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我聽到了

　　風默觀戰的角度是上帝視角，血屍、NPC、環境、輪迴者狀態、心理活動、情緒……在他的視角內，一切的變化都會有字幕提示。

　　林越的情緒很冷靜，明明馬上就要死了，他也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就連心理活動都少得可憐。

　　風默在雲城的維修倉裡倒是看的又急又氣。

　　他居然就真的站在那裡等死，一點都不反抗！

　　當然，以他現在的條件，反抗也確實沒什麼用，一切不過是徒勞。

　　風默眼睜睜看著那三隻血屍擊倒了林越。

　　被擊翻在地時，林越頭上彈出一條心理活動——

　　【有點疼。】

　　被迅捷爬行者卸掉胳膊的時候，林越頭上彈出了第二條心理活動——

　　【真他媽疼。】

　　當瞬移血屍將爪子按在了林越的臉上，林越心裡想的是一個字——

　　【操。】

　　風默從來沒聽過林越說髒話，身為退役的盤古國軍人，他為了維護形象，在旁人面前一次也沒有說過髒話。

　　原來他被逼急了，心裡也是會罵的。

　　只是臉上，依舊是冷冷淡淡，毫無波動。

　　林越這種過分的平靜，讓風默看的很不舒服，還帶著些怒氣。

　　不對！

　　這種表現，根本就不能算是平靜！

　　這是極度瘋狂之後所展示出來的冷漠。

　　林越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在他決定拿自己的肉身吸引三隻血屍的時候，林越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一具屍體來看待了。

