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平息獸潮

　　宋金民很不放心。

　　不行……他不能就這麼放鄭鶴走。

　　宋金民悄然起身，跟蹤在了鄭鶴的身後，打算看看鄭鶴到底想做什麼。

　　然而，鄭鶴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鄭鶴只是出去找了個下風口，抽了一根菸。

　　手裡的煙是變異獸朋友們給他的，說是摻了特殊的草，嗆人的煙味讓鄭鶴皺起了眉頭。

　　跟隨著宋金民的這三十多年，他學會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好的少，壞的多，很多事情跟抽菸比起來，要惡劣千萬倍。

　　但他還是沒辦法喜歡上煙的味道，只能說麻木了，並不討厭。

　　鄭鶴回憶起了自己最開始和宋金民相遇的情景。

　　那時候的宋金民還是個很普通的新手輪迴者。

　　在新手世界裡初見時，宋金民寡言少語，有些自卑，和人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與人對視，如果身旁有漂亮的異性，他還會臉紅。

　　但是，有些特質，是第一次見面就能感受到的。

　　從看到宋金民的第一眼，鄭鶴就篤定——宋金民絕不是表面上那麼老實的人。

　　果然。

　　雖然宋金民特別自卑羞澀，但當他意識到在輪迴世界裡並不需要遵守法律之後，宋金民就很快暴露了自己心底的陰暗面。

　　在新手世界裡，有一個女輪迴者對宋金民表達了好感，宋金民也很喜歡她，兩人一路扶持著闖過重重難關，鄭鶴在一旁看著他們攜手同行，以為那就是愛情。

　　但輪迴世界總是充滿惡意。

　　在宋金民經歷的那個新手世界，其中一重考驗是將女輪迴者和一隻怪物靈魂互換，讓宋金民從兩者之間做出抉擇。

　　究竟是要那個變成醜陋怪物的靈魂伴侶？

　　還是選擇擁有怪物靈魂的清秀女人？

　　選擇前者，女輪迴者會以怪物的模樣繼續活下去，並對宋金民產生忠貞不渝的愛，一生任其驅使。

　　選擇後者，宋金民得到的只是一個還算漂亮的皮囊，而身體裡面的那個靈魂，非常的邪惡。

　　二選一，被拋棄的那方必須死。

　　而那時候的宋金民，幾乎沒有做任何猶豫就殺死了那隻裝著女輪迴者靈魂的怪物。

　　宋金民當時對NPC說的一句話，這麼多年過去了，鄭鶴還是記憶猶新——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靈魂伴侶。」

　　但宋金民也沒有選擇那個裝著怪物靈魂的女人。

　　在結束考驗之後，他就找了個機會把那個已經被怪物佔據身體的女人也殺了。

　　鄭鶴那時候沒和宋金民組隊，他在一旁冷眼旁觀，但冷漠如他，還是被宋金民的選擇震撼到了。

　　原來……那個外表怯懦的青年，是那麼的心狠手辣。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這世界一切都還懵懵懂懂的鄭鶴，就迷戀上了那種殘酷和自私。

　　作為守護者，鄭鶴並沒有被輪迴世界灌輸正確的三觀和情感，當時宋金民那種背叛別人的樣子，給他一種無比爽快的感覺，也造成了很強的震撼。

　　鄭鶴表達了合作的意願，宋金民和他協作，完成了新手世界的任務。

　　和風默不同，鄭鶴在進入白骨區之後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因為鄭鶴是一個獎品，是輪迴世界隨機抽取一個幸運輪迴者贈送的，而恰好，那個幸運者就是宋金民。

　　輪迴世界給他和宋金民同時做出了提示，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守護者的契約。

　　後來，宋金民越來越強，他的異能和卡片讓他只能靠算計取勝，而他為了更好的欺騙別人，也鍛鍊的越來越冷血，失去了自己的底線。

　　現在想來，鄭鶴覺得自己當時的那種痴迷，或許是因為他是宋金民的守護者吧。

　　而這一個世界之後，他注定會死。

　　為宋金民而死，作為一個守護者，鄭鶴一直有這個覺悟。

　　他其實並不恨宋金民，只是有些不快。

　　鄭鶴不想讓自己死的毫無價值。

　　宋金民值不值得他赴死，這還有待商榷。

　　一根菸抽完，鄭鶴將菸頭扔在地上，碾滅，看向附近一個陽台，表情平靜：

　　「主人，我想問你一件事。」

　　他早就知道宋金民在附近看著自己。

　　宋金民的身影一閃，頓時從陽台上瞬間移動到了鄭鶴的身旁。

　　他的語氣儘量擺的平和：

　　「什麼事？問吧。」

　　鄭鶴沉默數秒，苦笑著問：

　　「如果為了讓你活下去，我犧牲了自己，那……你會為我而哭嗎？」

　　宋金民一怔，面部表情開始有些微妙的表演感：

　　「兄弟……我也不想說的那麼傷感……你說，咱們兩個大老爺們，弄的那麼矯情，好像有點噁心人，對吧？唉……我……我他媽肯定會哭啊！你陪了我三十多年了，我跟別人沒什麼感情，跟你，真不一樣。」

