄還是有差距,要想追上王滿才,日子過得自然艱辛,然而,他們與杜子騰打交道時日更長,杜子騰所建立起來種種規則他們亦是記憶猶新,老老實實改過自新,杜小爺不是那等心胸狹隘的,自會有出路。

  因此,緊隨著那些金丹散修之後,便是何世明他們這些商會來的修士,竟也漸漸有了些樣子。以商人的性子嘛……那些好不容易種起來的禾禾草自然是愛護有佳,個別心思靈活的,甚至已經打起了別的算盤……唔,這算盤自然是要杜小爺首肯了。

  在收到何世明傳訊時,杜子騰忙碌之余,打開水鏡,見那田間地頭頗有些模樣,何世明卻是在地裏轉圈圈,顯然對於再次向杜小爺提及合作事宜,心中也殊無把握。

  但杜子騰看完那地頭禾禾草的情況,卻是毫不猶豫地傳送到了何世明面前,這也是杜子騰的一大優點,懶得計較過去,這大片的禾禾草和濃郁的靈氣足以說明何世明的誠意,見個面談談有何不可,更何況……何世明的提議本就在他的計畫列表之上,葛麟葛大公子確實也是閑得太久了,久到一見杜子騰面就提出各種讓他不勝其擾的要求,直讓杜子騰對他避之不及。

  真正看到杜子騰出現在眼前,何世明心下還是有點戰戰,講真,不論是當時在仙緣鎮上讓他們以與妖魔對戰來贏取陣內時間,還是現在在破曉秘境中,讓他們自己種禾禾草來抵消罪愆——前者以命相搏是把性命拴在褲腰帶上,後者看似安全,卻是零碎苦頭沒個盡頭,思及這段時日以來的面朝黃土背朝天,還有現下身上依舊沒有停止的各種酸痛……何世明這一生沒受過的兩種極端痛苦都在杜子騰手上領教了,不敢不服。

  杜子騰素來大器(?),也不必何世明肚裏反復揣摩字詞在舌尖打滾,他已是率先開口:“你先前的傳訊我看了,想法不錯。”

  這般開門見山的肯定直讓何世明受寵若驚,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依您之意?”

  杜子騰卻是笑得風輕雲淡:“這破曉秘境之中沒有其他靈草,我們當然是要種子的。”

  何世明的心高高吊起,不知道杜子騰這番春風化雨之後會否是雷霆萬鈞。

  杜子騰卻是止住了話頭,放眼四看,築基修士體魄不如金丹,這點早在劃分地盤之時便在杜子騰計算之中,因此同樣是四十畝地,王滿才他們分到的可能是陡峭山頭,但何世明分到的卻是平緩山丘,至於劍修們……分到的是一馬平川的平整土地,就這,最後也成了練劍坪的模樣。

  咳,不論杜子騰在分配時的策略如何,這種植的困難程度是一樣的,種禾禾草很簡單,有點微弱靈氣栽哪兒都能活,可培育出進階禾禾草卻並不簡單。

  至少有一點,所有參與種植的修士都達成了共識:種植過程中灌溉的心血與禾禾草的進階息息相關,投入了多少精力,便有多少收穫,這種靈植真是再質樸不過。

  因此,看到何世明開出的這片靈氣即將達到閾值的山丘,再一瞥眼前有些不安、好像生怕自己想擺脫種植的念頭被杜子騰覺察的何世明,杜子騰心中卻是有了判斷。

  “你不喜歡種植?”