　　而死人，是沒有感情波動的。

　　就算有兩條命，也不夠給血屍殺的，林越清楚。

　　奇怪的是，風默看到林越的疼痛指數一直停留在6級左右，而他現在的真實痛感明明應該是滿級10級！

　　是林越格外能忍痛，還是因為血屍下手太快了？

　　血屍們卻沒有第一時間殺死林越，在卸掉了林越的四肢之後，它們就將林越的軀幹扔在一旁，不再理會。

　　過了大概十秒，林越終於開始感受到了疼痛。

　　在風默眼中，那個數字「6」也迅速跳到了「10」。

　　看來，只是因為剛才血屍下手太快，身體的痛苦還沒有清晰的傳遞到大腦。

　　林越疼的想要大叫，疼的無法思考！

　　可他還是強忍住了想要嘶吼的慾望，咬緊牙關，死不吭聲。

　　在這種劇痛的催化之下，終於，林越也產生了一些心理活動。

　　一條條的字幕出現在林越破碎的身體上方——

　　【操，忍住，忍住……不能叫，陽陽會嚇到。】

　　【陽陽沒事兒吧？好像沒出動靜，那就好……】

　　【爸，媽，對不起，沒法再保護陽陽了，我盡力了。】

　　【風默，對不住，復活不了你了……如果你能聽見我說的話，我還想說一句，謝謝。】

　　【一會還要死一次，忍吧……】

　　看在風默眼中，這些東西與其說是字幕，倒不如說是林越的遺言。

　　說給他自己聽的遺言。

　　風默看了，胸口堵得慌。

　　而在百十米外的林陽陽，現在心裡也同樣不好受。

　　她瑟縮在冷櫃之中，雙手摀住嘴巴，瑟瑟發抖，無聲的痛哭著。

　　淚水像泉水一樣從她的眼眶裡湧出，她捂著自己的嘴巴，不敢嗚咽，不敢啜泣，不敢說話。

　　只有風默能看到她心中在想什麼。

　　她頭頂上跳出來的心理活動字幕，一秒鐘就能跳出幾十條，而那幾十條，都是重複的內容，同一句話，三個字——

　　【哥，別死！】

　　風默看了林陽陽一眼，皺眉輕嘆，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林越身上。

　　同時，風默還要操縱那個小護士去找聖水和聖經，只可惜，小護士跑的再快，恐怕也來不及了。

　　而林越專門對風默說的那句「遺言」，風默第一眼並沒有太在意。

　　此時他又抽空看了一眼，這一眼之後，風默靈光一現！

　　風默死死盯著那句話看——

　　【風默，對不住，復活不了你了……如果你能聽見我說的話，我還想說一句，謝謝。】

　　【……如果你能聽見我說的話……】

　　這句話，可以利用！

　　「……別死……」風默坐在維修倉裡，思緒飛轉，以最快的速度檢查著附近的信息，盡自己的全力去支配資源，拯救林越。

　　林越卻撐不了那麼久，血屍已經吃掉了他的四肢，現在又返回來打算撕開林越的腹腔。

　　「別死、別死、別死、別死！」

　　想完成風默的計畫，林越就必須活著！

　　如果他身上的涅槃生效，那麼，風默的計畫就無法實現了！

　　所以，林越一定要挺住！

　　風默加緊推動附近的一切，他利用汪思辰母親的鬼魂，將附近一個躲藏在地窖裡的活人NPC拎了出來，將那NPC送到了林越他們附近。

　　汪思辰母親的鬼魂和那個無辜的NPC，的確引起了那三隻血屍的興趣。

　　對於活著的「獵物」，血屍更加喜歡。

　　它們覺得林越必死無疑了，而且失去了四肢的他也無法逃跑，三隻血屍就拋掉了林越的軀幹和頭部，不再攻擊他，轉去進攻那個NPC。

　　風默笑了。

　　很好！

　　又爭取到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

　　風默讓汪思辰的母親去搶奪林越的屍體，將林越的身體挪到安全的位置。

　　可惜，那三隻血屍雖然已經得到了新的食物，也不肯放棄舊的食物，它們見無顏女鬼想帶走林越的身體，立馬就不干了，開始撲向無顏女鬼，試圖奪回林越的身體。

　　無顏女鬼試著爭奪了一下，沒成功，她便主動放棄，離開。

　　在之前三隻血屍食用小姬屍體的時候，風默已經操縱著無顏女鬼，將它身上的特徵表現出來，讓它和汪思辰母子相認，幫它找回了一些理智。

　　可是，找回理智之後，無顏女鬼也失去了強勢和瘋狂，不敢再和血屍正面對抗。

　　雖然汪思辰哭著求它來救林越，它還是力有不逮，早早就放棄了。

　　而林越失血過多，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痛感也消失了，最多只能再堅持幾十秒。

　　如果他求生意志更強一些，就還能多熬一兩分鐘！

　　可現在的林越，已經沒有了求生意志！

　　風默憋不住了，低罵——

　　「操，你敢死在我面前試試！」

　　風默額頭青筋暴起。

　　盛怒之下，他狠狠捶了一下維修倉的艙壁，他眼前的世界因此晃動了一下，視線出現了一些雪花和模糊的霧氣。

　　風默一愣。

　　他好像砸的太用力了，把機器砸出了點小問題。

　　風默這一拳影響到了信息傳遞。

　　因為風默的這一拳，林越的周圍忽然出現了一團濃濃霧氣，霧氣裡還降下了一些雪花，這是信息錯亂導致的。

　　這畫面有些詭異。

　　因為只有林越附近的位置才有這團濃霧和雪花，距離林越十步之外的位置依舊是星月可見，月光皎潔。

　　這種狀況風默也沒遇到過，但他明白，這都怪他剛才衝動捶了機器一拳。

　　林暮光教過他應急方法。

　　風默立即開啟了維修倉的自我檢修功能，開始修復維修倉。

　　修復開啟之後，風默的眼前也出現了一條提示框——

　　【距離維修倉修復好，還有30秒。】

　　而這30秒內，風默是無法使用機器的，只能將視角鎖定在林越身上。

　　一種頹敗感席捲了風默。

　　原本時間就不夠多，現在又白白浪費了30秒，林越恐怕真的沒救了。

　　他無力的靠在柔軟的倉裡，揉著太陽穴，懊惱的嘆了一聲——

　　「完蛋了。」

　　在風默嘆完這一句之後，已經瀕臨死亡的林越，生命指數突然上升！

　　看到這突發情況，風默「咦」了一聲，不禁坐直了身子，仔細盯著林越上方的各項信息欄。

　　生命指數突然上升了8.53%？

　　還在持續上升！

　　又上升了14.4%！

　　短短的兩三秒內，林越的生命指數從7.12%，上升到了35.62%。

　　35.62%的生命指數，大概和一個癱瘓在床的人差不多，而林越現在失去四肢，失血過多，真實情況其實還遠不如癱瘓的人好。

　　這……怕是迴光返照吧。

　　林越的迴光返照，讓風默稍微又鬆了口氣。

　　這樣就好，林越這種狀態應該還能再持續幾十秒，能再爭取到一點點時間了。

　　可惜，維修倉還在自我修復中，風默現在什麼都幹不了，只能看著林越的一切數據。

　　風默對血腥並不敏感，也不覺得血腥畫面很可怕，可現在看著林越那淒慘的樣子，風默卻覺得很不舒服，胸口發悶，渾身難受。

　　尤其是，剛才林越自己都快死了，還執著於想對他說聲「謝謝」。

　　這讓風默無法理解。

　　謝什麼？為什麼謝？

　　他是林越的守護者，保護他不是應該的嗎？

　　而且從身邊人的反饋來看……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好像每次都在激怒林越，並不值得感謝吧。

　　風默苦笑看著那瀕死的林越，心裡產生了一種和現在這種狀況完全不同的想法。

　　理智上，風默認為，林越只要能多拖一些時間就行了，再疼一點，再煎熬一點，再沒尊嚴一點，再生不如死一點……都無所謂，只要命能續住。

　　情感上，風默卻心疼他受苦，希望他能早點死，從現在的這種痛苦之中解脫出來。

　　還好，迴光返照的林越，似乎並不會感覺到疼。

　　不疼，就好。

　　維修倒計時還有12秒。

　　風默眼神灰暗，平常一直上揚著的嘴角現在微微下垂，他心煩意亂，甚至別開頭，不肯再去看林越一眼。

　　可就在他將頭轉開之後，在血屍的咀嚼聲中，風默聽到了一個細微的，熟悉的男人聲音——

　　「風……」

　　那一聲，氣若游絲，因為迴光返照壓制住了身上的痛，那聲音顯得很平靜，沒有痛苦。

　　嗯？！

　　風默連忙轉回頭看著林越。

　　林越沒力氣說話，但他的頭頂上卻飄出了一行內心活動——

　　【我聽到你說話了。】

　　【我聽到你說了一句「完蛋了」。】

　　風默挑了挑眉，嘴角輕輕上揚。

　　剛才維修倉震盪時，信息傳遞出了問題，肯定是那時候將風默的那句話傳到了林越耳朵裡。

　　原來，林越會迴光返照，是因為他聽到了風默的聲音。