　　不愧是【虛偽面具】異能的優秀使用者，演技很好。

　　七分平靜，三分真情，這份感情拿捏得恰到好處，肥而不膩。

　　但，鄭鶴表情沒什麼變化，雙眸卻明顯的暗了下來。

　　宋金民的做作，讓鄭鶴很失望。

　　察覺到鄭鶴的眼神不對，宋金民的表情似乎很真誠，語氣也很急切，他生怕鄭鶴不相信自己的話，拍著胸脯，一字一頓的承諾：

　　「兄弟，你的異能是【真實之眼】，我說沒說謊，你自己能感受的出來！你對我用一下就知道了，我是真心的！」

　　「……」

　　鄭鶴不做言語，微微一笑，也沒有用【真實之眼】檢測。

　　他認真的看著宋金民的臉，這張屬於風默的臉。

　　在風默的靈魂還留在這具身體裡時，這個身體總是笑的很燦爛，眼睛裡也總是充滿了求知慾和好奇心，像一個初生的孩童。

　　但當宋金民的靈魂入住這個身體之後，哪怕外表看上去還是英俊的，眼神裡卻是暮氣沉沉。

　　該怎麼形容呢……

　　大概是「污濁」吧。

　　是的，和之前的風默對比，宋金民的眼神很污濁，隱藏了太多慾望，太多陰謀，太多惡意。

　　鄭鶴在得到宋金民答案的一瞬間，徹底對他絕望了。

　　其實，他更想聽宋金民真誠的說一句「對不起，我真的哭不出來」。

　　只要有一句「對不起」，他願意赴湯蹈火。

　　對於宋金民這個極度自私冷漠的人來說，「懺悔」才是最珍貴的感情，鄭鶴以為自己可以得到這份特殊的感情。

　　可惜，宋金民是真的沒有一絲愧意。

　　鄭鶴決定了。

　　他起身離開：

　　「宋金民，我不會再陪著你了。今後的路，你自己走吧。」

　　宋金民這下有些慌了，他伸手，試圖抓住鄭鶴的胳膊，但鄭鶴靈敏的閃開了宋金民的手，並回給他一個冷淡的眼神。

　　在鄭鶴冰冷目光的注視之下，宋金民同時聽見，有很多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由遠至近。

　　一隻隻變異獸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越聚越多，半分鐘的功夫，鄭鶴身邊就圍繞了一百多只變異獸！

　　剛才鄭鶴抽的煙，就是用來召喚這些變異獸朋友的。

　　看著這麼多變異獸，宋金民只覺得頭皮發麻。

　　然後，是憤怒，出離憤怒！

　　宋金民指著鄭鶴的臉大罵——

　　「鄭鶴！我操你媽！我的計畫好好的，你現在搞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只差最後一步了！

　　鄭鶴已經早早的和一群變異獸打好關係，有很多變異獸不願意繼續追隨雪兒，想要另立新王，鄭鶴拉攏到了它們，否則，之前宋金民也沒那麼容易混進去殺死那些「囊」。

　　這是宋金民的底牌，如果殺死所有輪迴者這條路線行不通，他就會從內部將獸群打散，走更為麻煩的主線任務。

　　但現在，鄭鶴無疑是要奪走他的底牌！讓他只有殺光其他輪迴者這一條路可以走！

　　鄭鶴聽了宋金民的話，眼神更加冰冷：

　　「你的計畫？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計畫。」

　　這下，鄭鶴再也沒有留戀，扭頭就走。

　　臨走之前，鄭鶴還是不甘心，用自己的卡片能力觀察了宋金民一眼，看看他有沒有悔意。

　　悔意沒找到，他倒是看到宋金民頭頂上多出了一行莫名其妙的字——

　　【剩餘壽命：6小時36分12秒。】

　　這是……什麼意思？

　　宋金民是受到詛咒了還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壽命倒計時？！

　　不應該的，宋金民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怎麼會有人……

　　啊……他明白了。

　　或許，這是風默的身體早就出了問題，否則的話，風默應該也不會跑到宋金民的基地裡找死。

　　看來，風默臨死之前，還留給了宋金民一個大大的「驚喜」。

　　鄭鶴沒有從宋金民口中等到那句「對不起」，所以，他也不打算將這個「驚喜」告訴宋金民。

　　還是讓他安安靜靜的等死吧。

　　要是提前知道死亡時間，以宋金民的性格，估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鄭鶴決絕離去，沒有一絲不捨。