  杜子騰這單刀直入的問法讓何世明兩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怎麼辦?他還沒開口呢,底牌就已經被杜子騰掀了……

  然而,在杜子騰那清澈明瞭的眼神之下,何世明知道一切無所遁形,他深吸了一口氣:“是。”

  不需要杜子騰追問,他已是認真說道:“我生在一個小修真世家,若能靜下心來修行,家族中自也能提供庇佑,甚至不說修行,哪怕我肯踏踏實實地煉丹、煉器、畫符、種植……只要有一樣本事,家族也不至於將我趕出來,我不是沒有努力過,就像這段時日,我也勤勤懇懇地種著禾禾草,但是,做不來就是做不來。”

  何世明苦笑一聲:“其實,您也應該知道,若是能安於這般的日子,甚至只要能過得下去,給我一百個膽子,我恐怕也是沒膽給您再傳訊的……我只是怕,再這麼下去,哪怕這裏靈氣再充裕,我也會走火入魔瘋在此處,日日無人,只有這沉默的山頭和禾禾草……我確是堅持不住了。”

  杜子騰沒有說話,何世明那傳訊中確實有種迫切,他原以為只是何世明希望表現之機,如今看來,恐怕還有隱隱的恐懼在其中。

  天性這種東西,確實勉強不來。

  何世明低聲道:“我知道自己毀諾在先,亦全無信譽可言,可這一次,確是盼您再給一次機會,我何世明此生不曾輕易服人,但對於您的手段,確是心服口服,只盼您再給一次機會,就這一次,哪怕立下心魔之誓,再給我一次追隨您的機會!”

  杜子騰挑眉,何世明這樣的人,最大的作用確實是不在這田隴之間,不說別的,哪怕是同樣的修為同樣的田地,給王滿才和他同樣的時間,王滿才恐怕都能輕鬆愜意地完爆何世明。

  有的人,確實重來更適合那種八面玲瓏人心鬼蜮的生活。

  杜子騰微微一笑:“可以。”

  何世明本來見杜子騰一直沉默,心中絕望之下已是破罐子破摔,只茫然看著這小小山丘,想著自己有生之年困在此處,卻聽到這仿若天籟一般的“可以”二字。

  他驚喜交加地抬頭看向杜子騰,仿若跋涉絕境的旅人終於得賜一汪清泉。

  杜子騰的聲音卻是不疾不徐:“不必謝我,這個機會是你自己墾荒用努力贏來的,也不必發誓,”修真界中的修士往往太相信一口誓言的價值,他杜子騰卻從不:“其實你應該隱約能知道我的謀劃,這修真界於經營一道實在太過貧乏,他們不知道,根本不必什麼高階修士,只需要口耳相交幾句密談間,亦可以令整個修真界飛灰煙滅……”

  杜子騰這幾句清淡話語卻是令何世明興奮得雙目發光心臟發顫,杜子騰所說沒錯,之所以甘願追隨,之所有甘願臣服,不只是因為杜子騰的手段,更因為他從杜子騰的手段中隱隱窺見的那個宏偉世界,不必什麼狗屎的修為一樣可令世界天翻地覆,他膜拜那一切,他渴慕那一切,他甚至是全身心地在期待那一切,如能有幸追隨杜子騰,親手建起那個世界……何世明甚至覺得此生無憾!

  杜子騰亦瞥到了他目光中的極度渴望,然後他嗤笑一聲:“我給你這次機會,一月為期,返回修真界,帶回種子,這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你膽敢背叛,那我就讓你永生永世都只能看著那一切,永永遠遠沒有碰觸的機會,聽明白了?”

  何世明此時已經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撲通一聲雙膝及地:“是!”

  他明白,一個從未見識過的世界已經在門縫之後向他招手,只要他輕輕推開便可追隨眼前之人親自去看。

  打發走了何世明,杜子騰卻沒有擔心,他既不擔心何世明一去不復返,也不擔心何世明會將他們在此的消息洩露,有了那只包子,秘境的空間通道牢牢捏在他手中,洩露?呵,他隨時歡迎碧月城與大雪宮前來圍剿,空間規則之下,不說金丹元嬰,縱是化神亦要跪下。

  這一點,他早跟那只包子反復確認過。

  而且,想到離去時何世明那雙志得意滿的眼睛,杜子騰笑歎著抬頭,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一個宏偉的願景更能牢牢縛住一顆野心?

  山風襲來,莫名有股寒意,杜子騰彷彿自方才那掌握人心的恐怖態度中猛然清醒一般,心中竟有種隱隱的惶恐害怕,他到底是誰?在遇到合歡宗之後不再去思量的問題不期然間再次湧上心頭:他的過去……真的如金奴子所說那般簡單,只是合歡宗的少主嗎?

  如果只是那樣,他為何對於這等謀劃佈局、人心拿捏之事這樣的駕輕就熟,熟悉得就像是喝水呼吸一般自然?

  哪怕就是以他自己的眼光來看,這樣的謀略手段,也絕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這小小的修真界為何從來沒有一個合歡宗少主之名?

  一時間,杜子騰站在這空蕩蕩的山丘上,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

  隨後,他卻是長長籲了一口氣,媽的,一定是蕭辰那混賬把一切都扔給了他,壓力太大才會導致這妄譫之思!

  他杜小爺天縱英才,自然會有令整個修真界匍匐顫抖之時,眼下嘛,還是繼續打理好橫霄劍派,何世明不論回與不回,後續的事情都需要他一手打點,在這種方面,杜子騰從來是走一看十之輩,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唔,那些金丹劍修們的教材也編得差不多了,看來除了正常的教學之後,還應該加點實踐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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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劍問之塹中,被杜子騰問候的蕭辰卻是早就撐不住人前那等輕鬆笑意,劍氣沖刷之下,他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赤金之血,那渾身上下的赤金花紋竟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一般噴薄而出,本來好好在他丹田之中的逐淵竟也被什麼恐怖之極的力量排斥一般,被狠狠甩了出來!

  無數恐怖的大修士之聲回蕩在劍問之塹中,猶如飛瀑猶如驚雷,轟隆隆地震得蕭辰神識昏沉,模糊不清。

  “汝道究竟為何?!”

  “劍道之下無二意!”

  “非吾劍道,其心必異!當誅!”

  “旁門左道,妖邪之流!當誅!”

  那洶湧恐怖的劍意竟然彙聚成可怕的利器之河,生生將蕭辰面孔上、胸腹上、手臂上、大腿上,所有出現的金色花紋一層層刮下,那劍意森然鋒利,蕭辰痛苦得面孔痙攣,可那劍意全不留情,只連同皮膚血肉一般將那金色花紋徹底剝離……

  可那赤金紋路似有生命一般頑強,只在蕭辰的血肉模糊中被刮得暫時消逝,卻又再次頑強重現,甚至越來越深入,原本只是浮現於肌膚上,漸漸烙入血肉中,最後竟是銘刻于蕭辰的森森白骨之上,當那赤金紋路沖入蕭辰的識海中時,他再也堅持不住地發出一聲恐怖嘶嚎:

  廣袤無涯的大陸上,原本或黑色寂靜或生機勃勃的兩條河流此時逆沸倒流,猶如一條活過來的雙頭惡龍一般昂揚騰躍,在翻騰飛躍間掀起遮天蔽日的恐怖風雨,它張大了兩隻龍口,似要吞沒天空一般可怖,而頭頂那輪煌煌烈日,此時更是恐怖地朝地面惡龍吞吐著無數熾烈耀眼的火葉,那火葉所至之處,一切熊熊燃燒,竟是要將那雙頭惡龍置於死地的架勢,這天地之間,風雷、火雨交雜一片,赫然一副天崩地裂的末世之景。

  可於這神識崩毀的當口,蕭辰卻咬緊牙關,決然不肯放棄,模糊的意識中,他只牢牢記得,有人曾叮囑他:“好好回來。”他恍惚中曾將什麼沉重的東西託付對方,那麼沉那麼重,會不會壓垮那並不寬闊的肩頭?

  “好好回來。”

  他應允了答應了,便絕不會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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