　　而宋金民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傷害鄭鶴，也無法阻止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鄭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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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越四人離開獸巢之後，就找了一個遠離獸巢的角落開始休息。

　　按照現在的情況推算，林越覺得接下來的形勢八成是雪兒和宋金民之間會產生交戰，雪兒會進一步消耗宋金民的資源和精力，甚至能將宋金民重傷，到時候，他們這些輪迴者就有辦法殺掉宋金民了。

　　那之後，林越覺得自己可以利用和雪兒的這點交情，再深挖一下這個世界的背景故事，努力解決獸潮的問題。

　　那林越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蓄勢以待。

　　為了確認變異獸是否會對放過他們，林越帶著三個隊友，小心翼翼的接近了一支變異獸小隊。

　　當感覺到林越幾人接近的時候，那些變異獸看上去很警惕，殺氣騰騰。

　　而當它們嗅到了林越幾人的氣味之後，它們就頓時失去了攻擊欲，散漫的瞟了林越他們幾眼，就繼續做它們自己的事去了。

　　林越又試了幾個變異獸小隊，越試，他越安心。

　　確實，所有的變異獸都能分辨出他們的氣味，沒有攻擊他們的想法。

　　既然如此，林越他們就不用擔心來自於變異獸們的襲擊，和其他輪迴者結盟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林越決定就維持小隊的模式，等待雪兒正式對宋金民宣戰。

　　會選擇這個世界的都不是什麼善茬兒，林越不想再和他們結盟了，風險實在太大，時刻提防別人捅刀子的感覺……不好受。

　　夜色漸深，又到了人類最脆弱，最容易犯困的時候。

　　林越和妹妹一同守夜。

　　為了不犯困，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不過，不知為何，少了風默之後，林越總覺得自己的隊伍好像變得格外安靜。

　　鐘靈溫順，江水寒胸無大志，林陽陽和林越性格有點相似，話都不算多。

　　沒有風默到處拉仇恨，他們就過的更安全，更平靜，也更……無趣。

　　在聊天的過程中，林陽陽也注意到林越時不時會露出一個落寞的表情。

　　在面對哥哥的時候，她心裡藏不住話，問：

　　「哥，你想風默了嗎？」

　　林越苦笑了一下，看著四周：

　　「……有點想了。也不知道他的鬼魂在哪裡，能不能聽見我說的話。」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下頭頂的空氣，就當那裡有人，嚴肅道：

　　「我會想辦法把風默的身體從宋金民那裡奪回來，招魂的辦法我再慢慢找，應該可以復活他。」

　　話剛說完，林越就聽到樓下傳來了一串腳步聲！

　　難道是風默的鬼魂搞的動靜？

　　轉念一想，林越又覺得自己這個念頭很可笑，那明顯是其他輪迴者的腳步聲。

　　給了林陽陽一個眼神，林陽陽點頭，立馬將江水寒和鐘靈喚醒。

　　三人戒備著。

　　與此同時，林越蹲在了門口埋伏起來，等待門後那人的進攻。

　　但那人的腳步聲，卻停在了林越他們房間的門口。

　　接著，一個有些熟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了過來：

　　「是我，鄭鶴。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確認一件事情。」

　　鄭鶴？

　　他來這裡幹什麼？宋金民是不是也在附近？！

　　林越頓時警惕，他一邊觀察著四周的門窗，一邊問鄭鶴：

　　「什麼事？」

　　「……還有5小時30分。」

　　鄭鶴淡淡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乍一聽，林越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思考了幾秒後，林越皺眉。

　　如果風默沒有提前死掉的話，再過大概5個多小時，好像就是風默被輪迴世界銷毀的時間了！

　　如今風默早就已經死了，那鄭鶴是從哪裡得知這個精確的剩餘時間的呢？

　　難道是奪走風默身體的宋金民？

　　這個想法，讓林越眼前一亮：

　　「你是說……宋金民快死了？」

　　鄭鶴冷哼一聲：

　　「呵，看來是真的。沒錯，他快死了，到時候記得看天上的死亡信息。謝謝你肯告訴我，那我就放心了，那麼，我送給你一條重要情報吧——變異獸明天要集體悼念雪兒死去的那些孩子，變異獸們從現在開始到明天零點，這一整天都不會再傷害任何人，只會待在獸巢裡，輪迴者們可以放心的出來活動。」

　　說完，林越就聽到鄭鶴離開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鄭鶴雖然走了，但今夜，林越幾人注定無法入眠。

　　林越望著窗外，隔幾分鐘就看一次表。

　　五個半小時，短暫而又漫長。

　　當天光破曉，一直盯著表的林越心情開始有些激動。

　　時間快到了！

　　還有三十分鐘……十五分鐘……五分鐘……

　　鄭鶴給出的時間是模糊過的，林越卻清楚的記得風默剩餘的時間，精確到分。

　　當那一刻來臨，林越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的天空。

　　一條死亡信息如約而至——

　　【00001號輪迴者宋金民奪走了04005號輪迴者風默的身體，並繼承了04005號輪迴者風默的摧毀設定，現已將宋金民的精神和風默的身體一同摧毀！宋金民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隨後，一長串的死亡信息刷了出來。

　　就在這同一時間，一共死掉了8名輪迴者！

　　這8個人，都是之前利用過BUG為自己謀私的傢伙，同一時間受到了輪迴世界的懲戒！

　　當那些死亡信息刷過之後，一條更加醒目的提示出現在了天空中——

　　【以上輪迴者的罪名是「利用BUG」。希望各位輪迴者引以為戒，不要輕易利用BUG，否則的話，你將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沒想到宋金民真的是以這種方式死亡的。

　　因為提前得到了鄭鶴的通知，林越四人並不是很驚訝。

　　林陽陽、江水寒、鐘靈三人只覺得很痛快！

　　敢奪風默的身體，活該！

　　林越卻高興不起來。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天空，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話：

　　「風默的身體也被銷毀了。」

　　好像，復活風默的幾率更低了。

　　想到自己的空間戒指裡還有尤利婭那具怎麼也找不到頭的屍體，林越就覺得很煩躁。

　　看來，輪迴世界不會輕易讓人復活，它會想方設法斷絕輪迴者們的念頭。

　　林陽陽看出林越眼中的失落，她主動轉移話題：

　　「怎麼感覺今天的系統提示……語氣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一旁的鐘靈附和：

　　「嗯……好像多了點人情味？」

　　江水寒也點頭：

　　「這麼說，還真是有點。」

　　平常的提示都很冷漠，今天的明顯帶了點情緒。

　　三人試圖用這個話題來轉移掉林越的失落，不過沒說幾句，天空中隨後出現的一條信息提示就把四個人的注意力同時轉移了——

　　【恭喜812號隊伍的04005號輪迴者風默成功擊殺宋金民！全隊將得到宋朝科技15%資產（隊伍成員：04004林越、04006林陽陽、04007江水寒、04008鐘靈）。宋朝科技剩餘資產將平分到每個成功完成輪迴世界任務的輪迴者賬戶上，輪迴世界結束之後請注意查收。】

　　林越四人愣住了！

　　宋金民的死居然算到了風默的頭上？！

　　這個意外驚喜，讓林越四人沒有任何真實感，久久說不出話來。

　　……

　　雲城。

　　風默縮在維修倉裡。

　　一整個晚上，風默都沒歇著。

　　他摸透了數十名關鍵輪迴者或NPC的相遇、糾紛、感情，最終找到了完美解決獸潮的辦法，或者可以說是完美的找到了一個空子——

　　輪迴世界有自己的判斷規則，這個世界的判斷規則就是，只要讓變異獸們停止爭鬥一天，那麼輪迴世界就會默認獸潮已經平息。

　　調整宋金民的詛咒幾率，給鄭鶴心理暗示，這對風默來說都只是一些小事。

　　忙了一晚上，風默在研究的就是怎麼讓變異獸禁戰一天。

　　藉著雪兒的「喪子之痛」這個絕佳理由，風默能達成很多便利，但這只是一個比較好的發動理由，無法保證全部變異獸都在這一天裡不殺人。

　　而風默為了讓它們停戰，付出的心血極多。

　　那一系列複雜的操辦，累的風默頭疼，脾氣都跟著有些暴躁了。

　　現在，問題大致解決了，就看能不能熬過24小時了！

　　風默雖然很累，但還是不想睡。

　　他要親眼看到一切順利進行，出問題還要及時修正。

　　睜著有些迷糊的雙眼，風默強撐著精神，繼續盯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